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吧？連將軍都親自到場指揮。」

　　『我從來不知道你也會有囉嗦的時候，亞克提。』通訊器另一頭傳來爽朗的笑聲。『這次的敵人數量是多了點，但是根據情報顯示，這個礦場是他們基地防禦最弱的入口，從這裡進去和另一頭的友軍會合，就可以順利解決他們了。』

　　「情報......是指那個藏頭藏尾的傢伙嗎？那樣的傢伙可以信任？」

　　『不知道，但是將軍說沒問題，好像是他還沒統領一個軍隊時的戰友。不跟你說了，現在準備要攻進去，你就好好待在基地養傷吧！對了，別忘了，如果我有什麼三長兩短，幫我......』

　　「閉嘴，不准再說那句話。」

　　「記得幫忙向上帝禱告，說我想上天堂」以往伙伴在出任務前總會開玩笑地講這樣的話，而亞克提也大不了回一句「笨蛋，機器人沒有靈魂，何來天堂？」之類的。他不曾在意別人所謂的「不吉祥」。然而，這次不同以往。伙伴的話讓他不安。

　　第六感這東西是不存在於機器人的世界。亞克提這樣相信。很不幸地，他的第六感似乎異常地好。全滅的消息傳來，他也顧不得自己身上有傷，第一時間趕到崩陷的礦場。石堆的殘骸中，除了威達將軍的隊伍之外沒有別人。敵人？友軍？沒有。陷阱。他默默地從廢墟中撿起金色十字架，緊握在手中。

　　原本不多話的亞克提，自此之後更加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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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兩下掌聲，水藍色身影走上山丘，在墓園入口停步。

　　「冰蠍亞克提？」來人沒有說話，莫琳便已認出他的樣貌，從鑽土車的廢鐵中站了起來，手指緊緊握住長劍。「我以為你會在洋流研究中心待著等我們過去。」

　　「回去。」亞克提開口道：「將軍的養女，我並不想和你戰鬥。」

　　「哼，聽你的話，盧恩的走狗倒還對盟友有些情義？別開玩笑了！」女孩道。

　　「......你果然都忘了。」亞克提看著女孩，突然的回答讓她一愣。「果然如克維所說，是因為將軍的死，讓你失去了一些記憶嗎？」

　　「你在說什麼......？」莫琳瞪大了眼。

　　「三年前，我還不是在盧恩手下，是將軍死後，才跟其他人一起投靠他。這點你應該知道才對。」冰蠍回答：「雖然他在說服我們時承諾，會讓將軍復活，但那些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思考型機器人的身體雖然可以重製、記憶可以保存，但是......」

　　「不重要？你知道是盧恩毀了父親復活的機會嗎？」莫琳一拳擊在旁邊樹幹上，怒道：「就用提升你們能力的隕石晶體，重新在新世代思考型機器人的核晶中提供能量，可以利用新世代的高自我修復力活化身體機件，也不必承擔搬移記憶資料可能遺失的風險。這是我經過多次模擬得到的結果！但是盧恩的破壞，卻連儲存的資料都一併消除了，你知不知道？」

　　「就算保存記憶，卻不再是相同的靈魂。」雖然說，從前的我也從不相信機器人的靈魂這回事......「不要給仇恨和感情左右自己。這是將軍以前常說的話。」

　　「我想還輪不到你來跟我說這句。你還知道了什麼？」

　　「......真的想知道什麼，去找克維吧！」亞克提淡淡地道：「自己失去的記憶，要自己找回來。我只能說這些。」

　　冰蠍後退幾步，轉身就要下山。

　　「等等！」莫琳開口叫住他：「把吸熱裝置關掉，讓這個城市回到原來的溫度。」

　　「恕難從命。我設下的這種裝置一旦裝上，是沒有關閉鈕的。」亞克提，看著不遠處一黑一紅的兩名非正規品獵人來到面前，閉上眼，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回答道：「但是，我並沒有阻止你們將它破壞。」

