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想聽王菲唱現場，曾聽過一張她在日本演場會的錄音，很強的曲目哪，但竟然沒辦法聽完那張專輯，絕對不是因為當時老闆的電腦喇叭太爛，王菲現場的效果經過錄音室經過大量壓製再壓縮，是不能聽的了，儘管那是在東京唱的，哈日風早已退潮，但王菲的現場錄音跟錄音室裡做出來的唱片品質差了十萬八千里，真不敢
恭維。

但金乳一再試圖說服一起去，並且利用我引誘安娜去，這招式很蠢，當我在電話中得知安娜已經答應，兩人便開始數落金乳的幼稚，安娜後來終於因故無法前往，演唱會門票順利降價售出，算她逃過一劫。我實在沒興趣花一千五百元去聽一個沒有期望的演唱會，終究還是去了。大約答應的同時也在心裡算計過，此後再無機會聽
王菲演唱會，以前從沒聽過她演唱會，不如趁此機會去看看，雖然花一千五百元證實自己早已相信的事實是愚蠢的。王菲能再辦幾場演唱會呢？她最好的時代已經過去，去年的「將愛」竟無一首歌能夠讓我在後來想起什麼，甚至早就將一點也不華麗的豪華精裝版讓渡給不甜甜小姐，就算她得了金曲獎，儘管唱片公司吹擂唱片銷
售量，她已是遲暮美人，繁華似錦，過眼雲煙。

摸咪狼說他最愛的是「天空」，那是他的第一張王菲，彼時仍是王靖雯，我的卻是「執迷不悔」，王靖雯初初來台，冷漠高傲態度引起各大牌節目主持人如張菲等人反感，媒體亦一面倒，大肆報導王靖雯惹火許多人，我還不知她唱了〈我願意〉，高中畢業典禮快到了，612大限好多書在限時大特價，很多東西想買，好多事情還
沒做，誰管王靖雯來台灣撒野，但廣播裡播了〈我願意〉，知道這是王靖雯，我沒聽完整首歌，便決定不管她做人多失敗，買了來並且相信下一張可以直接買了。

「天空」讓王靖雯在台灣的地位確立，並且陪許多人度過苦悶的青春時光，例如摸咪狼，在他大學宿舍的書架上還擺著這張唱片，不時還要拿出來聽一聽。但王靖雯依舊跟她的高跟鞋一般高傲，唱片賣了，驕傲的王靖雯遂進化成為有獨特個人風格的女明星，所有的不是皆成為特色與賣點，改良過的小紅莓如當時周杰倫的爸爸打媽媽隨處可聽，到了讓人厭煩的地步。

安娜說莫文蔚陪我們走過大學生活。但是莫文蔚是大二才來的，這之前還有王菲，安娜與兼你撕一搭一唱演完讓人笑到哭的〈淚海〉後，恢復正常自己把不知私下偷練過幾遍的〈暗湧〉、〈約定〉在好樂迪（後來是錢櫃）從頭唱到尾，之後每進包廂必點此二曲。我們最恨的是小朱老跟人搶唱王菲，唱出一種嚇死人的樣子，讓原本會唱的歌都變成不會唱，增加我們造口業的機會，每每他搶到麥克風不肯鬆手，竊竊私語咬耳朵的時間便開始，直到麥克風再落入自己手中。

「浮躁」之後，王菲開始「做音樂」，為了顧及廣大KTV愛好者的市場，仍不免附贈幾首能夠在包廂裡唱得出來的歌，〈紅豆〉到現在都還有人會點，但是她已經不肯唱這樣的歌了，被老男人拋棄又被小男人欺騙，她的情歌再不可能出現無悔無怨的歌詞，她應該恨死那些男人，雖然她還是很愛男人。但她慢歌不再有投射對象，〈當時的月亮〉慶幸自己沒把桌上的茶喝光，〈笑忘書〉完全是自言自語，與他人無關了。唱片公司在「流年」的封套上加了一句大約是說媲美〈約定〉盪氣迴腸的情歌，終歸只說愛情是狹路相逢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事過境遷兩不相欠，王菲已經唱不出動人情歌了。

然而我們竟朝聖般地在寒流來襲理應床上窩一天的週末，來到門票上指定的地點，等著演唱會開場，從環亞走過來時，看到一團一團的人，我多想跟金乳她們說，我願意放棄這個難得機會與一千五百元現金，改成環亞商圈半日遊，多時未至，櫥窗幾經改朝換代，又添了好多值得一摸並且試用的新產品哩，何必來這裡難民似的人
擠人！

尤其當我們繞過標示不明並且請了一堆只會講錯話報錯方向的工讀生的演唱會場，又看到滿地的報紙便當盒飲料罐，只覺得這不像是將此與奧運並舉之「盛事」的超級巨星演唱會會場，倒像沒有攤販卻一片狼藉的夜市，人群擠成一團，茫茫終日不知所向。終於我們找到排隊入場的隊伍，進得場內才發現空曠得很，完全不像有四
萬人幾在一起的場面，應該不到一萬吧，也許只有四千，想起剛剛沿路有人打八折兜售搖滾區門票哩。然而大螢幕上不斷播出賣座空前的消息，網路競標亦達一萬五千元，根本上那是不肖之徒自己買來哄抬價格，敝帚自珍，哪是競標後的價格呢？

