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時之羽.心之翼
六、時之羽.心之翼
「你們幾個,在這裡做什麼。」
艾俄洛斯左手木箱右手鐵槌再加包鐵釘,走到後院準備修理放置玩具的置物箱。幾個孩子圍在後院白百合花叢中唯一一叢粉百合花叢下,每個人都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是大艾哥哥…」
「怎麼辦啊…」
孩子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一致看向米羅。
米羅在艾俄洛斯距離他們不到十步時迅速站起身與他乾笑打招呼:「大艾哥哥。」
「你們在這玩什麼呢?」在有些緊張的米羅身後,孩子們似乎慌忙地藏起什麼。頓了一會,說:「只要不是調皮搗蛋,你們要做什麼我不會管的。」
向看過來的穆點個頭。有懂事的穆與乖巧的卡妙及聽話的亞爾迪巴朗在,應該不是危險的事。艾俄洛斯便隨意找了個角落開始他的修理工作。
彷彿聽到赦令般米羅與艾奧里亞大大地呼了口氣,與其它人嘰嘰喳喳繼續手上的工作。
幾分鐘後艾俄洛斯聽到歡呼聲,他並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但見幾個孩子圍成一圈又跳又笑,於是忍不住問道:「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米羅很快地飛奔過來,像是等艾俄洛斯問這句話等很久了,臉上全是藏不住的興奮,抬起下巴神氣的說:「大艾哥哥!大艾哥哥!你知道時光膠囊嗎!」不等回話,米羅又說:「我們剛剛埋了時光膠囊哦!」
「時光膠囊啊…」
其它孩子也紛紛來到艾俄洛斯身旁,艾奧里亞漲紅了臉:「哥哥!我告訴你哦!我剛剛在時光膠囊裡放--」米羅立時敲了艾奧里亞一記:「笨小艾!不能告訴別人啦!」
「啊,對哦。」晒晒一答,隨即:「米羅你打我!」也反回了一拳,兩人又兀自嘻鬧起來。
「是誰想到這個主意的。」與親切的撒加及隨和的加隆不同,艾俄洛斯顯然是個正直穩重的和善青年,磁性富含溫柔的低沉嗓音,朗朗笑容如陽光般溫暖舒適。穆瞇起眼接受艾俄洛斯寵溺的摸頭,隨即甜甜的笑道:「是米羅從電視節目中看到的。」
「大家把最喜歡的東西與一封給未來自己的信放進去,約定十年以後再一起打開。」外表比同年齡般孩子高大,內心善良略顯木訥的亞爾迪巴朗顯然很喜歡這個主意。卡妙也附和點頭。「很有趣。」
「這樣…」
一隻翩翩彩蝶佇於粉百合上,花叢下的泥土微微突起,底下滿是孩童純真的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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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時光膠囊啊,我們小時候有那種東西嗎?」大喇喇地坐在桌上,也不管下面還壓著幾張白紙,交叉的雙腿,用腳指晃著木椅。撒加走過去,拍了加隆的頭,加隆哎了一聲。「你給我下來,坐在桌子上成何體統。」
「坐一下你家艾俄洛斯的桌子都不行哦,撒加你真是偏心。」
「胡說什麼,坐桌子晃椅子要是待會跌下來剛剛好將你的屁股摔成兩半。」
「…撒加,你的臉真不適合講冷笑話。」
艾俄洛斯也只能一旁苦笑著。這對老是以拌嘴來表達他們之間深厚感情的兄弟倆。抓起淡藍格紋抱枕,偏頭想了會。「說到時光膠囊,我記得我以前好像也有埋過。」
撒加停下教訓加隆的舉動,而加隆本來踢向撒加的腳也懸在半空,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艾俄洛斯。
「天啊--為什麼連艾俄洛斯都玩過!而我卻沒有--!沒天理啊---!」
「吵死了你。」
