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16 09:42:39黴菌貓

淒涼.無言.第一夫人

淒涼.無言.第一夫人
2004-12-16 02:50/王美玉


在蔣經國權傾一時的時代,認識她的人不多,在沒有蔣經國的現在,知道她的人更少。蔣方良的一生令人同情,她的晚年只有悲哀兩個字可以形容。
提起蔣方良,一位和蔣家交情深厚的舊屬這麼形容她:「作為蔣經國的妻子,蔣方良有的是一分缺憾的愛情:作為第一夫人,蔣方良卻無福消受她應有的權勢與地位,作為一個母親,對她而言,更是不可承載的痛。」

異國之戀 蔣經國她的天與地

的確,她把蔣經國當做自己的天與地,當初為了追求愛情,離鄉背井,跟著蔣經國到中國,再到台灣,但是蔣經國和章亞若的婚外情,還有章孝嚴兄弟的認祖歸宗爭議,深深的刺傷了她的心:作為第一夫人,她沒有權勢、沒有聲音,不涉入政治的角色,恐怕也是政壇的唯一,不會再有第二人:當然作為一個母親,連續遭遇三次喪子之痛,那種無助的哀戚,真叫她痛澈心扉。

蔣方良和蔣經國的戀愛故事,是平凡中帶有幾分傳奇。蔣經國在蘇聯最孤苦無依、舉目無親的時候,蔣方良經常對蔣經國伸出援手給予溫情,是蔣經國患難中的知心伴侶。對當年的往事,蔣經國在「我在蘇聯的日子」回憶錄中曾經提到芬娜(蔣方良的俄國名字),是他在烏拉重機械廠唯一的朋友。蔣經國說芬娜是最了解他處境的人,「我每次遭遇困難,她總是會表示同情並加以援手」。

其實,當年和蔣經國談戀愛、共組小家庭的蔣方良,是一位青春洋溢的少女。她活潑、美麗,而且熱情無比,喜歡騎單車、游泳、溜冰,和蔣經國常常一起邀約年輕的朋友出遊、游泳。

婚後,兩人過的生活雖然清苦,卻也甜蜜。蔣經國在烏拉重機械廠,從基層技師做起,到工廠車間主任助理,後來升為助理廠長,並且主持「重工業日報」的編輯工作,工作相當順遂。只是這段日子並不長,因為蔣經國的特殊身分,他的命運還是操控在蘇聯共產黨的領導人和中共人員的手中。蔣經國的一舉一動完全被控制、監視,他老是被「檢舉」思想有問題,並曾經被革職送到西伯利亞勞改,由特務二十四小時監視,生活陷入困局。蔣經國對於這段刻骨銘心的日子曾經表示,「這段艱苦的日子一共維持了六個月,我們全家三口只有依賴我太太在工廠做工的微薄工資過活」。

一九三六年的西安事變,改變了中國的歷史,也改變了蔣方良的一生,蔣介石決定把在蘇俄當人質的蔣經國找回來。一九三七年在親友的淚水和祝福聲中,蔣方良跟著蔣經國,揮別她的姊姊和故鄉,搭乘火車再轉輪船一路由蘇聯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別就是永遠,再也沒有機會看故鄉一眼。

一腳栽進侯門,蔣方良還真不能適應,她要學的實在太多,最迫切的就是學中國話。不論環境對她是多麼的生疏,仍然無法改變她熱情、活潑的個性。雖然是外國媳婦,卻深得蔣經國的母親毛福梅的疼愛。當年小兩口返回中國時,毛夫人特別要人幫蔣經國趕製長袍馬褂,幫媳婦做旗袍,再為他們舉行了一場中國式的婚禮,以彌補兩人在蘇聯那個貧苦的環境中結婚時,沒有一個像樣婚禮和親人的祝福。

賢良慈孝 蔣介石的芳娘賢媳

年輕的蔣方良對中國的繁文縟節是一竅不通,蔣介石帶蔣經國夫婦和孫兒、孫女到白岩山魚麟秈去祭掃蔣母王太夫人的墓,他囑咐兒孫「多磕幾個頭」,但是蔣方良並不了解中國人的習俗,只在墓前鞠一個躬,蔣介石當時很不高興,直斥兒媳「不懂禮節」,蔣方良尷尬不已,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讓公公這麼不高興。咬緊牙關,改造自己,事實證明她並沒有讓公婆失望。蔣方良五十歲生日,蔣介石特別親筆寫了「賢良慈孝」四個字,送給她。她總算成為蔣介石滿意的媳婦。

