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賺億元佣金!
他的名片,職稱是「業務員」(representative)。職稱以外,僅有公司名稱、聯絡電話和地址。名片上的名字是:「所羅門.希克斯」(Solomon Hicks)。
所羅門.希克斯是誰?
他是每年佣金收入接近新台幣一億元(超過三百萬美元)的保險業務,這個數字,相當於美國《商業週刊》(Bloomberg Businessweek)曾經發表美國各大執行長(CEO)前二十五名的平均。在白人為主流的美國社會,他的崛起有如「保險界的歐巴馬」。
出身底層 從小受種族歧視
九歲半工半讀,冒死偷喝白人的水
二○一一年三月二十八日,《商業周刊》團隊來到他位於喬治亞州的家,占地約四百二十坪的宅邸。裡面有二十個房間,另有二十坪大的家庭劇院、個人美髮沙龍、禮物間,車庫停了骨董福特、雪佛蘭跑車,及黑色賓利、保時捷。「我還買下旁邊兩個單位(與現有單位加起來上千坪),六月前完工要舉行個數百人大派對,慶祝我入行四十年,」所羅門笑得露出兩排白牙。
擁有豪宅、豪車,厲害的紀錄,為何名片這麼簡單?我們問他。
「因為我希望人家了解我是怎樣的人,而不是職稱。」所羅門說。
所羅門出生於一九四○年代,與「紐約房產天后」芭芭拉.柯克蘭同樣年代,同是一無所有的童年。際遇更慘,因為他是黑人。
那是種族隔離政策盛行的美國南方,生為黑人的他備受歧視。此外,所羅門父母離異、家貧,九歲便在餐廳裡半工半讀,賺取每晚兩美元的微薄薪資,幫助家用。
九歲時,他負責清洗白人的飲水機,他越看越想嘗嘗白人喝的水。可是如果黑人被逮到偷喝白人的水,輕則痛扁、重則被槍殺。有天半夜,他太想知道白人的水什麼不同,冒著生命危險偷偷喝了一口;出乎意外的是,那味道……,「就是水!」五十年後,他說到當年訝異白人的水如此平凡,對著我們露出大大的白牙笑了。
「喝水之前,我以為世上有些東西是為其他更優等的人所保留,我不配。但喝水之後,我相信外在限制是別人加諸於你,每個人都沒有比別人差。」所羅門回憶,「這改變了我的生命。」
即便如此,他走上業務員之路的起點,卻是一條從一無所有,甚至從被剝奪開始的道路。
<p><strong>走投無路 二十七歲被騙光積蓄<br /></strong><strong>開始賣保險,老闆卻一年不給名片</strong></p>
<p><strong> </strong>二十七歲時,所羅門拿出所有積蓄與律師朋友丹(Dan)合夥開財務管理公司。所羅門每週工作七天,一天都不休息,但是一毛錢都沒拿到。丹總是敷衍他,最後竟把獲利的一萬八千美元捲款潛逃。「我不曉得他染有賭博、嗑藥的惡習,更不曉得他在芝加哥的另一個辦公室,已經撐不下去。」到頭來一場空,背叛、失業,以及只剩六美元的銀行戶頭。事業夥伴偷走的不只是錢,更殘酷的是剝奪所羅門對人的信任。所羅門衝回家拿刀,憤怒讓他失去理性,讓他瘋狂。</p>
<p>所羅門要用武力討回公道,要報仇。在這當頭,他的太太發現,睿智的出言提醒:「跟著丹做事,你學到什麼?」他沒想到她會這樣問,但這番話點醒他:「我學會了銷售。」「這難道不值一萬八千元嗎?」他太太把刀子拿過去,擺在一旁。</p>
<p>一念之間,懸崖勒馬,所羅門沒有成為殺人兇手,他領悟到:「事情都可以選擇,我可以選擇殺人,也可以選擇往好處看。」</p>
<p>銀行存款幾乎被騙光,創業的夢碎了,走投無路的所羅門,剛好看到廣告,便應徵進入保德信人壽,開啟壽險業務員生涯,成為他此生的熱情。</p>
<p>但這飯碗不好捧,經理發現所羅門窮到連業務員必備的汽車(跑客戶)、家裡電話都沒有,報到的第一天就要他捲鋪蓋走路。在所羅門的懇求下,勉強爭取到留校察看的機會,經理說:「你想留下來,沒有人會照料你,沒有桌子、客戶名單,也沒有名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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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一次拿下台灣保德信人壽業務冠軍的游文伶說:「所有業務員在起步階段,的確都經歷過很大的難堪,但沒有名片,這真的很難忍受。至少,我沒辦法。」
