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06 11:19:42六月
誰喜歡六月的眼睛，舉手？
小時候。我們會回嘉義過暑假。跟叔叔家的兩個小朋友一起消磨漫長的夏日假期。
有幾年。我們常玩一種遊戲。叫做「誰喜歡，舉手」。由我親愛的堂妹柔所發明的遊戲。回想起來，看起來非常溫順的柔，事實上卻強力主導了幾乎所有的娛樂活動？
在那些無所事事。燠熱。永遠過不完的夏日午後。我記得我們也玩一種輪流「老實說」的遊戲。這種遊戲被發明的動機，多半是基於柔對某個男生，有強烈的愛意想要一吐為快。於是規定大家都要說出心裡的秘密？
好。現在回到「誰喜歡，舉手」。這個遊戲。我們都要試著喜歡每個人的某個部分。肯定某種特質。會有人負責提出問題（多半是柔），其他人舉手表決。
在那個年代。我是個難看又古怪的小女孩。實在很難找出身上有什麼優點。所以輪到我的時候。柔總是慣例地，慈悲地問大家：
誰喜歡六月的眼睛，舉手？
無異議通過。
--
好吧。雖然我一無是處。至少我還有一對眼睛。
--
--
不過。我可憐的，堪堪還過得去的眼睛。在小學三年級時，就戴上近視眼鏡了。
而且我是，班上第一個戴眼鏡的（好驕傲）。
那眼鏡是節儉的媽媽帶我，在士林的小巷子裡，不太氣派的眼鏡店裡配的。我記得那粉紅色的鏡框。也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迫不亟待地，想要明天戴眼鏡去給同學看的心情。特別是想給某個男生看。
看。即使是不漂亮的小女孩，心裡也還是有喜歡的男生啊。
懂得愛美以後，當然就千方百計地想甩脫眼鏡了。
只是，經過這一番遮騰，拿下深度近視眼鏡後，眼睛就顯得滄桑了？
--
考上高中那年拍的大頭照，就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我還年輕的眼袋。
並不那麼糟糕。比較像是前一夜哭泣著睡著。或是熬夜看書留下來的疲憊痕跡。是有點令人困擾。我看鏡子時甚至於不會察覺（問題是我的遲鈍），不過照相時就會很誠實地顯露出來。
當然嘗試過一些消除泡芙眼的各式眼膠。甚至模仿時尚雜誌看來的偏方。世界名模推薦的除痔藥膏，她們相信這收縮的效果，用在眼睛下方一樣好。
不過我的皮膚科醫師告訴我，根本解決的方式，就只有手術一途。
手術？
--
整型手術，在我們那樣一切崇尚自然的學生時代，聽起來簡直比集體舞弊還要不道德。
在那樣的年代，女生化妝通常不希望被察覺，最好是被認為是天生的好氣色。如果想羞辱一個女生，儘管用逮到小偷的口氣問她，妳化妝了對不對？保證會讓她嘔上一天。反覆思索著要怎麼洗脫這罪名。
在那樣的年代。女生不太噴香水，但是千方百計把香味弄在頭髮上，因為男孩子們相信髮香是天然的，但是噴香水的女生是做作的。而我們決不是做作的女生。
整型手術。光是提到都覺得。實在太褻瀆。
--
不過，妳還這麼年輕。那醫師說。眼袋手術後，等妳老了還是會再出來。所以就等妳老了以後，再一起做吧。
我當時確實還年輕。也覺得醫師的話有道理。
--
所以呢？
如果要有個手術。我就一直撐著。撐到所有同年紀的人都開始有了眼袋以後。然後才去一勞永逸地解決我的問題？
也就是說，我有一輩子的眼袋。但是當我身邊的人都有眼袋時，我卻沒有了？
當我開始這麼思索時。我應該是夠老了。
--
並沒有事先做太多功課。不過一個簡單的諮詢，應該不會有太大殺傷力吧？
只是個心血來潮。我在辦公室打電話，約了家附近某個整型診所。醫師說他們六點就休息了。不過他可以稍微等我一等。
於是當天下班後，我就走進那間，陳設雅致的診所。這畢竟是間整型診所。走進這裡的人都渴望美麗。還帶著脆弱的心情。隨時都可能打退堂鼓。而如果是間令人倒胃的房間？
醫師很親切地跟我握手招呼。妳想諮詢的是，眼袋整型手術嗎？
老天，有這麼明顯嗎？我吃驚地摀住臉。
噢噢不是。那醫師一面請我（驚魂甫定）坐下一面解釋。因為妳的五官都已經很完美了。沒有什麼需要再改變的了。
這醫師嘴真甜。（心花怒放）
手術一般有兩種方式，那醫師觀察一陣子後，說。妳的年紀還輕（以眼袋手術患者來說），我會建議妳從眼結膜內做個切口，這樣完全不會留傷口。另一種方式是，沿著下眼瞼睫毛根部切開，會有傷痕，但不明顯，而且部分皮膚鬆弛和細紋，也可以一併解決。
