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1-14 21:14:33R

寫給孩子-那些離開。

  親愛的,陪伴我十幾年的爺爺,在幾天前離開我了。家裡到現在,還設有爺爺的照片靈堂。身體已經放進棺木裡面,並且封蓋。爺爺在裡面睡著,用一口氣的差別和我建立不同夢境。我知道他只是到了我以後幾乎可能看不見他的地方,他還在的,我很清楚,我身體裡保有非常多和爺爺相關的按鈕,儘管目前並不想被觸碰。不論是花白的頭髮,過去圓潤的眼神,有力度的聲音,還是傳統保守的掌紋,甚至是疲倦的笑容,都是我想要記得的時間。雖然那根本像是昨天。

 

  在奶奶剛走的那幾年,爺爺總是若無其事的生活,定時吃飯、運動(每天還能做二十下伏地挺身),和左鄰右舍說話談天,自己騎車四處去採買自己想要的東西或者風景。那時候我還小,我以為爺爺沒事,以為他像自己一樣,也許終究會屈服於當下。我是說柔軟的狀態下。有一次,在假日時候,我上樓找爺爺,想陪他看電視說話,或者在他旁邊鬧鬧他,別讓他一個人。結果才剛進房間,便發現爺爺兩眼紅腫,開著電視,在無聲流淚,一邊拿毛巾擦臉一邊又流下淚。他的眼裡有遠方。我有些驚慌失措,問爺爺你怎麼了?為什麼哭?爺爺也不說一個字,只是搖搖頭,但喉頭洩漏出幾個壓抑不住的單音,相當寂寞。

 

  後來我才知道爺爺是相當倔降的人,傳統而堅持。表情總是相當和善但其實他心裡懂得自己的想法,如果他真願意,就算扛著石頭,肩膀也不會縮一下。而如果不願意,只是一根針,他也不會撿起。但一個巨大的瞬間能有多少衝擊呢?十七歲後我知道那會壓垮一個堅定的人。越是強硬,越是不願意,"當下"便會以各種形式使你曲折,不漏一個縫隙,被攻陷後,即是遍體鱗傷。

 

  過了好些年,爺爺開始提起奶奶了。提起那段他們年輕時候在北部打拼兩個人受到別人多少照顧,回來南部後又過了多久困苦日子,從便當菜色,生活起居,到兩個人的工作內容都告訴我。耐性的重覆告訴我,那時候,他有奶奶。奶奶都為他做些甚麼。奶奶,是個怎樣的人。

 

  奶奶,和爺爺。

  兩個人。

  直到爺爺離開。

 

  我突然就非常非常想念我甜蜜寶貝的小花貓。我的默,我的心肝。那個肥美可愛又誠實的花貓,那個一直在等我,那個在我裡面告訴我他下輩子想陪我久一點的親愛。那個總是疼我、愛我巴不得想將我一口吞下但又捨不得傷害的男人。想起上次我告訴他,我寫了篇英文報告,題目是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兩個月非得要做的一件事是甚麼。內容不乏是,我想跟默還有兩個貓兒子還有我娘,過完剩下的日子,每天就和默一起讀書,寫字,還有我娘一起好好過,如果有甚麼原因,那就是我想和愛的人一起生活。非常簡單的一篇報告。但他聽完之後,出現了短暫的沉默,一開口幾乎要哭出來,他哀愁而又甜蜜的跟我說:寶貝,但是我不想要妳一個人離開。然後我就哭了。被那樣直白的愛意擄獲。哭得無法自拔,但願意與之交換。

 

  我還在今天,和我的花貓,在今天,另一個意思是,我們已經相愛到了今天。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一直,擁有一半的對方然後因為相愛而變得完整。因為相愛,而願意為了對方成為那樣的人,而不是只有自己。

 

  孤獨的離開以後,我們遇見了對方,願意為了彼此而留下。

 

  親愛的,你呢,離開以後,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