他借用別人名片,把別人名字改成「所羅門」,沒有客戶名單就靠電話簿,用最笨的方法一個個打電話。每天他三點半起床,站在鏡子前面演練話術,然後趕搭第一班公車到各社區拜訪。一上車,他大聲跟全車乘客問好:「早安,我是所羅門,有人想買保險嗎?」從沒有人理他,但他每天照樣問好。下了班,他再到公用電話亭翻電話簿約第二天的拜訪。「我不會讓眼前的障礙,阻止我心裡真正想做的事。」他雖然沒有車,但慶幸上帝給他一雙強健的腿,可以走路。這樣沒名片的日子,持續一年。
被放鴿子,是常事,但他從不間斷。記者住在他家的這五天,每天看著他五點起床打電話給客戶,做為一天的開始,即使他現在已是身價億元的世界級業務員,四十年如一日。
所羅門的遭遇如此悲慘,多數南方黑人面臨與所羅門同樣的遭遇,早在青少年時期便自暴自棄,走上嗑藥、械鬥的黑道之路,就連美國總統歐巴馬也曾經吸毒,但,所羅門從來沒有。 訪問所羅門時,我們注意到他即便談到這些過往,還是笑嘻嘻的,雲淡風清。「你難道心中沒有怨恨嗎?你怎麼能夠如此正面?」記者連續兩天、提問五次。
「我當然可以想人們怎麼苛刻的對待我,種族隔離政策多麼不公平……,但是我選擇去看待,生命只是一個過程,生命裡面的壞事,都是來考驗性格。」「痛苦有助於建立你的性格,因為性格不是天生,是隨時間不斷發展的。」這些年,所羅門在心裡總隨時帶著一個垃圾桶,負面的情緒就丟到垃圾桶裡,「這需要不斷練習。」所羅門解釋現在處理的模式,「我也有情緒,可是我沒有選擇在當下情緒反彈(react),選擇事後以行動回應(response)。」
成功翻身 力行「派皮理論」<br /></strong><strong>入行僅十四週,拿下年度新人王</strong></p>
<p><strong> </strong>除了後天練習,先天的家教更是根本的影響,這來自他樂觀、從不抱怨的母親羅西。「我媽給我取名所羅門,但她都叫我Sol,在拉丁文的意思是Sun(太陽)。我小時候,她就跟我說,要做世界的光,這是一種天賦。」</p>
<p>「我媽很會做派,蘋果派、桃子派等等,我問她怎麼會做得這麼好吃?」母親說了一個「派皮理論」(A Good Crust for Life):「做一個好派,得從好派皮開始。沒有好的派皮,不會有好派。但每個人都只看到派上面的餡,忽略了派皮。」所羅門解釋,派皮就是內在特質,如果少了這項基礎,在事業上也會來來回回、無所適從。母親叮嚀他:「要守護你的心,如果有一些不好的東西進去了,會滋生更多問題。」</p>
<p>雖然沒有富爸爸,但是,所羅門有一位雖不識字但具智慧的母親,深深影響他正面與積極的人生態度。這是他此生最寶貴的財富。</p>
<p>所以,儘管在最差的條件,所羅門憑藉著最高的熱忱,竟然只有十四週,就拿下當年保德信人壽的「年度新人王」。他打破公司菜鳥的佣金紀錄、新契約保單的保費與件數紀錄。</p>
<p>「這件事情對你的啟發是什麼?」我們問所羅門。「成功並沒有躲著任何人,不論我們的出身、背景,那就看你怎麼看待你自己,」所羅門說:「你才是你自己最好的業務員,不是名片。」不過,這不代表所羅門這一路從來沒有走錯方向。</p>