我的貪心毛病又起。聽起來。後者似乎可以，一石二鳥？（醫師搖頭，不見得哪）
又問兩種手術的癒後照料和收費。復原的時間。外觀影響的時間與程度。也幫朋友打聽鼻整型手術的收費。
以妳的鼻子來說明。那醫師用支筆比劃著。妳的鼻子就女生的來看，算是很標準，很漂亮的了（真的嗎，驕傲挺胸）。好看的鼻形要在這裡隆起。鼻梁要直，鼻翼略窄微翹，若真要說妳的鼻子有什麼要作的話，鼻翼可以再窄一點。不過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喔。
謝謝。我是要來這邊檢討我的問題的。可現在還沒手術，我卻自覺得，比我走進來前還要更美了。
那麼，該手術嗎？既然我其實五官已經很完美了。（傲慢）
手術不會有傷口，不過那之後眼睛會腫約一個禮拜。醫師說。運氣不好的話，大約有10％的人會出現瘀青。如果妳不打算請假，可以在禮拜五晚上來手術。然後休息冰敷個兩天。回去上班時也可以化妝。大家幾乎不會發現。
大家幾乎不會發現嗎。。。。
這聽起來確實很誘人。至於，價錢也不過是六瓶徒勞無功的眼霜左右。我跟醫師說我需要再考慮一下。
而諮詢是免費的。
--
至於為什麼會下定決心。那恐怕又是另外一次心血來潮了？
禮拜四，趁著工作的空檔，走到樓梯間撥電話給醫師。請他幫我安排禮拜六的手術。當然如果能排在禮拜五會更好，復原的時間寬裕些。可是這禮拜五我會很忙，所以。
--
事實上。那個禮拜五。我確實很忙。一不小心。忙到了天亮。
在禮拜六早上離開辦公室時，我也在考慮著，該回家去補眠呢。還是依約前往中壢SOGO？
當然，如果各位還有印象的話，我沒有回家睡覺。而是打了個電話給喵大戶，請她等我一下。然後回家淋浴洗頭髮，換個衣服後馬上出門。
反正。手術完後，多的是休息的時間吧。我是這麼想的。
--
約了四點的手術。
從中壢回到台北，先把大包小包戰利品放回家裡，然後找出了兩副太陽眼鏡。打電話給診所說，很抱歉，會晚個三十分鐘到。
好了。32小時未眠。現在。我要去給我可憐的眼睛。動個小手術了。
--
會緊張嗎？那位看來幹練的護士，很親切地問。
當然會了。我按照她的指示，在那間美麗的浴室裡，用淡紅色的清潔品仔細地把臉洗乾淨。把頭髮盤進綠色的不織布手術帽裡。
手術過程中，比較不舒服的，應該是等會兒打麻醉藥的時候。醫師解釋著。
會有多不舒服呢？擔心起來。
先滴了些麻醉用的眼藥。然後在眼睛周圍的肌膚打麻醉針。整個過程中醫師會請妳閉上眼睛（這比近視手術仁慈多了）。然後在妳失去知覺的眼睛旁敲打。挖掘。妳甚至可以聞到電燒刀燒灼妳的組織時所發出的氣味。令人不安。
難免會扭動。嗚嗚地哀求。會痛。
快好了。醫師安撫著。再一下下就好了。然後一面指示護士去把會跳針的CD音樂換掉。
這是整型手術讓人覺得悲慘的地方。追求美麗的過程。應該是舒適的，快樂的，優雅的，經過精心包裝的。而不是像現在（或未來幾天之內）的，血淚交織？
會痛。
--
手術完後，移到旁邊的休息病房，冰敷眼睛。然後在眼睛下方，貼上棉花和膚色膠布（所以要事先準備太陽眼鏡）。保護固定。據醫師說，這樣會恢復的比較快，
護士把要給我的內用藥，逐一點數給我。這是止血的。鎮痛的。消腫的。消炎的。這是胃藥。上面都有寫服用的時間。
這樣嗎。收起這些藥。感覺沈重。似乎跟諮詢時所說的輕鬆愉快，有點落差。意思是，在這段服藥的期間，我會有出血、疼痛、發炎，腫大。各種症狀？
令人憂鬱。
雖然沒有傷口，不過術後的視力，也比我預期的要糟。整個世界似乎有些失衡？戴上遮掩的眼鏡後，更是一片鬱暗。還好。沒有因為圖近，逞強打算自行前往。
--
怎麼辦呢。似乎不像醫師說的，誰也看不出來？
禮拜一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我的眼睛。我可憐浮腫的眼睛。右眼的眼睛上，甚至於還有頗嚴重的血絲泛紅。
只好，戴上我昨天先找出來的淡色平光眼鏡。仔細地化上了，完全沒有遮掩效果的妝。現在要怎麼對我的同事解釋呢。在還不確定手術成功前，我想張揚嗎？就說我眼睛受感染，畏光嗎？