撒加抓起艾俄洛斯的枕頭往鬼吼鬼叫的加隆丟去,正中紅心那與他同出一轍的臉。坐在床上順手就拉過艾俄洛斯手中的抱枕。
「聽你的話...難道你還沒去把時光膠囊挖出來?」
對撒加幾近可稱為孩子氣的舉動不以為意,看向一臉無辜兼可憐要向他控訴家庭暴力兄不友弟不恭的悲哀對待的加隆:「要不是他們幾個孩子,我還完全忘了這回事,好像…三、四年前就該挖出來了。」
撒加挑眉,「你的朋友都沒有提醒你?」
「這…」有點靦腆,艾俄洛斯有些不好意思的搔頭:「其實我是自己一人埋時光膠囊,沒跟別人。」
「哈、哈、哈、」加隆這次反跨椅上,支手撐頭,滿臉憐憫看著艾俄洛斯:「大艾你怎麼這麼可憐,竟然沒朋友,好可憐啊~哈哈哈哈哈---!!」說完又給他一個更同情的眼神配上張狂的笑。
撒加不理會一天到晚都在發神經的雙胞弟弟:「那你埋在哪?」
「我想想…埋在以前我們家附近公園的一棵樹下…」
「我們去把它挖出來吧。」
「啊?」艾俄洛斯在想是自己耳朵有問題,還是撒加哪根筋不太對,不過他不敢問出口。「可是那裡還挺遠的,搭飛機要二個小時。況且也不知道它還在不在,再說我們還有工作---」
「就當做渡假嘛,請假個一天又有什麼關係。」
「是啊是啊,整天照顧那些小鬼頭也是很累的,休息休息。」
「我們三個都請假,他們豈不是要把幼稚園的屋頂拆了,還是假日再去吧。」
「不行,你忘了假日都是家庭日麼,這星期爸爸不是說要來趟藝術之旅嗎?」
「那就下個星期……」
「艾俄洛斯!明天!我們明天就去!我馬上去找老爸!」
只聽到門關上碰的一聲。
艾俄洛斯忍不住望向笑吟吟的撒加。
「你們兩個只是想玩吧。史昂哥不會同意的。」
「我賭爸爸會同意,洛斯若是輸了的話要就欠我一件事。」
「可以,那你輸了也要欠我一件事。」
「那,我要把這個留著當底牌用。」
「喂喂,都還沒知道結果你就想這麼快啊。」
「我是不會輸的哦。」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不久後,門又被一把推開,碰得撞到牆壁又彈回來,艾俄洛斯很心疼地他的紅檜木門,加隆雙手叉腰仰天大笑:「哇哈!老爸答應啦!果然由我加隆大爺出馬就連老爸也要服服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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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輸了今天就乖乖的回房睡,別跟我擠床。」
「艾俄洛斯!」撒加漂亮的眸露出受傷的神情,聲線有些不穩,但艾俄洛斯很顯然地,唇角連動都沒動。「你竟然,竟然這樣對待我。」
撒加很怕熱,但也很怕冷,冬天一到他就藉兩個人睡比較暖和之由每晚到艾俄洛斯的床上報到。
雖然兩個大男人睡一起聽起來是有點怪,不過兩人是好友兼好兄弟倒也沒什麼。床是雙人床,就算加上撒加也不會嫌擠。問題是撒加晚上睡得熟時會捲被子,而他又不帶自己的棉被過來,於是乎他時常不是被冷醒就是被靠過來磨蹭的撒加弄醒
撒加夜夜好眠而他是夜夜難眠啊。
「撒加…」好吧,他就是看不得撒加如天使般精緻細琢的秀麗容顏染上憂傷,縱使他知道他又在捉弄他。「至少你也該帶你的棉被過來吧。」
「艾俄洛斯!要是再帶一條棉被那我幹什麼來跟你睡!」撒加杏眼微睜,很想伸手用力敲醒這顆反應遲鈍的腦袋。「就是兩人裹一條被子才溫暖嘛。」
負氣背向艾俄洛斯。艾俄洛斯無聲嘆了口氣。「一切都算我不好,別生氣了。」
「……」
「被子你要捲就捲吧,反正我也不容易感冒。」雙手繞至撒加身前將他整個人扳向自己,輕柔的說著。撒加總是唸加隆任性自我,孰不知兩人不愧為雙生兄弟,就任性的程度上也是不遑多讓啊。
修長分明的五指抬起,二話不說就是拉著艾俄洛斯臉皮往兩邊拽。「我以後會盡量注意不捲被子的。」雖然如此但適中不使疼的力道卻讓艾俄洛斯放柔了笑容。
拉下他的手,習慣性放在手心搓柔,皺眉。「你的手很冰。」
