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17 00:14:55量產不能

終於悲哀的母語,不再終於悲哀的外國語

我,趕上了末班車,
在1970年代最後一年的某一天夜裡,
那被羊水沾粘的小小口腔吸入了生命的第一口氣,
原本塌陷的新鮮肺臟第一次因為外界空氣的闖入而不情願地被膨脹以後,
就注定了我這個毫不起眼的存在。
聽我媽說,那時候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
我的脖子是歪的,
看起來就像是隨時充滿的疑問的小動物一樣總是歪著頭,
後來檢查的結果,
才發現是我的頸椎有問題
(忘了是哪一節,反正人的頸椎不就C1到C7,其中一段出問題就是了),
經過醫生的漫長處理之後,自此我就不再感到疑惑了。


那時候,我在香港,港政府廣場上還插著大英帝國國旗的香港。


也因為這個關係,
香港話(粵語、廣東話)很自然而然地就成為我的母語,
當然,拜租借地之賜,英語也成為我的另一個母語,
只不過對於一個連為什麼大家都是黑頭髮黃皮膚的中國人卻跟許多金髮白皮膚的外國人同樣都是”英國人”的理由都不知道的天真無邪幼童來說,
日常生活裡當然都用不著英文。
於是,提供我Y染色體的男人我稱之為”老豆”,
提供我X染色體的女性我就稱之為”媽咪”;
早餐的時候媽咪先帶我去附近的早餐店吃”餐肉”荷包蛋配凍奶,
然後老豆每天都跟我一起搭著地鐵去九龍塘的幼稚園”番學”;
老師看到我們都叫我們”細路仔”;
下課回家的時候到家裡附近的水果店買”朱古力雪糕”舔著”食”,
不過有時候也會買”士多俾梨”口味的。
紅紅的在街上跑當人跟她招手她就停下來載你去你想要的地方的東西,我稱之為”的士”;
在定點讓人上車的龐然大物我稱之為”巴士”。







我常常會回想到,老豆常常會帶我去位於尖沙嘴的太空博物館,
那是一棟有著半球形圓頂的白色建築物,
一走進去,
迎面而來的就是漆黑的空間,
但是天花板是有著許多星星的夜空。
裡面有很多非常新奇好玩的東西,
我已經不記得我跟我老豆去過幾次,
總而言之是很多很多次,但我永遠不會膩。
我在那裡面發現了太陽系的存在,
最靠近太陽的炙熱行星是水星、
離太陽最遠的孤獨行星是冥王星,
知道了鐵球在月球上會變得很輕,
但是棉花在木星上就會變的很重。
雖然已經不知道去過了多少遍,
但每每走出來的時候,
我永遠是那麼的滿足、那麼地快樂,
就好像自己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科學家一樣可以知道關於太空的事,
那種天真的快樂情緒,
就算是現在,我都仍然能夠深刻地回憶起、體驗著。
有時候,
老豆會帶我去沙田附近的馬場看賽馬,
但是賽馬對小孩子的我來說不是重點,
重點在於它旁邊的遊樂場。
那邊也讓我度過了很多直得回味的單純快樂。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5、6年左右吧,
我就在不知到為何的原因下跟著我的媽咪來到了台灣。


當然,那時候的我完全不知道台灣跟香港的不同在哪裡,
對6歲的我來說,台灣跟荃灣沒什麼不一樣,
只不過一個是搭地鐵,另一個是坐飛機。
不管我怎麼努力去回想,
我都沒有辦法叫出要離開香港那天的任何一點點回憶,
收拾玩具也好、驅車也好、到啟德機場也好、跟老豆道別也好,
我一丁點畫面或情緒都想不起來,
不知道是那時候我是由於不知道該行的目的以及我即將面臨的重大改變而沒有深刻地去體會呢?
還是一種心理學上對於不願意回想起的一種補償作用:選擇性失憶,的關係呢?我不知道,
關於我的香港離開,
我唯一有印象的一件事,
就是最後一天在學校下課時女老師
(很奇妙,她的長相我到現在都還記的一清二楚,但是她交我什麼課我已經完全沒印象了)
送給我一隻小小的泰迪熊當作紀念,
我記得在搭著地鐵回家的路上我抱著那隻泰迪熊哭,
不過我依舊不確定那時候的我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何而哭。


總而言之、言歸正傳。
就這樣,
我開始從外界的環境大量接觸到我的外國語,也就是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