這支Gucci的眼鏡是還滿好看的。淡淡的灰色鏡片不誇張，也還有些遮飾的效果。不過。沒有人看過我在室內，還戴著眼鏡。這下。
欲蓋彌彰了。
--
啊。妳眼睛怎麼啦？
果然。每個人見面的第一句話。（這可惡的，騙人的醫生啊）
咦。妳加班加到眼睛都腫起來了嗎？無休經理很高興地笑。（討厭！）
唉喲。妳是被妳男朋友打了嗎？副總也跟著開玩笑。（對啊～我們小打了一架）
這一天我都不太舒服。眼睛周圍的皮膚有些灼熱（好想冰敷）。往下看時感覺吃力。視力不佳也讓我覺得工作疲累。整個世界看起來，就像是螢幕的亮度和對比都被大幅降低。整個人也，遲鈍起來。
我在吃午飯時，老實地告訴頤。因為實在交代不清，這所謂的眼睛感染。而我現在，連把湯匙送進嘴裡，都有些困難。
啊。頤很吃驚。可是，妳怎麼會挑這個時間去手術呢？
選日不如就撞日吧。這種，不是非做不可的事，不憑著一時的衝動。怎麼行呢。可是。我抱怨著。根本不是像醫師說的一樣。誰也看不出來呀。
--
禮拜二。我拿掉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眼鏡。看起來眼睛還是腫。不過。
不過。我臨時起意所挑選的手術時間，確實不太恰當。剛手術完，就進入了瘋狂加班期。完全不得休息。
我可能要瞎了啊。我對弟弟悲嘆。
奇怪。這是妳眼睛手術後的必然命運嗎。上次近視手術完，就遇到森的研究所口試。幫忙做作品集。妳也是每天睡不到兩小時。然後一直說自己就快要瞎了啊。
啊。弟弟可怕的記性。現在我也想起來了。似乎有這麼回事。
所謂，命運的輪迴。
--
禮拜三晚上，接著加班到天亮。又。
然後接著禮拜四，繼續趕工。有時候我在洗手間洗手時，會被鏡中自己的壞臉色嚇到。眼圈周圍透出的青綠色，像是人之將死的氣色。
好，這也算是個收穫。現在我知道自己快死時，是長什麼樣子了。
然後我會補上唇蜜，在眼睛下方撲點粉餅。不過，那充滿死亡氣息的綠色，還是毫不退縮地透出來。像是六月狸貓。
誰看過這麼大的黑眼圈呢。自暴自棄起來。
而且，每個人看到，都同情地說，唉，妳的眼睛還沒消腫啊（這可惡地，騙人的醫生啊）。
這下我不得不承認，以前熬夜加班，每每聽到人說，挖。看不出來妳一夜沒睡耶。的當時。
確實是略感驕傲的。相較於現在。幾小時沒睡就是幾小時。清清楚楚顯現。抵賴不得。
有，真的老了。的悲慘感覺。
--
禮拜四晚上。
東西交出去了。打算先輕鬆一晚上。再來好好休息。不過，打了個呵欠後，讓我改變主意。
那只是個尋常的呵欠。只是恰巧站在浴室的鏡前。竟然讓我看見。流出了紅色的眼淚？
大驚。
（看過那種義大利鄉間，聖母顯靈，慣常會流出帶血的眼淚嗎？）
我確實，太折磨我自己了。我可憐的眼睛。
於是，我就慚愧地，去睡了。
--
不過，這件事情的句點，倒並不是驚聳的、血淚交織的呵欠。。
前幾天靜回公司開會。端詳著我的眼睛。咦？妳眼睛怎麼搞的？
都過了一個多禮拜，還有人看的出來嗎？有點意外，想著是不是要告訴她這來龍去脈。不過，靜已經壓低聲音問。
妳去打，肉毒桿菌吼？
什。什麼嘛。肉毒桿菌？！＠＃＄＆＠＃I％。
--
--
六月曰：太過份了，居然說我是去打肉毒桿菌耶？
友人曰：對啊。她乾脆問妳是不是去拉皮好了。
有幾年。我們常玩一種遊戲。叫做「誰喜歡，舉手」。由我親愛的堂妹柔所發明的遊戲。回想起來，看起來非常溫順的柔，事實上卻強力主導了幾乎所有的娛樂活動？
在那些無所事事。燠熱。永遠過不完的夏日午後。我記得我們也玩一種輪流「老實說」的遊戲。這種遊戲被發明的動機，多半是基於柔對某個男生，有強烈的愛意想要一吐為快。於是規定大家都要說出心裡的秘密？
好。現在回到「誰喜歡，舉手」。這個遊戲。我們都要試著喜歡每個人的某個部分。肯定某種特質。會有人負責提出問題（多半是柔），其他人舉手表決。
在那個年代。我是個難看又古怪的小女孩。實在很難找出身上有什麼優點。所以輪到我的時候。柔總是慣例地，慈悲地問大家：
誰喜歡六月的眼睛，舉手？