太早入場，我們坐在地上等開場，每隔幾分鐘便有個女的廣播說不可錄音錄影，違者沒收器材。行徑十分心狠手辣，我們想聽到的應該是歡迎光臨並不是警告來者。這樣撐了八十分鐘，甚至金乳拿出紙牌來邀我們玩，但沒人有興趣，因為竟都不會玩牌，我只說要玩心臟病，真愛這種沒氣質又簡單刺激的紙牌遊戲，接龍這種耍心
機的遊戲也還記得，但沒人要玩。我們以為佔到好位子，但開場前二十分鐘，許多人都站起來了，我們在特區後的人群中約第五排吧，除非墊著箱子，否則幾個哈比人是看不到什麼鬼影子的，只看到別人的後腦。幸好這不是夏天，在這麼多流著汗的人當中擠著，我必立即氣絕身亡。我決定往後尋找新天地，果然在舞台前架著大
螢幕的場上發現一片好山水，吆喝她們過來，因為真的空曠，我們能圍成圈圈，玩一場心臟病以及接龍，還可以不怕燻到別人，抽起煙來，很多人都在抽煙等時間過去。演唱會還不開始，我們已經花掉比一場演唱會還長的時間等待，金乳似乎認為這是正常的，她大約腦袋有問題，愛王菲也不是這種愛法。而且我們雖然到人潮不
洶湧的螢幕正前方，但離王菲更遠了，為數眾多的鋼架，也擋住了視線的空隙，我們真的只能看螢幕裡的實況轉播了，金乳特別去買了一個八十元的望遠鏡，此時可以往前丟出去砸特區裡的人頭了，不過那麼遠也砸不到吧。

終於爆炸聲之後，王菲在離我們很遠的地方凌空而降，唱起〈天空〉，她眉頭皺得緊，是因為太冷了嗎？還是蠢貨們並沒擠滿整個體育場，但還是要說開場效果好極了，隔日自由時報以「王菲女神下凡，四萬信徒膜拜」這種愚蠢的標題報導了這場演唱會，她在我們重複看同一個噁心廣告聽同樣的廣播警告加上吵死人又難聽的外
國歌已不耐煩的時候，終於出面，那一剎那我真的想到DIVA這個單字，但DIVA還沒到神的地步吧。很久沒聽到〈天空〉，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接著〈陽寶〉是上張專輯裡我算比較喜愛的歌，四首歌之後，悠揚的大提琴過場，王菲去換衣服，唱〈我願意〉〈假如我是真的〉〈只願為你守著約〉〈但願人長久〉，弦樂編曲讓她
可以安心地把眉頭皺得更緊，唱出好聽的歌，這一段是整場演唱會的精華，絕對不是因為我個人對弦樂的偏好，所以只愛這只段。其實她後來還有些歌表現得不錯，像是〈開到荼靡〉拿著擴音器對著麥克風唱，像是〈新房客〉，但演唱會才不過進行半小時多一點，她已經頻頻忘詞、走音，連金乳這樣盲目的歌迷都對她不耐起來了，一次忘詞可以裝可愛，兩次忘詞傻笑，三次忘詞只會帶來更多的差錯，我在演唱會前兩日的NSN暱稱裡，預言她不要跌倒的好，她還真的跌倒！

接下來，我敢發誓，除非是真的不管她好壞對錯真心愛她的（這時候真的可以稱之為）信眾，否則無法忽略她在演唱會上的脫序演出了，她唱「不完美也要精彩」，大約便是說自己的演唱會吧，反正大家都愛我，我出了點錯也不妨礙，反而大家以為我是故意的哩！反正那麼多人都只能看到螢幕並且隨時要換位置想要看到本尊，
應該也不會很專心聽我唱歌吧，的確是，搖滾區的待遇倒不如更便宜的看台區，光那該死的鋼架螢幕，就有理由要求退費了。隔日新聞稿（相信所有媒體都是看新聞稿改寫），全一面倒盛讚王菲演唱會人數之眾、表演內容多麼豐富，連數次忘詞、搶拍、走音、跌倒都輕描淡寫成了偶發事件。他們難道沒聽到王菲把〈流星〉唱成
另一首曲調陌生的歌，還有兩首又冷又差錯連連的英文歌？連我寄予厚望的〈眷戀〉高音處都快裂開了。更別提進出場秩序凌亂，擴音器猶只要求欲購買演唱會周邊商品的群眾請到這邊排隊種種營收至上鈔票第一其餘皆無足輕重的怪現狀。

那些到場且開過各唱的大牌小牌，聽過天后的世界巡迴演唱會之後，不知道什麼感想？S.H.E.小姐們發表的言論，竟然像是盲目歌迷去看偶像開唱，完全不像同業應該會說出來的。那麼黃鶯鶯陳珊妮呢，她們會不會回家偷笑：自評七十分竟還敢收錢收得這麼高興？

〈開到荼靡〉說：一個一個偶像不外如此，沈迷過的偶像個個消失；金乳在這場演唱會之後，應該已經醒覺，再不願也再不敢吆喝親友共赴王菲演唱會，她說，拜託她還會有下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