蔣方良年輕時是很陽光型的人,尤其她在贛南和蔣經國同甘共苦、夫唱婦隨的日子,和來台後的低調完全不一樣。但是她最大的憾事,蔣經國和章亞若的一段情也是在贛南發生的。這段蔣經國生前都不願吐實的「婚外情」,曾經衝擊蔣方良晚年生活。在贛南蔣經國夫婦的家裡,經常是高朋滿座,當時蔣方良已經可以用寧波話和人交談,她熱情的招待每一位受邀到她家的青年人,為他們準備飲料和食物,有時也坐下來和他們交談,滿足青年人對她這位來自蘇聯的專員太太的好奇心。當年蔣經國開辦保育院,院長就是蔣方良。在贛南,她不僅是扮演蔣家媳婦的角色,也是蔣經國事業上的重要夥伴。

但隨著蔣經國在政治上的成就,蔣方良卻逐漸退出他的圈子。原因是蔣經國權力愈來愈大後,決定改變和太太共同參與政治事業的做法,他不讓女人過問政治,辦公室的大小事,都不讓蔣方良插手。當時常常有官太太不知情,託蔣方良幫她們的丈夫說項,蔣方良表示那是先生的事,她管不著,後來官太太們才慢慢了解,原來這位第一夫人的權力是那麼的小。

善意隱瞞 晚年傷的更深更重

至於缺憾的愛情,接近蔣家人士說,蔣方良對蔣經國的愛是無怨無悔,即使她知道蔣經國的外遇,也不會影響她對蔣經國的信賴與看法。蔣方良到底對章亞若的事情知道多少呢?蔣孝勇生前曾經說,以前在贛南蔣經國經常帶部屬和年輕的朋友回家,聽說章亞若也曾經到過他家,以蔣方良在贛南對蔣經國工作的投入她應該是認識章亞若。只是夫婦兩人都不說,即使到了晚年兩個人相互扶持、依靠,也絕口不提這段往事,隱瞞她至晚年。

蔣孝勇說,蔣方良可能早在當年就知道章亞若和蔣經國的這段婚外情,但是她不知道章亞若還生下一對雙胞胎,以致幾年前當章孝嚴兄弟是否認祖歸宗的新聞在媒體上炒得很熱時,蔣方良看到媒體的報導很不能接受的問她的兒子:「孝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有人要來蔣家認祖歸宗。蔣方良很不能接受這件事。蔣家四兄弟蔣孝武、蔣孝勇、章孝嚴、章孝慈之間的關係,曾經好不容易有進一步的改善,不過基於保護母親的立場,蔣家兄弟要求章氏兄弟在蔣方良在世前不要再提認祖歸宗的事。

善意的隱瞞,仍無法避免讓蔣方良受到傷害,因為她一輩子跟著蔣經國,蔣經國是她的整個世界,但是一直到蔣經國過世,都沒有向她吐露原來在蔣家之外他還有一對雙胞胎兒子。蔣家人說,那一陣子蔣方良內心受傷很重。

蔣家的男人以政治事業為重,蔣方良作為蔣介石的媳婦、蔣經國的太太,她有大半的時候必須扮演一個對政治完全沒有興趣的單純家庭主婦,必要時卻要作為一位遇事一肩挑的勇敢女性。如何扮演不同的角色,完全聽從先生對她的安排。例如一九四九年大陸山河變色,情勢危急,很多人紛紛撤退到台灣來,為了擔心妻子的安危,蔣經國也不能例外的安排蔣方良帶著四個孩子先到台灣。這時候的蔣方良是一個堅強的女性,她自己肩負起照顧一家大小的責任,並且在台灣等待蔣家男人的最後消息。一直到一九四九年十二月,蔣介石、蔣經國父子自大陸撤退到達台灣,蔣方良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才安定下來。

孤獨晚年 歷經喪子悲悽無奈

來到台灣後,蔣方良雖然在官邸有傭人,但她還是喜歡自己動手操持家務、燒菜。住在長安東路時,因為房子是緊鄰鐵道邊,火車聲音很吵,煤煙灰塵也特別重,蔣方良經常要清洗窗簾,所以鄰人常常可以看到蔣家的媳婦,就像在溪口一樣,她用腳踩洗厚重的窗簾。同時,在後院養雞,把雞蛋給丈夫和小孩補充營養。不過,隨著蔣經國權力一天比一天大,他們從長安東路搬到大直七海官邸,蔣經國逐步走上權力高峰,他們的家從此也蒙上了神祕的面紗。

在大直七海官邸是一座深深庭院,不像在長安東路,鄰人有時可以看到蔣方良操持家務的身影,七海官邸是一個戒備森嚴的地方,男主人權力愈來愈大,女主人愈來愈沉默、沒有聲音。不像以前可以看到他們夫婦帶著孩子逛街,偶爾夫婦兩人在官邸內庭院散步,也是在重重圍籬的隔離下,外面根本難窺究竟。七海從此鎖住了蔣方良,她像離群索居一樣過著自己的下半輩子。尤其晚年三個兒子相繼過世,唯一的一個女兒旅居美國,蔣方良一再經歷喪子的椎心之痛,她曾經形容到榮總那一段路途是,難捱的傷心之路,沒有第一夫人的榮耀和光鮮,流露出的是一位孤獨母親的淒涼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