無異議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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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雖然我一無是處。至少我還有一對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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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可憐的，堪堪還過得去的眼睛。在小學三年級時，就戴上近視眼鏡了。
而且我是，班上第一個戴眼鏡的（好驕傲）。
那眼鏡是節儉的媽媽帶我，在士林的小巷子裡，不太氣派的眼鏡店裡配的。我記得那粉紅色的鏡框。也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迫不亟待地，想要明天戴眼鏡去給同學看的心情。特別是想給某個男生看。
看。即使是不漂亮的小女孩，心裡也還是有喜歡的男生啊。
懂得愛美以後，當然就千方百計地想甩脫眼鏡了。
只是，經過這一番遮騰，拿下深度近視眼鏡後，眼睛就顯得滄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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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上高中那年拍的大頭照，就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我還年輕的眼袋。
並不那麼糟糕。比較像是前一夜哭泣著睡著。或是熬夜看書留下來的疲憊痕跡。是有點令人困擾。我看鏡子時甚至於不會察覺（問題是我的遲鈍），不過照相時就會很誠實地顯露出來。
當然嘗試過一些消除泡芙眼的各式眼膠。甚至模仿時尚雜誌看來的偏方。世界名模推薦的除痔藥膏，她們相信這收縮的效果，用在眼睛下方一樣好。
不過我的皮膚科醫師告訴我，根本解決的方式，就只有手術一途。
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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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型手術，在我們那樣一切崇尚自然的學生時代，聽起來簡直比集體舞弊還要不道德。
在那樣的年代，女生化妝通常不希望被察覺，最好是被認為是天生的好氣色。如果想羞辱一個女生，儘管用逮到小偷的口氣問她，妳化妝了對不對？保證會讓她嘔上一天。反覆思索著要怎麼洗脫這罪名。
在那樣的年代。女生不太噴香水，但是千方百計把香味弄在頭髮上，因為男孩子們相信髮香是天然的，但是噴香水的女生是做作的。而我們決不是做作的女生。
整型手術。光是提到都覺得。實在太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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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妳還這麼年輕。那醫師說。眼袋手術後，等妳老了還是會再出來。所以就等妳老了以後，再一起做吧。
我當時確實還年輕。也覺得醫師的話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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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
如果要有個手術。我就一直撐著。撐到所有同年紀的人都開始有了眼袋以後。然後才去一勞永逸地解決我的問題？
也就是說，我有一輩子的眼袋。但是當我身邊的人都有眼袋時，我卻沒有了？