　　「難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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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中的藍色神殿，在夕陽的映照下變成詭異的黑色。橘色的陽光從大廳兩旁成排的窗戶透了進來，長桌上白色桌巾也給染成了黃色。這樣昏暗的色採，映襯盛宴的冷清。

　　能坐上這張長桌的雖然不到幾個，每年增增減減，人卻沒有這次這樣少過。

　　好悶吶。西菲斯手托著下巴，瞇著眼看著桌前的其餘四人。以往人多，大家面上的表情也複雜得很，是挺有趣的畫面。現在除了弗斯特臉上滿是擔心的神色之外，另外三人的臉就如石膏像般死板。我又不是在參觀美術教室......早知道跟克維一樣開溜不就好了？

　　大廳的門緩緩打開，一身暗黑色裝甲，胸前紫色核晶的盧恩走了進來，在場五人同時站起行禮。西菲斯是唯一不用行禮的，仍象徵性地點了一下頭，卻見盧恩直接向他走來。難不成盧恩大人惱我沒行禮給他難看？我記得他予許過的啊！在餐桌前悶了一陣子，獅鷲型機器人現在的腦裡只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西菲斯，貴方送來的『禮物』，可否隨時啟動？」盧恩開口問道。

　　「『禮物』......？」西菲斯回過神來。現在可是談正事，不能再想著玩了。「是了，您是說那個啊，可以的，只要利用遠端操控稍改變原來的設定就行了。」

　　「很好，你跟我來。」盧恩轉向其餘四人道：「我過一會就回來，不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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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傑洛和艾克賽爾幾乎是同時趕到山丘上，站在亞克提面前，和莫琳將他圍在一個三角形之間。沒有阻止我們破壞吸熱裝置的意思是？

　　「亞克提......你真的對於違反機器人原則一點感覺也沒有嗎？」莫琳問道。

　　「......我說過，什麼事都已經不值得在意。」亞克提回答：「非正規化什麼的我完全不在意，同樣的，盧恩的命令，我也可以視而不見。」

　　「既然如此，或許你願意告訴我們一件事......」傑洛的眼神突然變得尖銳。「最後一個，真正影響北大西洋洋流的吸熱裝置設在哪裡？這四個小小的機器把一個城市搞成這樣是夠的，但是要影響到洋流可不是那麼簡單。」

　　亞克提低頭默默佇立著沒有回答。

　　「我就說還沒遇過敵人這麼好心的。」艾克賽爾吐了吐舌頭，為槍上了新的彈匣道：「如果真的什麼都不在乎，當初盧恩要你來執行這個任務時就不會答應了啦！」

　　「小心，他的情況好像有點奇怪。」傑洛道。

　　又是那種刺痛的感覺......亞克提無法回話，緊咬著牙，連手都無法舉起來。

　　『哼哼，威達的舊部，果然不可信任啊！你就好好地和非正規品獵人們玩玩吧！』思緒混亂中，通訊器傳來冷冷的笑聲。盧恩！原來是你......

