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 風 野 大

作者：Big Shot （本新聞台台長）
寫作完成時間：2004年07月12日星期一正午（台灣時間）
（若要分享、複製或轉載，請先取得本人電子書面之同意，
並在文章上註明作者與出處．謝謝！）


昨天，外婆出殯。
前晚回南部，到家時已經午夜。
跟媽媽與姊姊聊聊天，再看一會書，
上床時已經三點半多，五點多就被叫醒。
實在很想睡，但不得不起床，
因為要送外婆在人世的最後一程。

家祭和公祭結束，到野外墳墓預定地時，已經約十一點。
山路很陡，近午的南台灣太陽很熾熱，
我們在一堆蓋在山丘上的墳墓上行來走去，
雖然不舒服，但我們仍溫馴地遵照葬儀社與二舅的指示，
行禮如儀地進行一切安葬的程序。

外婆能力強，性格剽悍，雖然與外公的墳並列，但是她的墓位在龍邊，
以彰顯她在世時的能力與成就勝過外公。
按照指示，我們在外婆的棺木下葬時別過身來。
站在外公的墓前，與二堂哥和二位堂姐聊天；
即便是外婆要入土了，
他們還是最關心他們即將被政府徵收的房子，
頻頻問我相關的法律問題。

我問二堂哥，是否還記得有一張相片，裡面的我們還很小，來掃墓，
他雙手抱胸坐在墓前，皺著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很高興地說，他記得那張相片。
那是三十年前，我們兩家一起祭掃我們的祖父母，
大哥幫我們拍的（大哥大我十二歲）。
三十年後，一樣的情景，不一樣的直系血親尊親屬，兩家人又同時出現；
因為我們的爸爸是兄弟，我們的媽媽是姊妹（嬸嬸是媽媽的親妹妹）。

媽媽一直哭，我安慰她，外婆活到九十歲，是件喜事，我們應當高興才是。
媽媽因為身體不好，坐在山丘下的墳墓邊，撐傘頻頻抬頭往上看。
我站在山丘頂，頻頻回頭看望媽媽，也遠眺墓地的好風水。
我跟媽媽和姊姊說，二舅不愧是名地理師，外婆墳墓的風水真地不錯。

回程下山時，我數次回首看外婆的墳墓，
終於了解袁枚於祭掃完他妹妹的墳墓之後，
『紙灰飛揚，朔風野大，阿兄歸矣，猶屢屢回首望汝也！』
是什麼意思。

今年過年時，還跟外婆說說笑笑；
雖然高齡與經歷過數次手術，外婆仍耳聰目明，
我們即使講悄悄話她也聽得到。
她的記憶力很好，一一把我們這些外孫數落一遍；
當然，有好的表現與成就，她也不忘讚許一番。
然而，才五個多月，她就去世了。

人，其實很脆弱，世事也真是無常；
人，卻總是覺得來日方多，死的永遠不是自己。
要參加幾次的葬禮，才會讓我們覺悟，
要善待我們所愛的人與親友，
以及善用我們活著的每一天？

紙灰飛揚，朔風野大，
我回首遠望外婆的墳墓，
也往前凝視我未知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