當我開始這麼思索時。我應該是夠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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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事先做太多功課。不過一個簡單的諮詢，應該不會有太大殺傷力吧？
只是個心血來潮。我在辦公室打電話，約了家附近某個整型診所。醫師說他們六點就休息了。不過他可以稍微等我一等。
於是當天下班後，我就走進那間，陳設雅致的診所。這畢竟是間整型診所。走進這裡的人都渴望美麗。還帶著脆弱的心情。隨時都可能打退堂鼓。而如果是間令人倒胃的房間？
醫師很親切地跟我握手招呼。妳想諮詢的是，眼袋整型手術嗎？
老天，有這麼明顯嗎？我吃驚地摀住臉。
噢噢不是。那醫師一面請我（驚魂甫定）坐下一面解釋。因為妳的五官都已經很完美了。沒有什麼需要再改變的了。
這醫師嘴真甜。（心花怒放）
手術一般有兩種方式，那醫師觀察一陣子後，說。妳的年紀還輕（以眼袋手術患者來說），我會建議妳從眼結膜內做個切口，這樣完全不會留傷口。另一種方式是，沿著下眼瞼睫毛根部切開，會有傷痕，但不明顯，而且部分皮膚鬆弛和細紋，也可以一併解決。
我的貪心毛病又起。聽起來。後者似乎可以，一石二鳥？（醫師搖頭，不見得哪）
又問兩種手術的癒後照料和收費。復原的時間。外觀影響的時間與程度。也幫朋友打聽鼻整型手術的收費。
以妳的鼻子來說明。那醫師用支筆比劃著。妳的鼻子就女生的來看，算是很標準，很漂亮的了（真的嗎，驕傲挺胸）。好看的鼻形要在這裡隆起。鼻梁要直，鼻翼略窄微翹，若真要說妳的鼻子有什麼要作的話，鼻翼可以再窄一點。不過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喔。
謝謝。我是要來這邊檢討我的問題的。可現在還沒手術，我卻自覺得，比我走進來前還要更美了。
那麼，該手術嗎？既然我其實五官已經很完美了。（傲慢）
手術不會有傷口，不過那之後眼睛會腫約一個禮拜。醫師說。運氣不好的話，大約有10％的人會出現瘀青。如果妳不打算請假，可以在禮拜五晚上來手術。然後休息冰敷個兩天。回去上班時也可以化妝。大家幾乎不會發現。
大家幾乎不會發現嗎。。。。
這聽起來確實很誘人。至於，價錢也不過是六瓶徒勞無功的眼霜左右。我跟醫師說我需要再考慮一下。
而諮詢是免費的。
--
至於為什麼會下定決心。那恐怕又是另外一次心血來潮了？
禮拜四，趁著工作的空檔，走到樓梯間撥電話給醫師。請他幫我安排禮拜六的手術。當然如果能排在禮拜五會更好，復原的時間寬裕些。可是這禮拜五我會很忙，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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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那個禮拜五。我確實很忙。一不小心。忙到了天亮。
在禮拜六早上離開辦公室時，我也在考慮著，該回家去補眠呢。還是依約前往中壢SOGO？
當然，如果各位還有印象的話，我沒有回家睡覺。而是打了個電話給喵大戶，請她等我一下。然後回家淋浴洗頭髮，換個衣服後馬上出門。
反正。手術完後，多的是休息的時間吧。我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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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了四點的手術。
從中壢回到台北，先把大包小包戰利品放回家裡，然後找出了兩副太陽眼鏡。打電話給診所說，很抱歉，會晚個三十分鐘到。