　　藍色的蠍尾揮起，掃向身後的莫琳，女孩向後一躍避開，槍聲同時響起，在冰蠍的肩上開出一個洞，機油汩汩流出。亞克提吃痛抬起頭，眼睛已呈鮮紅，衝向開槍的艾克賽爾。

　　「住手！讓他走！」傑洛舉劍正要從旁刺擊，忽聞莫琳一聲喊叫，停下腳步。艾克賽爾往一旁地上滾開，亞克提也不追擊，毫不減速地直奔下山。

　　『莫琳，你想起來了，是嗎？』艾克斯問道：『那個曾為你父親手下的人。』

　　「哼，用通訊器偷聽聽得很高興嗎？」想起來了，亞克提也好，弗斯特也是......為什麼會遺忘？這麼重要的事......？我是不是還失去了什麼記憶？甩了甩頭，莫琳回答道：「亞克提現在會去的地方只有一個，就是洋流研究中心，最後一個吸熱裝置肯定也在那裡。既然知道了，先處理教堂這邊的裝置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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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裹著毛毯窩在壁爐旁，被墓園傳來的打鬥聲吵醒。好像沒有這樣冷了。揉了揉眼睛，窗外灰曚曚一片，也分不清楚是白天還是晚上。「咕嚕」的聲音傳來，他摸了摸肚子，嘟著嘴吐了一口氣。躲在這個教堂已經一個禮拜，教堂儲藏室裡原本有一些麵包，還有一種紅色、喝起來辣辣的卻能讓全身熱起來的果汁，但這些東西在兩天前已經全給男孩吃光了。再出不去，沒有凍死，可會先被餓死在這裡的。

　　門上傳來「卡」的聲音，教堂厚重的門緩緩露出一條縫，外頭的冷風灌了進來。誰？會不會又是那些做壞事的豆Q？男孩慌亂之下，躲到聖母像的後頭。

　　「這教堂還真奇怪，外面冷得要命，裡面卻是暖和得很。」

　　「古老壁爐效果，竟然勝過於現代發明的暖氣機。」莫琳走到爐前，看看一地的紙袋和紅酒空瓶，拾起毛毯道：「看來這教堂裡還住有人，離開不久，毯子上還有餘溫。」

　　啊......忘記把東西都收起來啦！我這個笨蛋！男孩當場有種想哭的感覺。突然腳步聲接近，一張稚氣的大臉從聖母像旁冒了出來。

　　「咦？你躲在這裡做什麼？」艾克賽爾伸手拉住轉身就要逃的男孩道：「啊，別跑啊！我們是非正規品獵人啦！」

　　「非正規品獵人？啊...... 電視上的大哥哥！」男孩從聖母像探出頭來，露出高興的表情指著傑洛大叫著：「太好了！你們可以帶我回研究中心，還有找姐姐嗎？」

　　「喂......我也是啊......」艾克賽爾嘟著嘴滿臉不滿咕噥著。

　　「回研究中心？你住在那裡嗎？」莫琳問道。

　　「差不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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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呿，為什麼一定要帶上這小鬼啊？」傑洛背著用毛毯包著的男孩，發出不爽的抗議：「一個不會戰鬥、不會保護自己、不會帶路，甚至連話都講不好的小鬼！」

　　「你又知道他不會認路了？」小少年跟在他後頭問道。

　　「很簡單，洋流研究中心就在教堂所在山丘的山腳下，他能到教堂去卻找不到回研究中心的路，這樣的路痴真的跟艾克斯有得拚。」莫琳在一旁回答。

　　『重點是，雖然帶他危險，但在沒人保護的情況下，留在教堂裡更危險。』艾克斯透過通訊器道：『雖然主要吸收熱能的裝置已經破壞掉，但是四週的機器人已經不受亞克提的控制，可是會主動攻擊人纇的，還不如帶著到他自己熟悉的研究中心找地方躲好。』

　　「傑洛才不會想這麼多，會答應帶著他大概只是因為剛剛他哭了吵著要跟。」艾克賽爾才插了一句，馬上被揮來的拳頭打倒在地。

　　「嘖，所以說我討厭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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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算什麼研究中心......是冰窟吧？」艾克賽爾戳了戳一道從天花板垂下來的冰錐。

