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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重回校園，南下唸研究所時，妹妹又辭去台北的工作回去陪母親。我由衷感謝哥和妹妹，他們在那個需要人力分擔的時候從不曾要求我，認定我所學在台北才有好的發展，兩個人商量著就扛起了照顧媽媽的責任。從小像個管家婆的妹妹，去年終於嫁了，放下一顆心，卻得漸漸適應她成了別人家媳婦的改變，再不能大、小事都無賴的託給她。

那些年，多虧了她，總是傻笑而有禮貌應付著那些長輩，替媽媽跑著那些紅、白帖的場子，還有顧著世交人情的相親餐會，而我從來就不是那麼聽話，她反倒像個姊姊，早年還三不五時無聊來電，問我倒底在台北錢夠不夠用？！常想，她跟哥一定是中了爸、媽那時期定義我們的咒太深；說哥是”賺錢存錢”、我是”賺錢花錢”、妹是”不賺不花”、弟弟”不賺花錢”！這個妹妹，媽生時真應該把順序理一下，把她生在我前頭，讓她當我姊姊，或許我的逍遙能得個心安理得！

從前對著這個個性與我迴異的妹妹，我怎麼也不懂她的感情世界，如何能那樣平靜無波，迂迴慢熱的像個古人；聽說曾有一個母親友人的兒子，介紹認識後為她淚灑機場，不願返美完成學業，問起她卻皺著眉思索半天，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對方的波動。如今，看著妹婿對她的疼愛；遇到一個可以一起玩Wii、一起洗衣曬衣、一起存錢購屋、一起簡單過生活的人，心裡為她高興，只是真的還不太能適應，她不再只是我的妹妹，有了另一個家…。

而那個年少忙著抽煙、打架、退學、轉學，被我拎上台北保護管束的弟弟不再了；退役後自發性的半工半讀唸完二技，娶了一個好弟媳，妥妥貼貼的讓他變了個人，在鄉下沒事還以考證照為樂，我常取笑他，會不會哪天我回娘家發現他已經修完博士？

已經三十好幾的他，是個男人了，我心中的印象卻總是那幾年；平安熬過國中的打打殺殺，高校卻屢進屢退，國中時他打架，媽說她管不動了，從台北召回跟他氣味相投的我，由我代母親去見他的班導、叛逆期碰了些奇怪玩意兒，母親偷搜了他的房間又不敢讓父親知道，焦急的只能跟我秘密商量…，那一次他用機車載我，到了有如世外桃源的上坪山間，面對著山嵐霧氣，他告訴我沒有上癮那回事，只要他想戒就能戒，他只是不明白，大家在爭鬥什麼？告訴我一個和尚跟一個尼姑生了一堆光頭孩子，在山林間過著與世無爭生活的故事…；我多少是懂他的，雖然他不像我看完家裡一整套的「林語堂」，但我們都遺傳了父親骨子裡的老、莊，升學壓力下同儕比試顯得適應不良，也不是比不過，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人要分高下？曾經，那對茫然望向遠方的眼睛讓我好害怕，怕轉頭一個不小心就會失去他！

高中拖拍一直唸不完，我把他帶離熟悉的生活圈，安插在台北一個高職的夜間部，白天跟我到公司當總機接電話便於看守，那時只求老天保佑讓他平安唸完高中去當兵，沒想到那一年整個夜間部就他老兄一人考上日間二專，還戲劇化的被邀請回學校對學弟妹演講，峰迴路轉的結果成為我們家的笑談。

弟媳是妹妹大學死黨的妹妹，我不太清楚弟弟和她是怎麼開始的？…只知道在台北時，每次他去找他小姊姊，就像蝗蟲過境般把小姊姊室友們的零食一掃而光，親疏不分到讓我和妹妹有點汗顏！卻幸運的受到那些姊姊、妹妹們的照顧和喜愛，還誤打誤撞的遇到一個能收服他的人，要收這個年少時遍地乾姐、乾妹的男孩，也只有弟媳那樣獨立、沉靜而有個性的女子辦得到，因為這個女朋友，弟弟像變了一個人，開始為自己想了、為家裡想了、讓家人不再為他擔著心了…。也許是弟媳的馭夫有術，但我想，也或許是由於最疼他的父親離開，讓他在那些年快速的面對成長…。而我的成長，卻是由於媽媽當年把他付託給我，讓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值得她信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