「我天生手腳冰冷啊。」撒加忽然像個軟體動物般倒在艾俄洛斯身上,艾俄洛斯調整姿勢拉過被子蓋在他身上。
「誒,不然這樣吧,賭注改為--如果我贏了,你的床不管一年四季,只要我想睡就要讓我睡哦。」
「啊?」
撒加清脆的笑聲迴響耳際。
這個撒加,是越來越…
「撒加。」
「在這。」
撒加笑的雙眼都彎成二輪新月狀了。
「我說你啊…」
紅檜木大門被一把拉開,加隆的大嗓門伴隨著他的手舞足蹈:「哇哈!老爸答應啦!老哥、艾俄洛…打擾兩位過意不去,小的先自動迴避。」心虛的避開撒加殺人視線,加隆同學轉身就想溜。艾俄洛斯開口留下他:「史昂哥真的答應了?」語氣是除了驚訝外別無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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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加是壓根不相信他那個把史昂治得服服貼貼的說辭。他們的父親史昂可是精明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了,就連頭號問題兒童的加隆在史昂眼皮底下也都是經常吃鱉的份。
童虎曾說:惹龍惹虎,就是別惹到史昂。他是個吃人惡魔,連骨頭也不會留給你。
史昂回答:童虎,那我以後幫你立衣冠塚就好了。
加隆點頭如搗蒜,「我跟老爸說我們要幫艾俄洛斯找時光膠囊,再發揮三寸不爛之舌的本領,不久後就答應啦。只不過…」聽至此,本來已倒在艾俄洛斯床上的撒加也緩慢的撐起身體,「怎樣?」
「老爸說只能去一天,一天內沒找到就得回來。他說明天太趕,叫我們後天再去。那我先去訂機票啦。不打擾兩位恩愛囉。」
可憐的抱枕百般不情願地淪落為拋丟物,撲向正中迅速關起的門板,咚地一聲滑至地上。
他的枕頭與抱枕彷彿生來就不是為他服務,而是為撒加方便抄起丟加隆用存在一樣。
「我說,撒加、」
逃得真快。老是說這種…欠人揍的話…「嗯?」
「…沒什麼。」嘆。
下次還是別讓這兩兄弟同時進房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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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頂頂黃澄澄的工事帽在眼前晃過來晃過去,耳邊還不傳來粗曠有力的呦喝聲。
加隆拐拐兀自發呆的艾俄洛斯,「喂,這就是你說的公園啊,都拆掉改工地了。」
上前詢問的撒加走到他們面前。「工地的人說這裡一個星期前開始施工,要改建為政府的辦公大樓。」
「既然這樣的話,那也沒辦法了。」艾俄洛斯雖然覺得有些失落,還是安慰的對撒加一笑:「都來了,不如在這附近逛逛吧。」
「艾俄洛斯,你的時光膠囊是什麼樣子的,還記得嗎?」
與加隆對看了一眼,後者聳聳肩,轉回視線艾俄洛斯努力回想。
「應該是用圓筒狀的餅乾罐,沒記錯的話…」
「餅乾罐?什麼品牌的?」
「…想不起來,不過我好像在上面寫了我的名字。」
加隆噗哧--了很大一聲。「艾俄洛斯,你會不會太可愛了一點。」還寫名字咧,又不是那幾個小蘿蔔頭。
「我再去問問工頭,說不定他們有發現類似的東西。」
「撒加,不用麻煩了…」加隆隨性的搭上艾俄洛斯的肩,目送撒加的背影涼涼地道:「算了吧,撒加要做的事誰攔的住。」
加隆的話不無道理,本已伸出的右手慣性的垂回大腿右側。
「不過,這是我的時光膠囊吧,撒加他這麼的積極,他真的對時光膠囊這麼有興趣?」
加隆扳過艾俄洛斯的臉,害艾俄洛斯差點脖子扭到。「我告訴你、」加隆皺了眉頭,臉上正經嚴肅,讓艾俄洛斯猜不出他在玩什麼把戲。接著加隆又放軟了臉部線條,一個柔和優雅的微笑立時浮現。
艾俄洛斯發現他在這兩兄弟面前最常有的一個動作就是:發愣。
「你…在學撒加?」艾俄洛斯停頓一會,接著說:「但我還是看得出來你是加隆。」
