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1 14:05:34Katle and Joe

【悄悄話】14:靈魂伴侶【 周浩正專欄 】

【悄悄話】14

靈魂伴侶
 
              「銜恨願爲天上月,年年猶得向郎圓。」
                                     ——(清)納蘭性德《沁園春》

親愛的寧:
      這是我們的〈悄悄話〉的壓卷之信。當我一封接一封寫著,不知不覺中竟積累出九萬多字。依妳脾性,可以想像妳一定蹙著眉,警告我:
      「寫太多啦!一百字可以說完的事,你讓它爆出九百倍,太誇張了,這年頭,沒人有耐性讀九萬字的東西。唉,你早該見好就收。現在啊!有點束手無策,不知如何處理了吧!」
      妳一向崇尚「少」、「簡」、「樸」的生活哲學, 我還是趁著讀友還沒生出「有完沒完」的念頭之際,把放飛的風箏快快收回來,免得失控。                         


• 母子攝於台中成功嶺暑期大專集訓


      • 天生的「情聖」
 
      有個很特別的消息要告訴妳:我們的〈悄悄話〉透過網路,居然也傳送到香港了。
      有一位名叫Yan Chan、素昧平生的網友,經由Facebook傳來一段短訊:
      「看完周老先生寫給老太太的信,好感動哦!這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世間少之又少。愛一個人,一時很容易,但要用一生去愛、去守護一個人,難呀!」
      隔天,Yan Chan 透過 Messenger 再傳一則短訊,介紹了納蘭性德的一首詞〈沁園春〉,表達了「愛的認同」。短訊全文1317字,把什麼叫「真愛」詮釋的透透徹徹。我忍不住內心翻湧不已的激動,將Yan Chan介紹的這首詞,轉貼在這兒,雖然會佔了這信相當多的篇幅,但很值得。親愛的老太太,我的千言萬語,也抵不上納蘭性德的深濃的至情至性,他替世上所有笨拙的另一半,傾訴無盡的相思之苦了。
      Yan Chan 說:
    「納蘭性德(1655-1685)是清朝初期很有名的學者及詩詞人。他很年輕就逝世了,去世時才31歲,作品不是很多,現在很少有人知道。他不僅是天生的情聖,而且也是很有才華的詞人。筆觸飄逸、感情細膩,還有他所寫的情詩浪漫、溫柔、精緻。這首〈沁園春〉是他在重陽前,夢到已逝的愛妻,覺得非常傷心,於夢中驚醒,即刻提筆寫下。」



    〈沁園春〉字數不多,連標題都算進去,僅221字,卻成千古絕唱:

      《沁園春·丁巳重陽前》

    丁巳重陽前三日,夢亡婦淡妝素服,執手哽咽,語多不復能記。但臨別有云:「銜恨願爲天上月,年年猶得向郎圓。」婦素未工詩,不知何以得此也,覺後感賦: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
    記繡榻閒時,並吹紅雨;雕闌曲處,同倚斜陽。
    夢好難留,詩殘莫續,贏得更深哭一場。
    遺容在,只靈飆一轉,未許端詳。
    重尋碧落茫茫。料短髮、朝來定有霜。
    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葉,觸緒還傷。
    欲結綢繆,翻驚搖落,減盡荀衣昨日香。
    真無奈,倩聲聲檐雨,譜出迴腸。

      接著,Yan Chan認真解釋一遍:

      「納蘭性德說自己在重陽節前三日,突然做夢,見到自己死去的妻子,化著淡妝,衣著素白,捉住他的手,泣不成聲,妻子在夢中,說了很多。但他從夢中驚醒後,不是很記得夢中的細節了。只記得亡妻臨別時,向他吟了兩句詩:
    『銜恨願為天上月,年年猶得向郎圓。』
    納蘭性德心想:妻子生前,我從不知道她會作詩,何以能寫出這句呢?
    
