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07-14 00:01:06ㄚ籬

續:給老朋友的一封信--九二一之後

宗淇:

你好嗎?我最近有點不好。

打從地震發生以來,我心裡就很不踏實,不曉得是什麼滋味,總是很不安的在心頭亂竄,這兩天終於出事了。

家裡出了大事,外公得了肺癌,第四期。

人的生命怎麼如此脆弱?六歲以後,我就很幸運得沒經歷過生離死別,面對這突來的噩耗,我慌了手腳,只能流淚。

我從小住在外公外婆家,不像他們的孫子,倒像個小女兒。我母親那一輩感情極好,姊妹出嫁了,照樣帶著先生、小孩回家過節吃飯,兄弟姊妹、叔伯妯娌常常相約出遊、泡茶、打牌,每一家的小孩都給外公外婆帶過,所以我們表兄弟姊妹之間也特別親,這樣一個大家族,外公外婆就是其中的支柱。

外婆一向多病,我們都很注意她的好壞,或許就因此忽略了平常不說話的外公,他是個老煙槍,個性有點懦弱,很少向家人吐露心事,他這個病大約十年有了吧,可是我們總是由著他,直到他胸痛難捱,直到他痰中帶血。

外婆不相信阿公真的病重了,她模糊的認為只要多休養「應該」就會好了;阿公或者心裡有數吧?但是他沒說話,不過哭了。我寧願他們不要知情,這種病治療在其次,信心與求生意志最要緊,只要我們都抱著希望,給他安寧的環境,配合清淨的飲食,我想四個月或許會變成四年呢!

他不能走的,外婆撐不住。

電話中,我哭了,小舅哭了,好痛苦。

我和表妹努力的幫他找抗癌食品,我不知用何種面目去看他,應該要笑吧。

明天他會入院再作一次檢查,那會很痛,更痛苦的是我們必須決定是否讓他接受殘酷的治療,如果放棄治療,那麼我工作到十一月底就辭職回家,如果入院治療,我就工作到過年前。

台北現在除了我,就只有就讀於世新的表妹,我第一次覺得好孤單,我和妹妹說著電話,兩個人都好難過。
人有四季:生老病死。好苦啊,這就償還前世的因果嗎?阿公今世對我的好,我還沒還他,如果有來生,這樣是不是還會再做一家人?來生那麼不可及,我只想,神啊,再多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能夠償還他今生的恩重如山。

這三日來我悲痛不已,而前方還有好長的路,我不知能否堅強陪他到最後一刻?我憂慮外婆脆弱的神經與纖弱的身體,能經得起這段路途的坎坷嗎?如果我們註定會失去阿公,請求上天讓外婆多陪我們幾年吧,不要那麼快召喚她,我們禁不起。

天氣涼了,要提醒家裡的老人家,每年陪他們做一次健康檢查,不要讓自己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