好了。32小時未眠。現在。我要去給我可憐的眼睛。動個小手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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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緊張嗎？那位看來幹練的護士，很親切地問。
當然會了。我按照她的指示，在那間美麗的浴室裡，用淡紅色的清潔品仔細地把臉洗乾淨。把頭髮盤進綠色的不織布手術帽裡。
手術過程中，比較不舒服的，應該是等會兒打麻醉藥的時候。醫師解釋著。
會有多不舒服呢？擔心起來。
先滴了些麻醉用的眼藥。然後在眼睛周圍的肌膚打麻醉針。整個過程中醫師會請妳閉上眼睛（這比近視手術仁慈多了）。然後在妳失去知覺的眼睛旁敲打。挖掘。妳甚至可以聞到電燒刀燒灼妳的組織時所發出的氣味。令人不安。
難免會扭動。嗚嗚地哀求。會痛。
快好了。醫師安撫著。再一下下就好了。然後一面指示護士去把會跳針的CD音樂換掉。
這是整型手術讓人覺得悲慘的地方。追求美麗的過程。應該是舒適的，快樂的，優雅的，經過精心包裝的。而不是像現在（或未來幾天之內）的，血淚交織？
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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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完後，移到旁邊的休息病房，冰敷眼睛。然後在眼睛下方，貼上棉花和膚色膠布（所以要事先準備太陽眼鏡）。保護固定。據醫師說，這樣會恢復的比較快，
護士把要給我的內用藥，逐一點數給我。這是止血的。鎮痛的。消腫的。消炎的。這是胃藥。上面都有寫服用的時間。
這樣嗎。收起這些藥。感覺沈重。似乎跟諮詢時所說的輕鬆愉快，有點落差。意思是，在這段服藥的期間，我會有出血、疼痛、發炎，腫大。各種症狀？
令人憂鬱。
雖然沒有傷口，不過術後的視力，也比我預期的要糟。整個世界似乎有些失衡？戴上遮掩的眼鏡後，更是一片鬱暗。還好。沒有因為圖近，逞強打算自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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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呢。似乎不像醫師說的，誰也看不出來？
禮拜一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我的眼睛。我可憐浮腫的眼睛。右眼的眼睛上，甚至於還有頗嚴重的血絲泛紅。
只好，戴上我昨天先找出來的淡色平光眼鏡。仔細地化上了，完全沒有遮掩效果的妝。現在要怎麼對我的同事解釋呢。在還不確定手術成功前，我想張揚嗎？就說我眼睛受感染，畏光嗎？
這支Gucci的眼鏡是還滿好看的。淡淡的灰色鏡片不誇張，也還有些遮飾的效果。不過。沒有人看過我在室內，還戴著眼鏡。這下。
欲蓋彌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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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妳眼睛怎麼啦？
果然。每個人見面的第一句話。（這可惡的，騙人的醫生啊）
咦。妳加班加到眼睛都腫起來了嗎？無休經理很高興地笑。（討厭！）
唉喲。妳是被妳男朋友打了嗎？副總也跟著開玩笑。（對啊～我們小打了一架）
這一天我都不太舒服。眼睛周圍的皮膚有些灼熱（好想冰敷）。往下看時感覺吃力。視力不佳也讓我覺得工作疲累。整個世界看起來，就像是螢幕的亮度和對比都被大幅降低。整個人也，遲鈍起來。
我在吃午飯時，老實地告訴頤。因為實在交代不清，這所謂的眼睛感染。而我現在，連把湯匙送進嘴裡，都有些困難。
啊。頤很吃驚。可是，妳怎麼會挑這個時間去手術呢？
