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2-19 13:56:46︴憂傷*Kimochi〃

藤井樹-今夜妳來了嗎(下)

那天,他帶著她參加春節的賞雪活動團體,坐在巴士上,她樂得像隻小麻雀,吱吱喳喳的計畫著她要如何堆一個漂亮的雪人。

到了山下,下了巴士,半山腰上一片雪白,她冷得將手捧在嘴前呵著,不再言語。
待他發現了她的沉默,偏過頭去看她,只見她紅著眼眶,眼角噙著淚水,
貪婪的看著四週的景緻。
他一個心驚,心頭閃過一抹不祥,趕忙的將她攬進胸前,伸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淚,
輕鬆的說:『傻瓜,用不著這麼感動吧! 』
她低下頭躲進他懷裡,臉埋進了他的大衣,悶聲的說:『人家太高興了嘛!』

不遠處的計乘車司機,扯開了嗓子喊著:『上松雪樓,還差兩位。』

他拉著她小跑步趕緊搭上去,搭上了加了鍊條的計程車往松雪樓出發。

走在佈滿皚皚白雪的步道上,她又恢復了先前高昂的興緻,直到松雪樓近在咫尺,她放開了與他交握的手,往前跑了幾步,低下身子,隨手抓了把雪,做成了個雪球,
朝他喊了聲:『接好。』 便把雪球丟向他。

爾後,他們就像兩個玩性未泯的小孩,在雪地裡打起了雪仗。
不一會兒,她放棄了攻勢,雙腿一屈,跌坐在地上,然後轉過身,躺平了身體。

他趕忙來到她身邊,蹲下身子,輕拍著她的臉頰,擔心的問著:『怎麼了?妳別嚇我。』

忽然,她張開了眼,皺著鼻子對他說: 『別吵,我正在體會藤井樹(日劇電影「情書」女主角)的心情。』

他這才鬆了口氣,也學著她,併躺在她身旁。

一切彷彿靜止,他似乎也同她懂得了藤井樹的心情。

她輕咳了幾聲,他便要她起身,免得染了風寒。

她坐起了身子,開始堆起雪人,他加入了她的行列,幫著她堆了一個大一個小的雪球。
看著雪人的雛型完成,她開心的吻上他的臉頰,然後脫掉身上禦寒的衣物,裝飾起雪人。
她幫雪人戴上他送給她的耳罩,圍上了她鵝黃色的圍巾,再從口袋裡掏出了兩顆金莎當做雪人的眼睛,問他要了根菸,用口紅塗成了桃紅色,當做雪人的嘴巴。

看著她忙得不亦樂乎,他也感染了她的快樂。
架好了三角架,他喊著要幫她跟雪人合照。

她不滿意的搖搖頭對他說:『不行,還少了鼻子。』

便往遠處地上躺著幾枝枯木的地方跑去。他就著鏡頭,捕捉著她的身影。
她撿了一根樹枝,往回程跑了一段路,便開始咳了起來,越咳越烈,
不一會,便跌跪在地。
他以為她又調皮的對他開玩笑,便朝她嚷著:『快起來,別想再嚇我。』

只是,她的身子漸漸的佝僂,透過小小的鏡頭,他看見她的手困難的在口袋裡探著。他見情況不對,丟下身邊的照像機,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她。

『藥....不見了,快幫我找。』她困難的對他說。

『什麼藥? 妳放在哪裡』看著她急促的呼吸,他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噴劑.......我的支氣管噴劑。』她開始漲紅了臉。

他倏的明白,原來她有氣喘。

氣極敗壞的對她說:『 妳怎麼不跟我說?還讓我帶妳到這裡來。』 e

『 不要生氣 .... 我好開心呢!』她扯了扯他的袖口,喘著大氣的說。

接下來,一切發生得讓他措手不及。

在她喘不過氣後休克,他邊幫她做CPR,邊向身旁的遊客求救。

一位好心的救難協會計程車司機,掛上了警示燈,一路飛車送他們到了醫院。

還是遲了,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在他懷中斷了氣。

他不置信的對著無奈的向他搖頭的急診室醫生說:『一定還有機會?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放棄她。』
醫生只是輕拍他的肩頭,沉默的離去。

當他帶著一顆破碎的心,跪在她父母面前請罪時,她的父母反倒是忍住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痛,寬恕的對他說:『一切都是命。』

陪她走完了人生最後一程路,他再度搭上車,一路上輕喚著她的名,去了一趟合歡山景物依

舊,白雪依然皚皚,只是,他同她堆的雪人已經被後來的遊客給破壞了。
她的鵝黃色圍巾,還有他送她的耳罩也不見蹤影。

他在原地徘徊了幾回, 驀然,腳下踩了件東西,他低身拾起,頓時百感交集,那正是她的支氣管噴劑,出事那天,就是因為缺了它,她才會香消玉隕。
他握緊雙拳,憤恨的向天吶喊,悲憤的的喊聲繞過山谷,又回到他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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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菸燃盡,燙了他的手,也喚回了他出走的心神。
過了今夜,他將搬離此處,回到南台灣等候兵役通知。
往後,他再也沒有機會 像今天這樣,靠在陽台上,回憶著她的點點滴滴。
走進屋內,書桌上擺了張照片,正是去年她和那個她還未完成的雪人。
照片裡的她,正燦爛的對他笑。

這一年來,他每天總會對著照片輕聲的問:『今夜妳來了嗎?』
他記得她曾對他說過:『要是哪天我突然死了,你不要傷心,我每夜會來看你,但是,我不會嚇著你的,就偷偷的在陽台上看你,你可不要拉上窗簾,那我就見不到你了。』

越過陽台,望著滿天的星斗,他彷彿見到了她的笑臉。今年的冬天來得早。好冷。

--------------E  N  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