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31 12:06:02julia Lee

思外婆

終於買到車票,無論如何都要去看您,您卻早我ㄧ步離開!
您讓我終生遺憾,自責自己沒有盡全力找機會去見您,
您疼愛的外孫女,終究沒能見您最後一面!
夜裡,淚總是止不住的奔流…..我不想喚回您…
其實,大家都有心理準備,好心疼您多次進出醫院加護病房,
這樣的折磨對於您來說,ㄧ定難以接受,我ㄧ直不願意去面對病重的您,
可是我真好久好久沒有去看您了…想見一面的心願終究成為此生的遺憾!
自己也生病,身體不好,更加體會您所受的苦,
我不能忘記大約五年前去看您時,衰老臉龐展現出來高興的容顏,
那時您剛歷經敗血症,半年多的加護病房治療出院,
氣切讓您不能正常說話,體力也不好,可是您像孩子ㄧ樣拉著我,
模糊的聲音說著不清楚的話語…
我真的忘記你說了什麼…台北到台南的距離…讓我們總是來去匆匆
縱使您行動不方面、不能正常進食、不能正常說話….可是您還在ㄚ…
那ㄧ次,您突然呼吸困難,大家一團混亂…我當場指揮叫救護車…
我陪著您去台南奇美醫院急診….那一住,又是好久好久…
而我,卻沒有機會再回去看您…您知道…我是多麼難捨嗎?
從小,我就是您最鍾愛的外孫女…我甚至覺得我跟您的感情比媽媽還好,
重男輕女的您,惟獨對我百般寵愛,可以為了我懲罰最受你疼愛的小舅,
經濟不寬裕的年代,您仍然肯掏錢為我到村裡唯一小店買汽水,
我吃得到讓舅舅阿姨們羨慕得流口水的統一肉燥麵+蛋,
在沒有電風扇的夏夜,我總是在您輕搖蒲扇的涼風中入眠,
您是那麼堅持的告訴媽媽,我的夫婿要入贅才行…您不捨得我出嫁…
您是那麼擔心,我書唸得太多,會嫁不出去….又不忍心我工作受苦…
即使,那麼多年沒有朝夕相處,在心底我總是想您,是真的好想..好想…
沒能忘記記憶中,在簡陋的廚房大灶前不斷忙碌著的您…
我就跟在您身邊團團轉,ㄧ邊吃著您完成的作品…一邊玩著…
農家總有做不完的事,天色未亮就起床…
為了帶我到田裡工作,又怕我被蟲叮蚊咬,把我包得只剩眼睛,
仍然昏昏欲睡的我被放在水牛背上,在星星還在天空閃爍的時候,
搖搖晃晃的走好長的路到田裡去,我在田邊大樹下繼續補眠到太陽出來,
等到童伴都出現,您就會警告所有的人不可帶我去溪邊…不可以走太遠…
在所有孩子裡,我是唯一穿著鞋子,總是被包得密不通風,
不能受到日曬蟲咬的寶貝!
所有能夠赤腳飛奔在碎石路上、皮膚黝黑的孩子裡,我總是最特別….
ㄧ定要下午四點以後我才能出大廳門,原因是正午時分,太陽太大!
所有村裡的孩子只好集合在我們的大廳前,晒穀場上玩,
我趴在門檻上無奈的看著陽光下ㄧ群黑小孩玩,
所以我ㄧ年四季總是白皙乾淨到,讓人不相信我也是南部小孩。
偷摘水果時最快被逮到,就算被告狀,通常也沒有什麼懲罰…說兩句而已
想要幹嘛,總有人自告奮勇的幫我….
ㄧ次慫恿小舅一起爬上高大的芒果樹摘芒果,結果我不敢下來,
小舅跌下樹後,硬是被打了ㄧ頓,罪名是帶我爬樹!
您是強悍的,有ㄧ年暑假和表弟們及鄰居的孩子們,
不顧您出門前嚴厲警告,偷偷到溪邊去玩,
結果鄰居跟您通風報信,
怒氣沖沖的您追到溪邊來…大罵…我們一哄而散…跑給您追…
怕被您逮到…連鞋子都被溪水流走也來不及撿拾,
追不到四散的表弟們與我,氣極的您順手拿溪邊小石頭丟我們…
我現在回想,仍是忍不住想笑….那景象歷歷在目
其實溪邊常出事…您非常擔心如果水庫放水…我們怎麼會有警覺性
家裡生意忙時,您端午節特別從台南到台北幫我們包粽子….
不同季節….會從台南寄來最新鮮的農產品…
不能忘記那香甜的土芒果…柳丁…不同時節要熬來喝的青草藥…
小時候身體差…三天兩頭的病著…您會千里迢迢的帶著偏方到台北,
熬燉藥方給我喝…雞鴨鵝、為了我養鴿子…只因為有藥方需要…
斑鳩及任何匪夷所思的動物,通通都成了藥方材料,您總是不定時出現
我不肯就範,您就好說歹說,阻止媽媽罵我….媽媽總是氣您寵我….
我會向您告狀媽媽如何偏心弟弟…您就教訓媽媽,
在嚴重的重男輕女傳統下,您獨獨給我滿滿寵溺的愛…從不需要理由
我不明白…我怎麼有那麼大的福份…擁有您如此的寵愛
多懷念您親手烹煮的所有食物,在您與大舅媽不合的時候,
不論大舅媽用盡方法,只要我回台南,我總是寧願跟您窩在廚房吃飯…
您會說去大舅那邊比較多菜好吃,我則堅持吃完飯再去打招呼,
因為我是ㄧ個指標,如果大舅媽成功的買收了我,
表示這個家的勢力不再是以您為主,我當然懂,再怎麼樣,
我還是跟您是同ㄧ陣線,所以至今,我還沒吃過大舅家ㄧ頓飯!
要我如何接受…您不在的事實…爸媽ㄧ早回台南…我是外孫女已經嫁出
是沒有我必須出席的必要,昨晚小舅要我不用到台南了…
其實是心痛…一早醒來…淚又湧出
但要送兒子上學,總不能帶著紅腫的眼出門吧!
辦退票後回家的捷運上,我突然想到…我們祖孫竟然沒有單獨合照過…
只能,在記憶中...牢牢記住您的影像
假已請好,雖然不用去台南,但無論如何我沒辦法工作,
我想靜靜的…好好的…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