◎席幕蓉

滄桑之後


滄桑之後　也許會有這樣的回顧
當你獨自行走在人生的中途

一切波濤都已被引進呆滯的河道
山林易變　星光逐漸熄滅
只留下完全黑暗的天空
而我也被變造成
與起始向你飛奔而來的那一個生命
全然不同
你流淚恍然於時日的遞減　恍然於
無論怎樣天真狂野的心
也終於會在韁繩之間裂成碎片

滄桑之後　也許會有這樣的回顧
請別再去追溯是誰先開始命運屈服
我只求你　在那一刻裡靜靜站立
在黑暗中把我重新想起

想我曾經怎樣狂喜地飛奔而來
帶著我所有的盼望所有的依賴　還有那
生命中最早最早飽滿如小白馬般的快樂
還有那失落了的山巒與草原　那一夜
桐花初放　繁星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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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告


因為那時時在變換著的
目標與方向
每一個人　都只好
將自己化作動盪的海洋
不斷上昇　再
不斷下降
每一寸的潮汐
是每一分每一秒無所適從的
洶湧和壓抑

新愛的朋友　當你讀我
在陰霾的海面上
請不要只注意波浪緩緩的秩序
請再仔細揣想
那在極深極深的海底逐漸凝聚
一直不曾顯露的
狂亂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