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20 12:05:57Niki 的鄰居
回母校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在人生到達的某一點的時候被迫去面對一段已經很模糊也不太願意想起的過去？這是因為現在的「我」都是由過去的「我」所組成的？還是怕我們只顧往前衝而丟下一個煞車器？難道就不能甩開過去只為了現在和未來而活嗎？在一通電話之後，我不得不搭上記憶的列車，回到中學時代。
初中三年加上高中三年我都是在台北縣新店的私立女中度過的，那六年對我來說，在當中的時候不怎麼快樂，現在回想起來也沒做過什麼了不起的事或特別美好的記憶，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淡出我的腦中，永遠不要想起。
當我聽到有人跟國小、國中及高中同學都還有聯絡時會非常驚訝，因為我只剩下大學同學還有來往，在他們相繼結婚之後，見面的頻率也減少了，別說國小國中，我高中同學的名字都忘得差不多了，相信就算在路上遇到我也百分之一百不認得，與其說是因為時間拉長而記憶減退，倒不如說是我刻意想遺忘掉一些事情。
因為這六年我一直背負著敗家女及失敗者的壓力在度過每一天的校園生活。敗家女是因為唸私立的花太多錢，而失敗者則是因為我的成績一直都不好，所以這雙重壓力下，說是悲慘的六年也不為過。當初從國小畢業後，因為學區內的國中升學率一向不佳，所以我去報考私校女中，考試的內容是智商測驗以及美術和音樂，智商測驗的部分我還有寫一些練習題，術科就完全聽天命了，我的美術成績一向都是抄來的，坐在隔壁的女生畫什麼，我就跟著畫什麼。毫無天份可言，所以我記得考試的時候我畫了一個天使就交卷了。音樂科的考試好像是跟著老師彈的旋律用DoReMiFa唱出來，我根本因為感冒而亂唱，音也不準，所以到現在當年到底是怎麼考上美術班的還是個謎。
考上之後，為了到底要不要去念母親很傷腦筋，師範畢業的小阿姨認為沒有必要捨近求遠去念考上的女中，而我的想法很單純，既然考上了為什麼不念，所以我傾向去念，但是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父母身上，所以我不認為後面所造成的後果要我一個人負責，如果當初決定送女兒去念私校，就不要事後在我面前不停抱怨學費太貴，那是家長該去解決的事情，我已經背這個責任的黑鍋太多年了。
正因為唸了私立學校加上成績不好，所以在家裡的地位很慘，說不好其實也就是20名以內的程度，不過我那緊張到簡直有病的母親為了這十幾名的名次會跑到學校來找老師，不停的問老師我能不能上前三志願，老師又不是算命師，問有用嗎？結果是不行，高中聯考吊車尾考上泰山。五專雖然有上，但是當時對五專的認知其實很表面，大家都會考，但就是當做備份的而已。
所以問題又來了，泰山雖然是公立學校，但是風評不是很好，加上學校的距離實在是太遠，所以我後來選擇回母校的直升班，繼續當敗家女也不幸的成為比初中更糟的失敗者。高中幾乎是地獄，雖然是在高中部最好的班級，但是人際關係上有些適應不良的地方，加上考試成績差，排名結果已經是倒數的情況，每次成績單要交給父母簽名時總是拖拖拉拉，低著頭噙著淚水送到父母面前，總少不了一番羞辱之後，小聲保證著下次會進步的罪惡感回到房間，然後在日記上寫著我要死我要自殺的字眼，哭著看書睡覺，真的是生不如死的一段歲月。
不過高中生涯有一件事是我在這樣生活中稍稍感到活著的意義的是我加入合唱團，加入是意外，卻成為一段最美的意外。從滬江中學來的音樂老師，有著爽朗高亢的聲音。講話的時候中氣十足，唱歌的時候嘹亮動人。我是低音部的，練唱的時候是我最高興的時候，總是用跑的去練唱，高興的另一個原因是可以跟後來離開我們班的好同學見面。我們參加校外比賽拿過最高榮譽，在校長逝世的告別會上用歌聲感動每一個人，在畢業典禮上為畢業生獻唱。唱歌確實可以讓人心情愉快，得到解放與紓壓，功課不好的壓力在歌唱的時候可以暫時忘記，教堂樓上練唱的每一分每一秒是校園生活珍貴的甜美。