    人生雖然很長,但其實眨眼就過去了,我早逝的妻子很薄命,她死的時候很年輕,令到我常常想念她。
    我回憶起與妻子閨房裡同衾共枕,枕頭是繡花的,起床後,我執簫,她拿笛。站在樹下吹簫弄笛,在吹奏時,樹上紅色的花被風吹,飄散落地,猶如一場紅雨。
    吹奏完一支曲,倚著欄杆,一起看日落的美景。
    昨晚這個夢,讓我再次見到早逝的妻子,我常常想將夢留住,但留不到。而她留下的兩句詩,也是一個斷句,無法再續。於是我醒來後,隱約記得愛妻的樣,痛哭一場。
    她是想來告訴我什麼心事呢?好像一陣風,這個夢便逝去了,我根本不知細節。
    我醒來後到處找她,但怎麼都找不到。不知是否常常思念亡妻,所以導致自己的頭髮不知是早白呢?還是冬天飄下來的霜,落在頭髮上。
    憶起和太太共度的日子,有如天上仙侶,現在回想,更感覺到悲傷。春花秋葉,人生美好的光景,畢竟很短暫。
    我和她一場緣分,但轉身她已消失。(荀衣~指的是一個三國的人物叫荀令君,是曹操的謀士,長得很俊美,而且還喜歡在衣服抹上熏香,使得他在三國時非常出名。納蘭性德,在此引用荀衣來比喻自己,就好比現在春花秋葉,季節轉變,沒有妻子在身邊照顧。昨日身上還有香氣,今天卻已散去。)
    人生無奈一場,聽到天上的雨滴下來,在廊閣之間發出的聲音,好像音樂一樣,淒厲幽怨,一聲聲蕩氣迴腸。」

     親愛的,無論是白天或晚上,無論是醒著或睡著,家裡哪個角落會少了妳的身影?「塵緣未斷,觸緒還傷……真無奈,倩聲聲檐雨,譜出迴腸。」納蘭性德把我的思念之情,寫得入木十分了。

    • 妳是我的「脊樑」

      既然是最後一封公開發表的〈悄悄話〉,非得交代一下咱倆「妳泥中有我,我泥中有妳」的親密關係是怎麼融合的?
      坦白說,妳我雖是小學同學,彼此之間成長歷程,幾無重疊,妳有妳的方向,我有我的。就像「集合論」裡的兩個集合:集合A+集合B=聯集(組成的家庭;兩人的合集),而「交集」(A∩B)才是兩人親密合一的領域。

              

      我曲折的成長背景,形成我的「孤狼性格」。
      在眾生喧嘩中,我喜歡獨來獨往,不喜歡被摸頭、被歸類;而,我是我,我只屬於一個人———妳。而妳,是世上極少數了解我、包容我的人。
      說一個例子,就能一切瞭然了。

      1983年,因《中國時報》整軍經武、籌備多年的美洲《中國時報》終於要創辦了。我因緣際會被徵召,加入了創業大軍(要感激詹宏志和吳心健的推薦和肯定)負責副刊、小說版與兒童版的籌劃工作。面對強大的、既存的第一品牌《世界日報》,我們要怎麼打贏這場仗?(我在《編輯力初探1.0》裡,詳細記下戰役經過。)
      這一仗,贏得漂亮。在慶功宴上,《中國時報》大家長余紀忠先生對我讚許有加。我在《人生畢旅》〈今之伯樂:「大家長」余紀忠先生〉中,概略敘述了這段往事(https://mypaper.pchome.com.tw/joehauz_mypaper/post/1370674363)。
      但,怪事發生了!
隔了兩天,我被時報一位高幹私下叫去他的辦公室,以極不友善的口氣,要求我三天內更動副刊某篇內容。我惱了,這麼一件小事,一通電話就可溝通,哪需耳提面命?再者,副刊是在台北製作,每天航空直運,所以通常超前部署,提早兩週完成,以便因應突發事故。三天?三天後的副刊,老早躺在美國製版廠了,哪還能改?
      我明白他的目的了:羞辱

      我想起不久之前,在一特殊場合遇見一位社內高幹,他突然問我:
      「你是周浩正嗎?」
      「是!」我才來不久,報社進進出出的人又多,我哪知道問話的人是誰?
      「我是xx組的x主任。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很紅呀?大家都在談你,你要知道噢,人一旦紅到頂,就紫了!要當心啊!」
      天啊!這麼直白的話,我一時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應。

      其實,好多發生在身邊大小事,早警告著我,有一種看不見的危險在接近,我也心生警惕,儘量壓低姿勢,只專注手心裡的事。本來嘛,很高興自己奮鬥多年,有了一個好工作和一份不錯的薪水,可以做它一輩子了。哪料到我竟然被視為「侵入者」?成了準備謀奪某個位置的野心家了。
      當下,我已萌生「不如歸去」的念頭。人人覬覦的那個位子,我可一點也沒放心上,這些人只學會門縫裡看人,以為我跟他們同類,未來時日,若和這些人一起混下輩子,太無趣了。         

