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3-23 01:59:49沒氣質
港仔的價值觀比柏金扭曲得更嚴重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外套,但拉鍊卡住了。
之前阿水寫信來說,不萬不要為了張愛玲去吃半島酒店下午茶,不幸的那是大家預定的行程,旅居香港第三天晚上,我又從繁忙的逛街行程中跑開,真的是用跑的,我來不及了,港仔要的那些台灣食品在酒店裡,我得從我也不知道是哪裡的某個地方奔回去拿出來給他,幸好我已經認得時代廣場,知道回酒店的路,不然就好看了--那麼重又要帶回來,行李箱那麼小我還能買什麼裝進去?回去房間洗個臉的同時,想說柏金會不會剛好回來?果然就回來了,嚇我一跳,我不能經常用這種假設想法。開始節外生枝了。再走回來吧。
第三天晚上,港仔說要吃日本料理,席間他問都去了哪裡,拿出手機給他自己看,漏了很多地方沒拍,一旦沒拍我就忘記了哪裡是哪裡,現在看其實也不記得哪裡是哪裡,但當天就忘記也真的太厲害了,螺絲說,去了哪裡你也不知道,沒錯因為我都跟在她們後面比較保險。本來要去港大(這應該算愛玲姐行程),港仔說港大有什麼好去的?我說有。我們還去了澳洲牛奶公司,他說那有什麼好吃的?你們大老遠跑來吃這個?還去了香港文化館喔,做得非常好喔,港仔說,沒人要去吧?我說對啊,星期三免費也沒人。你們還要去哪裡?我說明天會去半島酒店喝下午茶,他嗤之以鼻,「但可以用踢分你的餐具耶,人生也就這種時候有機會用啊?」「是純銀的嗎?」「我想還鑲鑽吧。」「到時拍照給我看。」吃過晚餐,已近十二點,拿了昨晚拍的一百多張照片又奔回酒店。好像沒有走回來的意思,那就繼續走得更遠吧。
最後一天我們繼續在路上晃盪,有人去了半島酒店,我們去了文華酒店,柏金買了昂貴果醬增加背包重量,後來在機場集合時,S小姐說:「沒得比。」「沒關係,我簽證還可以去一次,六月來的時候再去吃。」下次我要買皮鞋褲子去吃半島酒店,然後跟港仔說,連蛋糕上都鑲鑽了,到哪裡去找啊。其實我想去淺水灣,以前住在那裏的阿嬤問,有去嗎?我說沒有,有去南丫島嗎?沒有。我們什麼地方都沒去喔,都在飯店睡覺,因為沒有錢。
胡晴舫《旅人》裡的〈生活在他方〉提到了當地人對外來者想造訪的在地場景的不耐,港仔不想去香港文化館,我們也不想去歷史博物館,港仔說杜莎夫人蠟像館是給觀光客去的他沒去過,不過台灣沒有蠟像館。港仔來台北必吃度小月、加州風洋食館,對我們來說,那誰要去啊?但港仔,如同其他港仔陸仔一樣,他們對台灣的了解,遠比許多台灣人更深入,因為港仔我才看到許多原本不會去看的地方,去年港仔上台灣新聞,因為颱風來襲,他堅持要去綠島,三年多前我們去了一半,車到花蓮被通知說船班航班都取消,改在台東兩日遊,終於又要去仍遇颱風,港仔堅持渡海,打電話來說,有記者來採訪耶,哇又走到哪裡去了。
該走回來了,昨天穿著新外套,回家前拉起拉鍊,卡住裡面的襯衫而且卡得很緊,整個布面都吃進去的那種,回到家還是拉不出來,只好把襯衫剪破,但拉鍊還是不動,我在家跟它纏鬥了一個小時,鄰居打來說,來拿東西,沒錯,還是託買的香港來的東西,鄰居秀新買的阿尼絲比外套,還有新包包,即使這樣,柏金那件上衣還是贏了,雖然我比較願意用同樣的價格賣一雙鞋。
回家來繼續跟拉鍊糾纏不清,我想到Henri frederic Blanc 的小說,那個被困在電梯裡的廣告人,我被困在拉鍊裡了,最後那個人終於自由了,但他瘋了,他衝向窗戶跳出去,落在街邊的梧桐樹上,他被耶誕飾燈電死了。畢竟窮人沒有發瘋的權利,我得趕快把外套復原,我沒錢再買一件了,而且我會繼續穿掉了一塊肉的襯衫,畢竟因為不想洗還沒穿過幾次。還有被套要裝,凌晨三點,終於解決了,裝棉被的時候,被套上的拉鍊又卡住了,人參啊貂皮,我想還是喝杯酒吧。
喝了一杯酒,早上起不來,中午也起不來,下午起來決定今天要空手出門,我得去一趟郵局提款機,騎機車的時候還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把皮夾放進車箱,沒放,到郵局停好車,發現不見了,沿著路回去也找不到,走到隔壁的派出所問有沒有人撿到,他說幾時掉的,我說五分鐘前,「沒有人撿來。」人參啊貂皮這是一件不祥的外套,而且我以後想起什麼不吉利的事,就要立刻防範。
上班的時候,有個女的打來要找老闆,老闆不在,改找我,我說我就是,她說我是人資部門,我嚇一跳,是要把我開除嗎?你的皮夾被撿到長安東路上的派出所了(既然我是事主,為何要找老闆?)。休息時間本來要回家晾衣服的計畫改成去長安東路拿皮夾之旅,警察說裡面有多少錢?我一向只記得皮夾裡沒錢,並不記得皮夾有多少錢。但我不能這樣說,遂說有幾百塊吧,他說身分證在哪?我指著夾層,他拿出駕照來比對,我拿了皮夾說謝謝也不知道還要說什麼,忘記問他誰撿來的,回來後再打電話回去要找那個警察,他同事說他去巡邏了,說要再打來,如果是他撿到的,我是願意給他三成的,畢竟裡面只有五百元,如果他要喝咖啡,我也願意把那張同事給的星巴克咖啡兌換券送他,但他沒打來啊,我明天得再打一次,問他要不要跟我分樂透中獎的金額,我中了五個號碼噢。
回到上星期登機前,我在往登機門的輸送帶上打給港仔,他接起來第一句話竟然問下午茶怎樣?我說什麼下午茶?才想到昨晚說要去半島酒店下午茶,沒有去喔我們改行程了,他不是嗤之以鼻嗎?怎麼緊咬著不放?而且現在,就是現在,我想起來了,那頓可沒有踢分你餐具的日式料理吃下來比半島酒店下午茶還貴,雖然多少錢都跟我無關(也跟柏金無關)但我覺得港仔的價值觀比柏金扭曲得更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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