「廢話,我也看得出來你是艾俄洛斯,不會把你跟艾奧里亞搞混的啊。」加隆用鼻子哼了聲。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我知道啦,婆婆媽媽,」加隆擺擺手:「這就是撒加對我與你的差別。他在我面前就只會大小聲地要我不要做這個不要那個,像個管家婆一樣。而對你就可以整天笑的像花癡一樣。哎,差別待遇啊!」一臉沉痛的搖搖頭。「胳臂向外彎的撒加老哥,你怎麼就是不知道你有個才高八斗,文武雙全,品性一流,說我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麼超級完美無敵的弟弟呢。都已經這麼大了不要再管我了。」最後的一句才是重點中的重點。
「撒加他也是關心你。」替加隆順了順有些凌亂的藍髮,順便藉著身高之便再拍拍他的頭。
「喂,別拿我當小艾哄,還有啊,不要以為你高就了不起啊。」
當初他們與艾俄洛斯認識時,艾俄洛斯還差他倆半顆頭,如今也只不過二年的時間,艾俄洛斯竟然高出他半顆頭,而撒加…撒加也比他多了二公分---
這是什麼世道啊!同樣是發育期末端的青少年,加隆自認吃得、睡得、玩得都比撒加與艾俄洛斯還多,為什麼還會矮人一截啊啊啊啊---!
「又在為身高煩惱,別在意。」
被拍掉的手再度放回,艾俄洛斯難得玩心大地揉亂剛剛自己才順好的髮。加隆不甘示弱回敬艾俄洛斯,硬是也弄亂艾俄洛斯本就翹捲的金棕短髮。
一回來就看到兩人狀似扭打般的玩鬧,雖無訝異之心,臉上一抹複雜快得讓人不及捕捉便已消失。「你們兩個真有閒情逸致。」
「我們在做兄弟之間的交流,是吧,艾俄洛斯?」在撒加面前加隆不敢過於放肆欺負艾俄洛斯,但最後還是不忘再補上一爪,得意地對著艾俄洛斯笑。
「撒加,你回來了。」艾俄洛斯理了理玩過頭的髮。撒加一手伸過來幫他拉平襯衫衣領。「都幾歲了還跟加隆玩的跟小孩子一樣。」
「老哥,我第N度鄭重、認真、嚴肅的警告你:別當我是小孩。還有,我比艾俄洛斯大。」言下之意就是他加隆大爺不會與小鬼艾俄洛斯一般見識,陪他玩玩打發時間而已。
撒加則回給他一個「小孩子鬧脾氣吵著長大」的眼神。無視加隆對空氣揮拳叫囂的舉動。
「工頭說他們在動工時的確是有發現上面寫著你的名字圓筒餅乾罐。現在由一個工人保管,我們過去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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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就是你們啊,來來來,跟我走,我把那個東西放在這…」
三人好奇的看著這名身形瘦削的工人,手不停拼命往後向空氣撈。
「嗯?怎麼沒摸到?」揮了半天都沒碰到,乾脆回頭一看,原本應該存在於此的物體現在卻莫名其妙消失了。
「呃?呃?呃呃呃?我明明是放這的啊…」
將矮桌左掀右翻,甚至繞了這個休息室一圈,很容易氣喘噓噓的工人氣喘吁吁的擦汗:「奇怪,在我離開前東西還在這的啊。」
「您別急,請再仔細想想是否將東西放到別的地方去了。」
「說不定是剛剛有人來過哦。」加隆插嘴。
「有人…啊!」工人從椅子蹬起,視線又繞了整個休息室一遍,堅定又肯定地說:「一定是伍茲帶走了。」
見三人一臉疑惑,工人解釋道:「伍茲是附近的一條流浪狗,我們常常餵他,當他是工地的狗,牠常常來這邊搜刮喜歡的東西帶回牠的藏寶窩。」
狗都有將喜歡的東西帶回自己窩的習慣。「所以只要找到牠的窩,就可以找到我們要的東西了吧。」想不到時光膠囊會被當成收藏品,艾俄洛斯不知該感嘆還是該稱讚狗兒識貨呢。