<p>此後,所羅門平步青雲。一九八○年代,他從牧師經營教區以及直銷分享會上得到銷售靈感,開始使用一對多的「門徒式行銷」(見一百三十四頁),得以快速、大量的取得轉介客源,以致他的業績在加州時期衝上了保德信人壽的前一%,甚至高達全國前十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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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成績越好、心也越大,所羅門要在這家百年歷史的公司,創造一個紀錄:第一位拿下冠軍的黑人。證明自己的能力,可以超越膚色。當他參加公司的表揚大會,看著第一名穿著公司頒發的紅外套,他總是想:「得獎這傢伙跟我做得有什麼不一樣?為什麼第一名不是我?」他甚至還想模仿第一名走路的樣子。
他對第一名的執念是如此之深,甚至飛到芝加哥買一件跟公司一模一樣的紅夾克,然後在家照著鏡子,一遍遍演練自己拿下第一名的得獎感言,他發誓要讓穿上紅夾克這件事情成為真實。但事與願違,他可是執念越深,越得不到;越得不到,他越空虛。
這一次他碰的人生障礙,不只來自外在,更是來自內心。他渴求著外在的肯定,卻逐漸背離內在的價值。
一九九三年,保德信人壽打算從純保險公司轉型成金融服務公司,老闆換人,公司對壽險顧問要求不再只是賣保險,還須銷售基金和其他金融商品,因此開始任用金融相關科系畢業生。過去只賣壽險保單、學歷偏低的壽險業務員,職涯面臨極大挑戰,如果不能轉型、升格,便被公司淘汰。
中年重挫 業績變最後一名
公司威脅開除,躲進山洞痛哭
當時五十歲的所羅門,面臨公司轉型壓力,偏偏又遇背部舊傷復發,動完手術之後的一個月內,竟然業績掛零。而且,老天好像故意跟他作對,有天開車回家的路上,所羅門為了躲避前方卡車,緊急煞車,卻被後方來車狠狠衝撞,再次住進醫院,一住又是四個月。四個月後,當他出院,他已經是全辦公室最後一名。他碰到撞牆期,苦悶不已:「我一直是陽光啊,一直要點燃別人的亮光。面臨生命的陰暗時,卻說不出來,因為我是陽光,解決別人的問題,不能讓別人失望。」
有一天,公司副總裁找他開會。沒想到過去這位跟他稱兄道弟的副總裁,態度轉趨冷淡。
「我對你有些疑慮。」副總裁說。</p>
<p>「疑慮?」所羅門愣在當地。</p>
<p>「你沒有念大學?也沒有MBA?」</p>
<p>「沒有。」</p>
<p>「那你得考慮一下,到其他專賣壽險保單的保險公司上班。我們不會那麼專注在壽險,你可能跟不上現在的潮流。喔,那我要去洛杉磯了,不談了。」</p>
<p>第二天所羅門一進辦公室,又收到一封短信:「親愛的希克斯先生,如果你在最短時間內,沒辦法回復到原先一%的業績,你就會被開除。」</p>
<p>「我好沮喪,我不想跟任何人說話。結婚那麼多年以來,那是唯一一個晚上,我獨自睡在書房裡,」所羅門說。</p>
<p>隔天早上,他一個人開車遠離人群,躲進懸崖上一個山洞。他站在山洞門口,看見潮水不斷湧入,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他想起童年、想起了種族隔離,想到的全是負面的事情,他開始痛哭、尖叫,開始質疑他的信仰:「為什麼?為什麼?我對人付出,與人分享,我想要拿到第一名,為什麼有這種下場?」</p>
<p>此時,所羅門聽到心裡有個小聲音對他說:「我聽到你在哭,你想要當第一名。你不停尋求別人的接納,但是你的心態不對。」</p>
<p>那一刻,當在最孤獨的時候,所羅門終於靜下來:「我曾經是全公司的前一%,外人都在想我是怎麼做到的。但我並不高興,因為我不是第一名,所以我拚命拉長工作時間,但是根本無法體會工作的樂趣,」所羅門說,「獨處的時候,我重新回想工作的樂趣是什麼?答案是信任我的人找我真誠的溝通,而我也為他們服務。」</p>
<p>這是所羅門保險生涯中最重大的挫敗。在一敗塗地中,他有很深的反省與收穫。福特汽車創辦人亨利.福特(Henry Ford)曾說:「失敗,讓你有機會可以更明智的再來一次。」他不會雇用一個從來沒有失敗過的人。英國生物學家赫胥黎(Thomas Henry Huxley)也說:「在一生中,早一些犯錯是有實質益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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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攀高峰 靠教會市場再起