• 妳的大學畢業合照(攝於1963/6/7台大農化系)

      回到家,我把我的處境分析給妳聽,我認為那兒已不是我活得下來的地方。今天勉強自己,明天必會後悔。
      寧,妳的反應大大鼓舞了我,妳一臉嚴肅,認真的說:
      「浩正,別怕!我對你有信心!回家來,了不起我先養你!」
      我這匹「孤狼」,回到台北辦公室,不動聲色,像螞蟻搬家似地,清理私物到只剩桌面一枝筆,然後留下一紙辭職信,飄然而去。
      我常講,我之所以能挺直腰桿,因為有妳:
      「妳是我的脊樑!」
    (在那個年代裡,我是極其幸運的人。踏入社會之後,三十多年內,共換過18個工作,每次離職,都有福星降臨,沒有真正失業過。我留書走人的當天下午,在街上巧遇《臺灣時報》總編輯蘇墱基,他得知我是自由之身,立刻拖著我去見他的「師父」《傳記文學》老闆劉紹唐先生,加入了《新書月刊》創刊的籌備工作。)

      • 知夫莫若妻

      俗語說:「人生能得一知己,足矣!」寧,對我來說,妳既是妻子又是知己,幸運如我,難怪人人稱羨。
      知夫莫若妻。妳對我的優、缺點,瞭如指掌。有時候,我像指北針;有時候,我更像推土機;有時候,我溫馴如兔;有時候,我卻蠻橫如虎。妳知道我的強悍,更清楚我的軟弱。當我受盡委屈的時候,妳是我唯一的避風港。
      如今,妳走了,我的痛悔、怨忿和歡喜,能跟誰傾訴,分享?



      在我年輕時的出版大夢追逐中,妳理解我成長的每一步。從一張白紙開始,笨拙地臨摹他人的筆法;做為跟隨者,亦步亦趨,學習職場求生術。我謙卑聆聽,從文創舞台上那些成功者那兒去理解他們為什麼能脫穎而出,我也從每一個新工作的挑戰中,歸結出自己可積累的經驗法則,一點一滴匯聚成我獨有的編輯能力。
      退休後,我開始回顧「學編輯」的歷程,一篇接一篇交代每一個轉折,妳充分了解我的「成長的秘密」。我發展出自己的「壹兵法」,強調「開發無人地帶」的「不競爭原理」以及對於「整體」、「長期」的控御與堅持,並一一落實於我擬訂的企劃案裡。
      妳非常清楚我和其他同行之間的異同。

• 下方四張圖,是志寧一生中首次塗鴨之作。她從未執過畫筆,是郭美華老師鼓勵她在最後臥床期間描繪完成的,距離她逝世不到一個月,存此留念。

      

      


      其實,妳很早就肯定我的「能耐」。從一則往事可知道妳對我的認識是建立在長期觀察的基礎上。    
      有一回,妳正經八百、一臉嚴肅地說:
      「老先生,人生走到現在,我可以總結的說,這一生能這麼幸福,是我在節骨眼上,做對了三件事。」
      「是嗎?」我很好奇。
      「第一件事,回國。我學的是和農業有關,只有回來發展才看得見未來,美國不會是我的家,我認為自己做了正確的抉擇。」
      我完全同意妳的看法,以前也聽過妳一再解釋我們這一代是多麼幸運:正因為當年什麼都沒有,但心中有「未來」,人人對未來充滿希望。
      「第二件事,嫁給你。老先生啊!你娶我固然需要勇氣,我嫁給你更需要勇氣。你想一想,你憑什麼娶我?家世?財富?學識?才貌?你一無所『擁』!對不?」
      對啊!我憑什麼娶你?然而,妳又為什麼非我不嫁? 
      「我想過:為什麼千里迢迢飛回來嫁你?除了『距離產生美感』外,你的好學感動了我。我彷彿看到一位青年軍官認真讀書的影像,你的好奇心與上進心替你加分不少。你或許還有印象,你自修當時的新數學『集合論』,最後寫了一篇〈論『可比較』與『不可比較』〉,嚇我一跳!心想,這年輕人很不一樣。瞧!你就這樣一點、一點進入我的心裡。」
      寧,我沒忘。因為這一篇心得,教我在做任何評比時,先要釐清評比品項的屬性,是在「聯集」還是「交集」?只有同在「交集」時的「比較」才能產生意義;但怎麼正確辨識是在「聯集」還是「交集」?那是另一層面的知識了。
      「第三件事,是及時退休。我很早就發覺到整個大環境變了,我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還是不好,反正我心裡清楚,已經不是我能夠適應的了。恰好那段時間,『師』滿為患——老師太多,上了年紀的不肯退,堵住了年輕一代的出路。所以,教育部下令,鼓勵資深老師優退。我呀!逮著這個機會,不到六十歲就走人,從此海闊天空,任我遨遊。薪水雖然少了,但自由自在的日子,多麼愜意啊!退休後,我只要把你顧好就行了。對不? !」