「對對對,我想牠應該還在這附近,你們去找找,跟著他一定會找到他埋東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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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毛,身上夾雜大小不一的棕色,左耳整片棕色…有了,就是那隻。」
趴到地上曬太陽的伍茲見到有人靠近,隨即搖了搖尾巴,伸出大紅舌嘿嘿幾聲,以為艾俄洛斯等人要給牠食物吃。
「喂,懶狗,快點把你剛才偷走的東西交出來,這樣的話我或許可以考慮買隻雞腿…的骨頭給你吃。」
伍茲朝加隆軟嗚幾聲,四隻瘦腿以悠閒的步伐的往前晃去。
「加隆,沒想到你能與狗溝通。」艾俄洛斯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的稱讚道。
「這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吧。」撒加雙手一攤。
「你們兩個有空一搭一唱消遣我還不跟上那隻懶狗,當心跟丟。」
於是三人就這麼開始了尋物之旅,跟著伍茲東奔西跑,直到太陽都快要下山了,仍是一無所獲。
沒什麼耐性的加隆終於忍不住爆發,手指著伍茲的鼻子大罵:「喂,懶狗,你當我們這麼閒在跟你逛大街啊!」一路上停停走走,不是麵包店、花店就是小巷子與垃圾桶,或是廢棄地。就是不見所謂的狗的藏寶窟。
「加隆,別跟一隻狗計較。」懶得管加隆與伍茲正大眼瞪小眼,撒加抓起剛剛路經麵包店買的麵包開始啃。艾俄洛斯正眺望遠方的風景。
將落下的髮塞回耳際,撒加拋出一句:「再次回到故鄉有什麼感覺。」
拜伍茲所賜,艾俄洛斯幾乎把這故鄉小鎮繞了大半圈。
小時候常去光顧的雜貨店,如今已換了個長相與前老闆相似的年輕女人;老舊的校舍外立起"改建中"的標示牌;原本荒涼的河堤不知何時蓋了個小型棒球場;教會的神父年邁滿是皺紋的手和藹地拍拍他寬闊的肩膀,並為再度歸來的他彈首他小時候最喜歡聽的曲子;經過墓地時瞥見一名熟悉的名字,那是他的童年玩伴。
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麼令他懷念卻又感到無比的陌生與感傷。
「很懷念,不過,都已過去了。」
「你真的這麼想嗎。」
從欄杆上跳下,撒加在艾俄洛斯身旁站定,與他一同注視開始隱沒至地平線下的橘澄。
撒加沒忘方才路經一棟二層樓房,艾俄洛斯的腳步騖地遲下,出神的望著斑駁落漆的二樓石牆。
要不是快看不見那一人一狗的影,撒加根本不忍心打擾他。他歉然對撒加笑了笑,追上加隆的腳步。
撒加明白,那是艾俄洛斯以前的家。
只有他與父親,母親,艾奧里亞尚未出生,一家人也尚未搬到東部,曾經有過一段說不上美好但卻幸福的時光。
懷念、不捨、感傷、後悔、遺憾。
一瞬間,撒加覺得眼前的艾俄洛斯是艾俄洛斯也不是艾俄洛斯。
平時的艾俄洛斯總是笑的暖意,而眼前的他,琥珀色瞳中滿是他看不懂也望不進的深沉與複雜交織而成的情感。令人值得依靠的背影如今看起來卻這麼的落寞孤寂。
撒加自懂事以來便已在孤兒院生活。由血緣之親形成的家的感覺,他無法體會。然後,失去至親與家的感覺,他也無法體會。
不知怎地撒加覺得眼前一片糢糊,抬手一碰便是滴滴晶瑩。
艾俄洛斯的身影自手指的細縫中看起來膜糊不實,薀染光暈,漾開水光。
加隆一把抓住那搖個不停的狗尾巴,使勁的給伍茲腹部搔癢,伍茲好不舒服地呈仰天狀,「你這沒用的狗,跟了你一整天的結果連個鬼也沒找到,還給我擺這麼舒服的姿勢!」
「加隆,別欺負動物。」
「我哪有啊。」回頭就給撒加一個狠瞪:「沒看到我紆尊降貴在伺候狗大爺嗎,伺候完畢,給我起來。」
伍茲甩甩尾巴無辜的面對滿肚子氣沒處發的加隆,吠了幾聲,搖搖擺擺的晃過工地旁二條巷子,來到兩間相鄰宅邸圍牆中間的野叢,爬了爬泥土,將新得到的戰利品叨進洞裡。
艾俄洛斯與撒加一左一右架住只想衝上去把伍茲做成香肉的加隆。
「放開我--我要宰了那隻狗--!!!」
搞什麼,那他們從中午繞到現在是繞心酸的嗎?原來…原來就在工地旁邊而已嘛!他要是不宰了那隻狗他就不叫加隆!