晚上的一通電話，被迫去面對逃避多年的人事物，有些無奈與複雜的心情。但是我還是決定去見我的修女。修女是我初一的導師兼英文老師，以全心全力將愛灌注於她的第一批也是最後一批的學生後就因為身體狀況而辭去老師的工作，再見到修女已是剛上大學的那一年了，拜訪念輔大的同學巧遇在宿舍當社監的修女，還因此得到留宿的特權。沒想到再歷經數年之後，當年嬌小溫柔的修女已經成為母校的校長，電話那一頭修女訴說著同學的近況，這些名字我聽來陌生不已，有的連長相都完全不記得了，只好慢慢回到初中的回憶試圖去找曾經同班同學們的身影，說是忘記，其實不需要太費力就反射出同學們初中的模樣，眼睛很大很漂亮；講話很嗲；皮膚黑黑的；後來考上北一女…，連人家的月考名次都記得呢，唉，除了嘆氣我能怎麼樣呢。
就這樣，再一次踏上十幾年都不曾再走過的中正路三民路，新店因為捷運通車的關係變得非常熱鬧，高樓商店聚集，比我中學時代熱鬧太多了，走過琳瑯滿目的商家，不禁擔心起現在的學妹們可否抵擋這些誘惑，我老了，我承認。像是在確認記憶一樣，7-11還是在老地方、花店也還在、最常流連忘返的文具店沒變、新東陽也還沒倒、小小的早餐店依然在賣三明治…，邊回想著過去生活的片段邊往學校走去。學校的正門沒有多大的改變，三三兩兩的學生靠在二樓三樓的走廊上，走進校長室尋找修女的身影，修女的模樣沒變，只是歲月公平地在所有人的臉上留下痕跡，修女一一向我同說當年同班同學的近況，最意外的是我們班竟然至少有四個都跑去了法國，這是怎麼回事？據說還有同學在法國相認，這實在是離奇的巧合，因為我也去了。
學校改變最大的部份是原來初中部的教室已重新蓋了大樓。馬路的另一邊，幼稚園、宿舍、教會也已經都不復見以往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有如五星級飯店般的雄偉建築。教室裡有電視電腦投影機置物櫃，地下樓層有舞蹈教室音樂教室禮堂，小教堂已蛻變成大教堂，連幼稚園都擴大了。看到假日有社區大學的人來上課，學妹們在練舞，畫素描，修女們一派悠閒穿梭，這些都是我過去沒有的也想不到的景象，一方面欣慰於學校的成長茁壯，另一方面也有點緬懷那些過去活在記憶中的光景，說是校友也沒有太多的感情，只是接受了曾經是這個學校一份子的事實。
在正午的陽光中與修女告別，繼續屬於自己的道路。為了轉換心情我沒有直接回家，去別的地方繞了一圈，確認已經回到了當下這個真實的人生。回家後答應修女打了通電話給我初中算是要好的同學，晚上則與同一所高中畢業的大學同學討論母校的種種，寫下來這篇文章，只是單純把面對過去的複雜心情做一個整理。下個月我即將踏上另一段回憶之旅，會是怎樣的旅程呢？回來再說囉。
初中三年加上高中三年我都是在台北縣新店的私立女中度過的，那六年對我來說，在當中的時候不怎麼快樂，現在回想起來也沒做過什麼了不起的事或特別美好的記憶，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淡出我的腦中，永遠不要想起。
當我聽到有人跟國小、國中及高中同學都還有聯絡時會非常驚訝，因為我只剩下大學同學還有來往，在他們相繼結婚之後，見面的頻率也減少了，別說國小國中，我高中同學的名字都忘得差不多了，相信就算在路上遇到我也百分之一百不認得，與其說是因為時間拉長而記憶減退，倒不如說是我刻意想遺忘掉一些事情。
因為這六年我一直背負著敗家女及失敗者的壓力在度過每一天的校園生活。敗家女是因為唸私立的花太多錢，而失敗者則是因為我的成績一直都不好，所以這雙重壓力下，說是悲慘的六年也不為過。當初從國小畢業後，因為學區內的國中升學率一向不佳，所以我去報考私校女中，考試的內容是智商測驗以及美術和音樂，智商測驗的部分我還有寫一些練習題，術科就完全聽天命了，我的美術成績一向都是抄來的，坐在隔壁的女生畫什麼，我就跟著畫什麼。毫無天份可言，所以我記得考試的時候我畫了一個天使就交卷了。音樂科的考試好像是跟著老師彈的旋律用DoReMiFa唱出來，我根本因為感冒而亂唱，音也不準，所以到現在當年到底是怎麼考上美術班的還是個謎。
考上之後，為了到底要不要去念母親很傷腦筋，師範畢業的小阿姨認為沒有必要捨近求遠去念考上的女中，而我的想法很單純，既然考上了為什麼不念，所以我傾向去念，但是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父母身上，所以我不認為後面所造成的後果要我一個人負責，如果當初決定送女兒去念私校，就不要事後在我面前不停抱怨學費太貴，那是家長該去解決的事情，我已經背這個責任的黑鍋太多年了。