　　將男孩留在研究員的休息室後，照著艾莉亞的指示來到主實驗室的門口。銀灰色的門四周結滿了堅冰，從門縫裡透出了強烈的冷氣。

　　「亞克提出狀況了。」莫琳環顧四週道：「他對自己的劍術很有自信，就算遇到再強的敵人，也只是以冰劍迎敵。像這樣放肆地使用他的能力還是第一次......」

　　「是西格馬病毒吧？看剛剛突然發狂的樣子。」傑洛突然轉過頭來：「想瞞也沒用，你以為我們和中了那種病毒的戰鬥過那麼多次還看不出來嗎？」

　　「你們擔心我會手下留情嗎？」女孩瞪了他一眼。

　　「這要問你自己吧？」紅色機器人嘴角上揚，回過身去「砰」地一聲踹開大門。

　　數道冰箭襲來，三人向門邊一滾避開。艾克賽爾憑著開門瞬間看準敵人的位置，以門為掩護，朝實驗室內連開幾槍，阻得亞克提一時無法發射冰箭，三人抓住這個空檔衝了進去。

　　「吶......我記得他不是長這個樣子的吧？」看著身長三公尺、帶著閃著冷光刺針長尾的水藍色巨蠍，躲在桌子後頭的艾克賽爾下巴都快掉了下來。

　　「那是他利用新世代思考型機器人的能力變身的模樣。」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變成這個形貌。莫琳盯著冰蠍，眼神突然變得黯淡。爸爸曾經說過，當亞克提變成這個樣子時，對他說什麼都無法入耳。「沒時間驚訝，小心，要來了！」

　　巨蠍高舉尾巴，像輛坦克往傑洛撞去，紅色機器人以二段跳落到牠身後，Z斬朝蠍尾一揮，卻不料亞克提轉身奇快，Z斬擦過尾部削斷一隻後腳。刺針直刺而下，傑洛只有向後一躍避開，剎時地上給擊出一個大坑。

　　「只注意一人是不行的！」莫琳趁巨蠍給引住注意力時以倒在一旁的實驗桌為跳板躍至天花板，右角一蹬，長劍向蠍的背部插下，貫穿那身藍色裝甲。深黃色機油濺上女孩的衣服，刺鼻的油味讓她突然一呆，給巨蠍一甩，長劍脫手飛了出去，撞上牆壁。

　　「什麼？還能動啊？」青色光束在空中畫過幾道軌跡，又在蠍身上添了幾道深痕，然而亞克提似乎沒有停下攻擊的意思。空中出現上百道冰錐，以自身為中心，像旋風一般向四週狂捲，莫琳和傑洛只能不斷揮劍擊落冰錐，而沒有近戰武器的艾克賽爾則只有躲在桌子後頭。

　　「這樣不行的啊，那傢伙好像完全不知道痛了。」艾克賽爾吐了吐舌頭道。

　　「攻擊頭部。」傑洛道：「剛剛我近身攻擊的時候，打在身上的他都視而不見，但只要往頭部招呼，兩個巨螯就會做防禦，頭部應該是他的弱點。」

　　「三個複眼最上頭那一個。」莫琳突然發話：「那個圓珠其實不是複眼，是他的核晶。當初隕石晶片就是植入那裡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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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聲槍響，僅聽到小小的斷裂聲，空中急轉的冰錐無力地落下。第二聲槍響，「匡啷」核晶落下聲之後是冰蠍巨大身體倒地激起的冰晶飛散。

　　「這就是讓洋流失調的低溫裝置吧！」莫琳背向其餘兩人，走到實驗室內一個巨大的倒冰錐前，看著裡頭深入地下的機器。根據艾莉亞的情報，這間實驗室的底下就是海了。女孩手中長劍閃動，冰錐從中截斷，爆出一小叢隨即消失的火花。

　　「這個，留著吧？」傑洛從後頭拍了拍女孩，將什麼東西塞到她手裡。「雖然說你現在應該沒什麼精神慶祝，但是......」

　　一條斷了鍊子的金黃色十字架。女孩張開手掌的同時，隱約聽到遠處山丘上教堂的鐘聲響了起來。

　　「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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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噹......第十二聲鐘響迴盪在整個城市，就在餘音停止的瞬間......

　　「呃......」小少年一聲悶哼倒下。蠍尾直直刺入他的背部。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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