「加隆別激動…」艾俄洛斯發揮老大哥的精神努力安撫快暴走的加隆弟弟。(人家年紀比你大吧)
「加隆,待會我們去那間餐廳吃飯吧。」
「老哥,我最愛你了~~~~~」
出機場後他發現一間看起來不錯吃的義大利餐廳,企盼的眼神邊流口水邊深情地望著三人中的實質領導者撒加同學,但對方的一句不准就讓他體會到現實是殘酷的,兄弟是沒人性的…雖然這兩件事他從很早以前就已經知道了…
撒加決定的事情就算是史昂也難以更動,沒吃到什麼好東西又被一條野狗浪費了半天時間,餓到氣氣到餓再餓到氣的加隆快變成一具餓到肌肉凹陷的乾屍了。現在他真的覺得撒加的嗓聲優美的像是天籟啊~
「你敢說我還不敢聽呢。」
搞定從兇暴大野狼變成溫馴小綿羊的加隆,撒加在土坑裡找到艾俄洛斯的時光膠囊,拍掉上頭的泥土,摸摸伍茲的頭。「乖狗狗,這個我拿走囉。艾俄洛斯--」艾俄洛斯從褐色紙袋拿出不透光的白色塑膠袋,再從袋裡拿出一根雞腿。
「雞腿--!?什麼時候買的!?撒加艾俄洛斯你們兩個真沒良心,買雞腿給狗吃卻不給人吃,沒人權沒人權沒人權沒人權沒人權---!」
「加隆你再吵,待會就改吃路邊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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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飛機上,加隆戴著耳機專心的看懷舊喜劇片。
「撒加。」
「什麼事?」
拉起撒加的手,艾俄洛斯把時光膠囊放在掌心,笑著說:「給你拆吧。」
撒加推了回去,他說:「艾俄洛斯,這是你的東西。」
「我知道你很想看,讓你拆吧。」
撒加雖然與加隆同樣都在看飛機上播的影片,可艾俄洛斯看得出他的心思不在影片上,眼光時而飄向自己的這一方。艾俄洛斯從認識撒加到現在,知道撒加表面上看來是聰明得體,但擁有的好奇心與任性度不在加隆之下。
撒加調皮地眨了下眼,語調有些上揚:「是你要給我拆的哦,我沒逼你哦。」
「我知道我知道。」
在艾俄洛斯的無奈笑聲中撒加將生鏽的鐵圓筒打開,開口朝下立時滑出一支人造花,裡面還有一封信。
「這是…」以粉色緞帶紙摺成的康乃馨,花梗外圍的綠有些脫落,裡頭的鐵絲露了出來。「這是你做的!?」
「是啊,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不過,有這麼驚訝嗎。」
撒加忽覺自己的反應有些失當,忙著解釋:「我不是…」
這樣他算不算扳回一城呢?艾俄洛斯心裡偷笑。「是我媽媽以前教我的,小時候家裡經濟情況不好,媽媽手很巧,除了接家庭代工外,也常常做些手工藝品去賣。」
「我覺得你做得很不錯。」
「哈哈,謝謝誇獎,但現在看來卻覺得有些好笑,你瞧,連梗上的葉子都掉了。」
「艾俄洛斯,這個,可以給我嗎?」
「啊?」艾俄洛斯一向不懷疑撒加高標準的審美觀,只是…「你要一個小鬼做的紙花做什麼?」
「這個嘛---」撒加語尾拖的老長,意味深遠的笑。「等你以後出名變成大人物,我可以拿著這個去賣錢啊。」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錢了。」艾俄洛斯莞爾一笑:「你要就拿去吧,不嫌醜的話。」
