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05 22:16:15春草秋樹
【遊記】兼子真樹
這次旅程,我在九寨溝時偶然結識了一個日本女子,她的名字叫兼子真樹(KANEKO MAKI)。而我們的相識,其實是由我的一句『SORRY!』開始的。或許當時我是不小心碰撞到她,所以才會很理所當然的對她說了聲抱歉,然後她竟然好奇地用英語問我是哪裡人。數天後她還跟我說,一個黃皮膚的人跟另一個同樣是黃皮膚的人說英語,感覺總有些古怪,她於是心裡暗自猜想我可能也是日本人。她則長的一臉中國人模樣,若不說話,那裡很多人都會以為她就是「自己人」。意思是說,如果她少了那麼一點好奇心,或我若對她是說『對不起!』而不是『SORRY!』,可能我們在之後的日子就不會走在一起了。又或者,若我沒遇上她,之後可能也不會到訪紅原以及米亞羅等地方也不一定。
她是一個很有自己想法和原則的人,獨立自主,但有時也會固執倔強。個性安靜,話語不多。喜歡獨處。崇尚簡樸自然的生活,支持環保並且十分節儉。不拘小節,給人堅毅剛強的形象。在日本她住在長野縣,因為不喜歡和父母同住,索性自己搬了出來,家裡養了一隻很大的花貓,旅行期間交由父母照顧。我問她出來這麼久會不會很想家?她卻跟我說,雖然她愛她的父母,但一點也不想念他們,她比較想念的反而是她的貓咪。大學念的是宗教,畢業後做了幾年刻板乏味的OL工作。她說她辭掉工作,獨自出來旅行已有一年三個月的時間了。她先在澳洲逗留了一年,然後又去了越南、柬葡寨、泰國和馬來西亞等很多東南亞國家,再來中國。她計劃與我分別後到江西鷹潭去看看,十一月初打算在上海坐船回日本。
因為她幾乎完全不懂漢語,所以我們一直都是以極其有限的英語進行交談,無法理解時也會書寫漢字以讓對方明白。在車上,我曾用紙筆和她談到村上春樹、宮崎駿、奈良美智、妹尾河童和吉本芭娜娜等自己喜歡的日藉創作人的種種,也提到了「無印良品」的簡約設計和崇高精神。同遊期間為了方便和省錢,於是我們決定一起住宿。但現在想來,在房間內我們都極少交談,往往不是各自忙於洗澡和收拾處理隨身行李然後匆匆倒頭大睡,就是我看我的書她聽她的隨身聽音樂。一直帶著結他的她有時也會在房間內練習結他。那是她在澳洲時以便宜價格買下的,她不想郵寄便只能一路帶著它繼續行走了。個子不高的她每次移動時,都是後面背著一個沉重巨大的專業型戶外登山包,前面背著另一個相對較小的隨身活動用的背包,再手提一個體積也不算小的木結他。這樣的裝備,若少一點體力或忍耐力,大概都是不行的。不過,她要以這樣的方式旅行,自然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說她是很有個人原則的一個人,真的一點也沒錯。像後來我們在紅原到米亞羅的路上遇上另一對來自廈門的夫妻,一起同行後有一次他們想要請我們吃午餐,她好像也不太接受。即使不是昂貴的東西,她還是堅持各付各的,而且又非要絲毫不差的把帳目算得清清楚楚不可。這個於我而言當然也沒有什麼關係,因為我能理解她的出發點或意圖,不過相信會很多熱情好客的國內朋友會對此感到懊惱或不解。有時其實只要大家覺得高興,我想我是樂意適時有限度地調整自己去配合別人的。看見別人快樂,就會覺得一切都很值得的了。記得有一次我們因為趕車的關係很晚也還沒吃飯,後來在既疲倦又飢餓的狀態下找到一家小吃館,只是當我想要隨便點一些熱的小菜充飢時,她卻一直反覆詢問我價格、材料和份量的問題,那一刻我其實是有點驚訝和煩厭的,但同時也很佩服她在這種情景下仍能保持如此堅定的原則性和強大的忍耐力,確實不容易。
她不只好奇心重,同時也是一個求知慾極強的人。每當我們談到什麼她不了解的,她都會不厭其煩地一再從背包掏出她的電子詞典來查閱解釋。有一次我們邊吃晚飯邊聊天時,遇到無法理解的字眼她還是會先停下來查過明白。我叫她吃罷再看,她卻說她想要馬上求證。像她這樣的人,一直生活在澳門小城的我至今真的很少看到。曾幾何時,我自己其實也是一個喜歡尋根究底的人。不過,很多的時候她都是沉默寡言的。有時看她黑著的臉,很容易會讓人誤以為她是在生誰的氣而不高興,然而她可能只是感到身體不適或純粹因在想事情而沒有表情。雖然我不喜歡那樣的氛圍,但我大概只能試著去適應,或乾脆把它視為個性的一種來尊重。我想,她個性中其實還帶有一點過於理智的冷。她被自己強烈的個人信念和戒律規條所束縛,缺乏某種彈性之餘,骨子裡其實還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固執和倔強。即使遇到困難,她並不是可以隨便接受別人幫助的那種人。