正因為唸了私立學校加上成績不好，所以在家裡的地位很慘，說不好其實也就是20名以內的程度，不過我那緊張到簡直有病的母親為了這十幾名的名次會跑到學校來找老師，不停的問老師我能不能上前三志願，老師又不是算命師，問有用嗎？結果是不行，高中聯考吊車尾考上泰山。五專雖然有上，但是當時對五專的認知其實很表面，大家都會考，但就是當做備份的而已。
所以問題又來了，泰山雖然是公立學校，但是風評不是很好，加上學校的距離實在是太遠，所以我後來選擇回母校的直升班，繼續當敗家女也不幸的成為比初中更糟的失敗者。高中幾乎是地獄，雖然是在高中部最好的班級，但是人際關係上有些適應不良的地方，加上考試成績差，排名結果已經是倒數的情況，每次成績單要交給父母簽名時總是拖拖拉拉，低著頭噙著淚水送到父母面前，總少不了一番羞辱之後，小聲保證著下次會進步的罪惡感回到房間，然後在日記上寫著我要死我要自殺的字眼，哭著看書睡覺，真的是生不如死的一段歲月。
不過高中生涯有一件事是我在這樣生活中稍稍感到活著的意義的是我加入合唱團，加入是意外，卻成為一段最美的意外。從滬江中學來的音樂老師，有著爽朗高亢的聲音。講話的時候中氣十足，唱歌的時候嘹亮動人。我是低音部的，練唱的時候是我最高興的時候，總是用跑的去練唱，高興的另一個原因是可以跟後來離開我們班的好同學見面。我們參加校外比賽拿過最高榮譽，在校長逝世的告別會上用歌聲感動每一個人，在畢業典禮上為畢業生獻唱。唱歌確實可以讓人心情愉快，得到解放與紓壓，功課不好的壓力在歌唱的時候可以暫時忘記，教堂樓上練唱的每一分每一秒是校園生活珍貴的甜美。
晚上的一通電話，被迫去面對逃避多年的人事物，有些無奈與複雜的心情。但是我還是決定去見我的修女。修女是我初一的導師兼英文老師，以全心全力將愛灌注於她的第一批也是最後一批的學生後就因為身體狀況而辭去老師的工作，再見到修女已是剛上大學的那一年了，拜訪念輔大的同學巧遇在宿舍當社監的修女，還因此得到留宿的特權。沒想到再歷經數年之後，當年嬌小溫柔的修女已經成為母校的校長，電話那一頭修女訴說著同學的近況，這些名字我聽來陌生不已，有的連長相都完全不記得了，只好慢慢回到初中的回憶試圖去找曾經同班同學們的身影，說是忘記，其實不需要太費力就反射出同學們初中的模樣，眼睛很大很漂亮；講話很嗲；皮膚黑黑的；後來考上北一女…，連人家的月考名次都記得呢，唉，除了嘆氣我能怎麼樣呢。
就這樣，再一次踏上十幾年都不曾再走過的中正路三民路，新店因為捷運通車的關係變得非常熱鬧，高樓商店聚集，比我中學時代熱鬧太多了，走過琳瑯滿目的商家，不禁擔心起現在的學妹們可否抵擋這些誘惑，我老了，我承認。像是在確認記憶一樣，7-11還是在老地方、花店也還在、最常流連忘返的文具店沒變、新東陽也還沒倒、小小的早餐店依然在賣三明治…，邊回想著過去生活的片段邊往學校走去。學校的正門沒有多大的改變，三三兩兩的學生靠在二樓三樓的走廊上，走進校長室尋找修女的身影，修女的模樣沒變，只是歲月公平地在所有人的臉上留下痕跡，修女一一向我同說當年同班同學的近況，最意外的是我們班竟然至少有四個都跑去了法國，這是怎麼回事？據說還有同學在法國相認，這實在是離奇的巧合，因為我也去了。
學校改變最大的部份是原來初中部的教室已重新蓋了大樓。馬路的另一邊，幼稚園、宿舍、教會也已經都不復見以往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有如五星級飯店般的雄偉建築。教室裡有電視電腦投影機置物櫃，地下樓層有舞蹈教室音樂教室禮堂，小教堂已蛻變成大教堂，連幼稚園都擴大了。看到假日有社區大學的人來上課，學妹們在練舞，畫素描，修女們一派悠閒穿梭，這些都是我過去沒有的也想不到的景象，一方面欣慰於學校的成長茁壯，另一方面也有點緬懷那些過去活在記憶中的光景，說是校友也沒有太多的感情，只是接受了曾經是這個學校一份子的事實。
在正午的陽光中與修女告別，繼續屬於自己的道路。為了轉換心情我沒有直接回家，去別的地方繞了一圈，確認已經回到了當下這個真實的人生。回家後答應修女打了通電話給我初中算是要好的同學，晚上則與同一所高中畢業的大學同學討論母校的種種，寫下來這篇文章，只是單純把面對過去的複雜心情做一個整理。下個月我即將踏上另一段回憶之旅，會是怎樣的旅程呢？回來再說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