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2-02 08:43:34木基

【小說】【離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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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充滿低溫空調的地下室步出室外,燥熱悶濕的空氣迎面撲來,完全不像即將進入涼秋的都市微氣候,令人置身於時序錯亂的季節交錯,努力且必須在短時間適應,溫溼度的迅速轉換……

香腸攤販的骰子撞擊聲,以及大補帖工讀生的鬼祟眼神,坐在輪椅上殘障同胞扶著身前展售彩券的木板,沒落的眼神巴望著對低額獎金高售價沒興趣的選擇性投機島國人民,以及來往的匆忙腳步,高分貝的汽機車引擎喇叭聲……如此聲光複雜的場景,我獨自站這座橋下的商場門前,左右顧盼,靜止動作的不協調,反諷著不知道下一步該往那裡去的窘境……

往左走?還是右?這時,口袋裡的硬幣提供了解決問題的最無奈手段……人頭?字?酒廠的麥香似乎透過嗅覺神經牽引著我的靈魂身軀往建國高架橋的方向前進;路邊的重型機車店散發出的炫目聲光,噱頭十足,卻只是尋常島國街道貧乏街景下比較囂張的抗議罷了……

長安東路,犁記糕餅所飄出的小月餅甜香,應該是我漫遊的下一個過站,可是,我最後的目光,卻落在我心目中上了高中以來以直無法解密的神秘地帶--中山女高--無論是人、校園、還是一切白衣黑裙的軼事,我都沒有親身接觸過……好奇心殺死貓,我沒有辦法自主的身體傾向充滿女高中生青春歡樂的校園……

關於怪叔叔的好色警語,不停在腦中撞擊;性侵害案件充斥社會版面已經是島國習以為常、多見不怪的新聞篇幅,只是島國人民總是鐵齒,這種倒楣事一定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沒有學會記取教訓的社會意識下,警政署的統計報表記錄著島國人民不知警惕的悲哀……

等紅燈過馬路的無聊,在雙魚座無業男子的腦袋中跳出一部部社會不堪的片段……建國南北路高架橋方便了T市行車民眾的南北交通,橋上汽車擁擠,橋下則是機車一部接著一部……看著騎乘機車、駕駛汽車的人們為著生活打拼,再看看自己……苦等著所謂的報效國家的兵役,卻遲遲等不到通知,讓我獨自在時間的行走中閒置虛度;拖著浪費教育資源同時可利用及剩餘價值隨時間遞減的軀體,在這個無奈的城市中行尸走肉……

愈來愈多的時間裡,心裡總是浮現提早結束生命的意念,設想過各種靈肉分離獲得解脫的途徑……從住家二十二樓下墬?環頸懸掛在市政府大樓?身繫巨石葬身大海?哦,不!太痛苦了……吞食安眠藥?我該去買本完全自殺手冊,還是問問一樣在失業茫茫大海中同樣找尋浮木的失意人?算了,自己解決生命這檔子兒事還是別想了,保險不會理賠,還對不起疼愛自己的老爸老媽,真不划算……找了個理由搪塞自己的灰心喪志,明明是自己沒膽慷慨赴死,又要裝得一副至孝至全的模樣……

待在十字路口發呆的症狀,自從生活失去重心的前幾年就已經發病……等我回過神來,綠燈不知已經發亮多久了……趕緊提起腳步,生怕只憑感覺不看號誌的駕駛,讓我在不是我預想的方法下死去……

前面走著一位中山女高美眉,低著頭不知道在看著什麼,英文單字還是偶像報導?專心的程度將來必定是大學的高材生或是娛樂新聞的頂尖記者,即使,大學不再聯考,娛樂新聞記者的水準也不會因為多唸了幾篇娛樂報導而提昇……

紅綠燈的存在,無聲無息卻又強迫地催促著行人快速通過汽機車專屬的車道,在凌駕交通工具作為人體行動延伸替代的基礎上,展現蔑視人道的機械霸權……中山女高美眉卻專注在手中的讀物,無視「馬路如虎口」的交通警語,緩慢移動她踩在斑馬線的腳步……眼角餘光,將視覺焦點停在建國高架橋下橋閘道,一部黑頭賓士似乎沒有煞車的意思,挾帶著德國名廠的尊榮,發出猙獰的聲響--它想挑戰交通法規的禁制權威,它想試練垂直車向駕駛們的膽子,它想……闖紅燈……中山女高美眉被突如其來的狂奔野獸嚇得楞在快車道的人行穿越道上……

「喂!小心哪!」我大聲地吼叫,完全拋開東方民族壓抑情緒反應的社會性,哎唷,這是人命關天的警急呀!沒多加思考,我向前多跨了一個箭步,希望即時推開中山女高美眉,離開危險的範圍……我的聲音消失在都市超高分貝的音廂裡,同一時間,我的身體和賓士車,在俯瞰的視點來看,結合在一起……還記得我最後可以感知的週遭是,高頻率的尖叫,高音量的喇叭,我的肢體扭曲得有點麻痺……光線愈來愈弱,聲音愈來愈小,我的面頰流下一股鹹腥的溫熱,我的身體融化在午後市區的柏油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