「我說你們兩個,不要在公共場合上這麼光明正大的調情好不好,連訂情信物都有…」
加隆從方才就分神聽著兩人的對話,對話內容是沒什麼問題,但撒加臉上的笑容實在是--不是他要懷疑撒加與艾俄洛斯,實在是兩人之間的氣氛太令人…只想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
「怎麼樣,親愛的弟弟,嫉妒我與艾俄洛斯感情好麼?」
撒加輕柔的語調再配上優雅的微笑宛如天人,但加隆就像接到殺人電波般節節往後退…呃…不能退,這是飛機上,而且撒加坐在他隔壁座。
「我們兄弟感情也很好啊,你是覺得不夠好是吧,哎,這是哥哥我的錯,為了彌補我們之間不知何時形成的裂痕,擇期不如撞日,乾脆現在就來培養兄弟情誼吧。」
加隆不停閃躲撒加伸過來的雙手。「哇~你別過來~我要控告你謀殺~」
「我怎麼會謀殺我最可愛的弟弟呢。」嘴上說得溫溫柔柔,但手卻抓準空隙擰住臉頰毫不留情用力一拉---
「還說你沒謀殺我!大艾,快來阻止撒加啦--」
艾俄洛斯對於一旁的兄弟相殘事件絲毫未聞。泛黃斑跡的陳舊信件,隨著視線下移,不是很工整的字跡,一字一句,如羽毛般緩緩落於柔軟厚實的心田上。
終是不敵發狠起來比他更難搞的撒加,加隆棄械投降,兩邊臉紅的像是抹了腮紅一樣。撒加與他一樣藍髮凌亂,輕微喘氣。加隆忽然對他努了努嘴,撒加順著他的視線坐回原位往右一看,艾俄洛斯頭靠椅枕,支手捂住雙眼,仔細瞧,擱在信紙上的食指略微顫抖。
撒加與加隆交換了下眼神,信紙內容被艾俄洛斯的手擋住大部份,不是看得真切,撒加有些遲疑地出聲:「艾俄…」
「怎麼了?撒加。」
手拿下,還是平常的艾俄洛斯。撒加臉上的擔心與加隆眼中的關切讓他打從心底溫暖了起來。「沒事,只是有點…懷念而已。」
「那封信…可以讓我看看麼?」
加隆把頭壓在撒加的肩上,與他一起看信。看完後他抬眼對艾俄洛斯說:「艾俄洛斯,你真是個不錯的傢伙。」
「加隆會誇獎我,稀奇稀奇,應該回去跟里亞說說,讓他羨慕一下。」
「切,這有什麼好說的。」加隆回了個衛生眼。
撒加反覆看了信紙良久,久到加隆以為他在發呆,想拉著他的耳朵衝個幾句。撒加卻以雙手包握住艾俄洛斯的左手。美麗又深邃的蔚藍海眸,盈滿令人心安的溫柔。
「艾俄洛斯,你不會是一個人。」
「謝謝你,撒加。」
『給長大後的我:
不知道長大後的我變得很壯很高?
長大後的我一定很厲害
賺了很多錢給媽媽看醫生、買很多好吃的東西給爸爸 ~
也買了大房子與爸爸媽媽快樂的一起住對吧?
長大後的我,謝謝你哦!
啊,對了,其實我好想要有一個弟弟或妹妹,可是爸爸媽媽養我就很辛苦了,我不敢跟他們說。這個不能跟爸爸媽媽講,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5歲的艾俄洛斯 』
---------------END------------作者:然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