選日不如就撞日吧。這種，不是非做不可的事，不憑著一時的衝動。怎麼行呢。可是。我抱怨著。根本不是像醫師說的一樣。誰也看不出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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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二。我拿掉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眼鏡。看起來眼睛還是腫。不過。
不過。我臨時起意所挑選的手術時間，確實不太恰當。剛手術完，就進入了瘋狂加班期。完全不得休息。
我可能要瞎了啊。我對弟弟悲嘆。
奇怪。這是妳眼睛手術後的必然命運嗎。上次近視手術完，就遇到森的研究所口試。幫忙做作品集。妳也是每天睡不到兩小時。然後一直說自己就快要瞎了啊。
啊。弟弟可怕的記性。現在我也想起來了。似乎有這麼回事。
所謂，命運的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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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三晚上，接著加班到天亮。又。
然後接著禮拜四，繼續趕工。有時候我在洗手間洗手時，會被鏡中自己的壞臉色嚇到。眼圈周圍透出的青綠色，像是人之將死的氣色。
好，這也算是個收穫。現在我知道自己快死時，是長什麼樣子了。
然後我會補上唇蜜，在眼睛下方撲點粉餅。不過，那充滿死亡氣息的綠色，還是毫不退縮地透出來。像是六月狸貓。
誰看過這麼大的黑眼圈呢。自暴自棄起來。
而且，每個人看到，都同情地說，唉，妳的眼睛還沒消腫啊（這可惡地，騙人的醫生啊）。
這下我不得不承認，以前熬夜加班，每每聽到人說，挖。看不出來妳一夜沒睡耶。的當時。
確實是略感驕傲的。相較於現在。幾小時沒睡就是幾小時。清清楚楚顯現。抵賴不得。
有，真的老了。的悲慘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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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四晚上。
東西交出去了。打算先輕鬆一晚上。再來好好休息。不過，打了個呵欠後，讓我改變主意。
那只是個尋常的呵欠。只是恰巧站在浴室的鏡前。竟然讓我看見。流出了紅色的眼淚？
大驚。
（看過那種義大利鄉間，聖母顯靈，慣常會流出帶血的眼淚嗎？）
我確實，太折磨我自己了。我可憐的眼睛。
於是，我就慚愧地，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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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件事情的句點，倒並不是驚聳的、血淚交織的呵欠。。
前幾天靜回公司開會。端詳著我的眼睛。咦？妳眼睛怎麼搞的？
都過了一個多禮拜，還有人看的出來嗎？有點意外，想著是不是要告訴她這來龍去脈。不過，靜已經壓低聲音問。
妳去打，肉毒桿菌吼？
什。什麼嘛。肉毒桿菌？！＠＃＄＆＠＃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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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曰：太過份了，居然說我是去打肉毒桿菌耶？
友人曰：對啊。她乾脆問妳是不是去拉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