十年七次全美第一,創公司百年紀錄
從山洞出來以後,他逐步專注在教會領域。身為虔誠教徒的他,先為自己的牧師做退休規畫,逐步透過教會體系內的轉介,他參與多次聚會,結識了掌管一千五百間教會的摩頓主教(Bishop Morton),透過他的引薦,廣大的教會神職人員成為他的客戶。這群人收入中等,並非市場主流,但一個轉介一個,力量卻非常驚人。
台灣保德信人壽首席壽險顧問黃志明分析,保險業務員一般很難打進神職人員的領域,因為牧師們容易認為,如果談退休、談錢,代表對信仰不夠堅定。另方面,保險業務員只談商品的做法,也很難取信於神職人員。「但所羅門懂得他們的文化,談價值不談商品,就有說服力。」
當時所羅門在全公司排一百三十五名,離年底業績結算日只剩十二天,但是他決定一拚。
儘管有人說,都已經十二月了,為何不明年再說?還有人說,傳統上沒人在耶誕節買保險,大家只買禮物。保單是看不到的東西,怎麼比得上糖果盒?
所羅門不理會這些想法,和老婆卡洛琳沒日沒夜輪流開車,跑了全美二十二州,兩人都累病了,但不鬆手,最後在教會系統簽下九十張保單,總佣金收入達四十萬美元,超過當時業界平均年佣金收入的十倍以上。乍看到這數字,沒有人置信,總部還有人以為這是所羅門在操作、灌水業績,質問:「你最好講實話!」
無庸置疑,所羅門拿下全美第一的總裁獎(President's Trophy Award),如願穿上紅夾克。這年是一九九四年,他五十一歲。他締造這家百年公司的紀錄,第一位拿下冠軍的黑人。時隔多年,這項第一,還保持唯一的紀錄。根據美國百萬圓桌會員(MDRT)協會的資料,放眼全美國,黑人能連續拿下十二次「頂尖會員」(TOT)的,只有兩位,所羅門就是其中之一。所羅門在保險界的地位與崛起,一如美國總統歐巴馬能在白人社會逆勢而上。
不只如此,之後的十年內,所羅門拿下七次美國第一,創下保德信人壽一百三十年歷史的紀錄。
自立門戶 成立金融服務公司
工作兩個月,拿十個月旅行、演講
二○○六年,所羅門從保德信人壽退休,自行創業,成立所羅門.希克斯金融服務公司(Solomon Hicks Financial Services)。目前服務約一萬名左右客戶,而所羅門自己則負責前二○%、個人資產一千萬美元(約合新台幣三億元)的客戶。每年花兩個月左右的時間,便達到頂尖會員的標準,剩下六分之五的時間拿來旅行、授課、演講、與家人相處,以及發展國內和國際合作業務。「我並不是去國外銷售商品,而是去那些國家建立平台,分享善良、仁慈,分享我的故事,」所羅門說。
「我知道很多人都帶著未發揮的潛能死去,我不希望如此,」所羅門深思的說,「我希望我的墓誌銘上寫著:『我走時不帶走一片雲彩,並已給予世人我所擁有』(I died in empty and gave everything to people.)。」這也正是他終生追尋智慧的最佳註腳。
【延伸閱讀】所羅門大事紀
1943-出生於阿拉巴馬州
1946-父母離婚,母親再婚
1961-大一輟學
1963-八十七次求婚成功,與卡洛琳結婚
1970-被朋友丹捲款一萬八千美元,陷入困境
1971-跨入保險業 成為保德信人壽年度新人王
1978-從芝加哥轉到南加州,成功打入教會體系,業績衝上全公司前一%
1993-公司改組,加上嚴重車禍,業績掛零,瀕臨被開除
1994-拿下總裁獎,接著十年內拿下七次,創下保德信人壽歷史紀錄
1996-從保德信退休,成立所羅門‧希克斯金融服務公司
1997-出版自傳
(原文出處:商業周刊第122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