可能是因為出來旅行太久了的關係,用錢時她老是計較著一分一毫,極其節儉。像五十元一個帶獨立衛生間的標準房間,連我這麼省的人都覺便宜,但她還是會嫌貴,仍想要找二十元一個床位的房間。那一刻,我真覺得她有點兒那個呢。記得我們在紅原到訪月亮彎時,她就為了想要省下回程車費而希望我和她一起步行約八公里回去旅館。她說這樣既省錢又可順便在沿途邊走邊看天色變化邊拍照,被諸多優點誘惑下的我一時鬆懈就同意了她的提議。站在那如此風光明媚、叫人心曠神怡的美麗小山丘上,我們忍受著冰冷刺骨的寒風放肆侵襲,看罷光芒萬丈的輝煌日落後我們只好一步一步踏實的走回去。狂風下,我們走了一段,吃了不少苦頭後試著攔順風車看看。有一輛面包車先是不理我們,但後來還是在前面不遠處停了下來等我們,我們懷著望希和感激興奮的邁步飛奔過去。在中國能坐上順風車,這或許並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們怎能不感動了?但接下來發生的對話,卻掃了我全部的興,甚至更傷害了她真誠地向他們感激的一顆心。司機在知道她是日本人後,其實曾一度想要把她趕下車,我為了不想委屈雙腳和節外生枝,則不停說些別的以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並一再以技巧性的甜言蜜語去誘導他們保有人性中最原始的善良。期間他們也曾要求我們給他們付錢,但我卻說我們都沒剩多少錢了,叫他別老是這樣。最後我總算說服了他們的貪念,我們順利抵達住處也沒有付他們錢,但他們之前的言詞卻把我一廂情願的「人間有情」的美夢徹底破壞了。我有想過不要把這真相告知她的,但由於她是明白事理而追求真理的人,所以我還是放棄隱瞞事實,用婉轉溫和的姿態跟她說明一切。
之後我試著問她對日本侵華那段歷史的相關想法和感受,她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帶點歉意說出自己的想法。她承認那的確是很不好的事件,不過已經是以前的事了。而且這事件本來就不是發生在她自己所屬的年代,所以儘管她怎麼不希望那樣的事件發生,但它都已經發生了,而且又是鐵一般的事實。這個除了承認過錯,向受害者投以同情和表示歉意外,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聽到她這樣謙和的話語,我想基本上我是傾向去接納的。不竟,這都是昔日國家與國家之間的仇恨,而且又是那麼遙遠的事。實在沒有理由因為這個而去刻意仇視或針對來自那個國家的每一個人,我們要恨的其實應該只是那接近瘋狂而殘暴的帝國主義行為,而不是那個國家的平民百姓,更別說當今的日本人了。但日本教育局企圖在教科書刪改歷史以掩飾其昔日罪行的卑劣作為確實很不光明磊落,中國人聽了自然容易令人生厭或甚至因而激起民憤。不過我想,這應該亦都只是一小撮日本人所犯下的錯,所以我們的反應也就無須過於偏激或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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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影
2006-11-07 10:04:40
要旅遊一年三個月可真的不簡單,不節省一點也很難撐下去(以一般人的財富來算)。不過她這些經歷可是讓人有’此生無憾’的感覺。
哈,不看你跟她同房,都不知道你也是女生啊? (對吧?!?!)
你猜錯了。我是男的。不過我們是各睡各的床啦,只是同在一個房間罷了。說來,鐵一般個性的她也曾在匆忙的情況下在我面前換褲子,有點驚訝的我為了避免尷尬,於是只好配合先走出房間。我想是她住「一個床位」的旅館住多了,為了方便才會那樣不拘小節。後來過了一段時間我問她為何不先知會我一聲,她說那根本沒什麼,於她而言是極其自然的事情,所以沒有必要介懷。並說,她也是看情況的,一般是因為相信對方才會如此這般隨心了。還好我們對彼此都沒些興趣,不然的話真不敢想象會演變成怎樣的劇情了。呵呵,我開玩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