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放棄真愛】- 飄
世界盃猛男大賽,呃,好吧,足球大賽開打,我看著轉播,莫名的想起四年前轟動一時的席丹頭槌事件。
2006年的世界杯決賽,義大利球員馬特拉吉不知說了什麼話惹惱席丹,席丹轉身用他的鐵頭撞倒馬特拉吉,然後,立馬被判紅牌出場。
熱愛足球的人或許會有更多情緒或惋惜,畢竟義大利是上屆冠軍,畢竟席丹在法國足壇的地位大概等於英國的貝克漢……不過對於我這個把足球賽當成猛男賽在欣賞的無知婦孺而言,我一點也不在意誰是誰非,這個「頭槌」對我的影響,只是一件轟動社會、不知道的人就落伍了的大事,於是那一陣子,我和人打打鬧鬧時,也特別喜歡用「頭槌」。
然後,我腦海裡模模糊糊閃過一個畫面——我和某個男人打打鬧鬧,硬要用頭撞他,而他撐開大掌抵著我的頭頂心,於是我為了他不讓我而惱羞成怒,一把抓住他的手咬下去的畫面。
他是誰?很驚恐的是,我發現我忘了。
我不是那種一年換好幾個男友的人,頭槌事件發生在2006年,稍一推敲也知道當時和我在一起的人是誰,只是,居然還要「想」卻讓我覺得很氣餒。女人最驕傲的不就是自己比男人重視伴侶、時時刻刻把伴侶刻在心裡嗎?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不刻意去記,就會忘記了?
然後,同樣的事一再一再的發生。
走過大賣場的酒區,我突然想起某個男人老在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根菸,拿起酒杯啜飲的畫面。他抽的是紅大衛,而我只認識一個抽這種煙的男人,分析研判過後我得到解答,他是J。
走過IKEA的寢室區,我突然想起某個男人明明年過三十居然還使用一條上面印著皮卡丘的涼被。那地方在某大學附近,而我只認識一個住在學區的男人,分析研判過後我終於拼上男主角的臉,他是S。
走過西門町拍大頭貼的店、走過士林夜市的雞排攤、走過某間商務飯店、走過台鐵某個候車月台……腦中總會出現一個一個畫面,快速一閃而逝,最奇怪的是,當我用力去回想那些畫面的男主角是誰時,最後卻會發現那往往不是我愛得最深的人,而是年少時的男友。
「我好像老人。」我跟朋友抱怨。「據說老人總是會忘記最近發生的事,卻把八百年前發生的小事都記得清清楚楚……」
「拜託,你還沒有老到那地步好嗎?」朋友哈哈大笑。「那是因為,當時移過往,我們會自動遺忘發生過的事,最後留下來的斷簡殘篇,都是名場面。」
我發現朋友講的話是有道理的,我記得的那些畫面,都是當時使我心跳加速的片段,不管是興奮的心跳加速,還是氣到血壓飆高的心跳加速。而年輕時的戀愛,總是特別容易發生「名場面」,在月台十八相送、在大頭貼機前四唇交接、在節日策劃驚喜、在吵架時摔手機;年紀大一點後的戀愛,則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抽離要理智,免得變成老花痴。
我們壓抑自己的感覺、壓抑自己的情緒,因為十八歲時在路邊為了男友送給你一隻大玩偶而興奮雀躍、在路邊尖叫獻吻是青春,而二十八歲時不管男友送你什麼,你心裡再高興也不會出現那麼幼稚的舉動,怕引來旁人側目,譏笑你沒見過世面。
而偏偏愛是一種催眠,當你告訴自己「我愛他我愛他我好愛他」,你還真的會越來越愛他,而如果你一直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這沒什麼了不起」,最後他也就真的沒什麼了不起。
貝莉說,真愛是種看似愚蠢,但必須堅定的信仰。我想我已經到了憤世嫉俗的年紀,因為看見這句話的那一個瞬間,我感動的不是「必須堅定」的堅持,而是會心一笑於「看似愚蠢」的嘲諷。
如果戀愛是一種邪惡的宗教,而真愛是我們信奉的神祇,那麼,在愛神根本幾乎不曾顯靈的無奈下,唯一能使我們信仰更堅定的,就是大大小小的儀式造神運動。
正是因為我們那麼健忘、那麼懷疑愛情,我們才需要那些驚心動魄的名場面。
譬如交往紀念日要慶祝,就像神明生日要出巡。
譬如早晚要說我愛你,就像早晚三炷香。
譬如送禮物要禮尚往來,就像有求於神要還願。
慶祝了交往紀念日愛情就會永恆嗎?早晚都說了我愛你就會永遠愛下去嗎?做到了公平互相體貼溫柔愛就不會變質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可是,我們還是得這麼做。因為你會發現那些總說心誠則靈、何必麻煩的人,最後都不再虔誠,而那些總說相愛就好、形式不重要的人,最後愛情之於他們,也就變得不怎麼重要。
就是因為記憶力這麼靠不住、就是因為愛這麼容易磨損、消失、遺忘、被放棄,我們才需要很多很多的工夫,去提醒自己它有多重要。
愛情不需要證明,可是,不需要證明的意思,並非是任由他自生自滅。你可以不過情人節可以不過生日,可是,你依舊得找出你認為重要的、更有意義的儀式去執行,你作這些,不是為了要證明愛很重要,而是因為他真的對你很重要。
在二十八歲的今天,在失業比失眠嚴重、而失眠又比失戀嚴重的狀況下,我得承認,有時候愛一個人真的很累,累到讓我覺得不要愛算了。
永恆的真愛真的存在嗎?我不知道,畢竟我也還沒得到。
可是,不能放棄。我們都得時時刻刻提醒自己。
雖然相信愛不一定會得到愛,但不相信愛,就真的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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