      寧,妳是世上最了解我、最容忍我的人。
      當我和一些朋友合組「實學社」,小小千萬元資本竟然敢創設「羅貫中歷史小說創作獎」,首獎獎金一百萬元;竟敢籌劃耗資二千萬元、需時至少三年、全套36冊的大企劃案《小說36計》(作者在哪兒都不知道)——真是瘋狂之舉!
      妳呀!比我還篤定,還笑著說:
      「你敢設『羅貫中歷史小說創作獎』,這氣魄真大!而你這輩子出版了不少好書,假如把時間調到一百年後,恐怕也只有《小說36計》有機會存活下來,其它全都化作春泥了。」
      寧,我完全認同,我們相識的詹宏志也持類似的看法。當「實學社」貪功急進,又去開闢一條千萬元企劃案《改編電影的日本名家名作》,終於撞山,經營多年的「實學社」步入讓售的命運。我曾偶遇宏志,談到「實學社」近八年的奮鬥史,請教他認為「實學社」最有價值的部份是什麼?
      他的回答跌破很多人的眼鏡,曰:
      「羅貫中歷史小說創作獎!」
      哈哈,果然「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耳」。

      • 活在戀愛中……

      寧,我倆退休之後,才脫離聚少離多的日子,天天黏在一塊,永遠有說不完的話,也才更加了解彼此。
      到了六十五歲,領了老人證,兩人的稱呼,開始冠上一個「老」字,以「老太太」、「老先生」互稱。
    「老先生,我覺得自己好像才剛剛認識你,卻已經跟你在一起活了一輩子,好奇怪的感覺啊!」妳說。
      「我懂!老太太,妳知道嗎?這表示妳正在戀愛中,不是嗎?」我答。
      「你又在胡扯了,你就喜歡胡扯。嗯,不過,我喜歡聽你胡扯。」
      「不!我是說真的,我們結婚好幾十年,一向聚少離多,全靠書信連繫來了解彼此。這十來年,我們分分秒秒都活在看得見、碰觸得到的身邊,終於可以仔仔細細讀個透。再多一輩子的時間,也不夠用呀!」我說。



      「老先生,其實讀你一點也都不難。你,單純,有股傻勁,像一頭鬥牛一樣,看到紅布,就往前衝了。說你笨,有些時候還真貼切。」
      「謝謝妳居然讀出這樣的心得,妳不覺得傻人有傻福嗎?」
      寧,類似這樣的對話,是我們日常的一部份。
      親愛的,咱倆是在退休以後,才開始補上戀愛課的,同意嗎?
      這些年來,我像是被妳慣壞了的老小孩,而今妳躲入雲端,我已遍尋不著了!

      • 近況彙報

      自妳走後,提筆寫著思念妳的每一字、每一句,哪承載得了我濃烈的愛?但終得鼓起勇氣,畫上句號。現在,掩卷之前,把家裡的近況彙報如下:
      • 貓事。先說老貓花花,八歲了。在家裡只有她老是欺侮我,每天吃我、忙我、咬我、睡我,有一點不如她意,亂喊亂抓,非得讓她滿足不可。天天好吃懶做,是如假包換的「肥貓」了(左圖是她五年前的苗條倩影。今年年底去打預防針時,但願她別超過五公斤)。



      • 家事。仍保持妳離去時的樣子,我不願意有任何改變,唯有這樣,才能感受到妳的氣息,仍在我左右。
      • 醫事。我又去見了胡中傑醫師(每隔三個月去看他一次),也去了「緩和療護病房」(116病房),護理長陳孟君和護理師都記得妳在這裡暫住時的一切,也和正在執勤的幾位「老朋友」,留下了合影;以及妳曾經駐足過的咖啡室,也已正式運作了。

 

      • 好事。五月,又到繳交所得稅的時刻了。以往,一到五月一日,妳打開電腦,兩三下就完成申報。這回輪到我自己來做,卻一籌莫展。打電話去區公所和國稅局求助,指點我去最近的地點完稅。因地點在民權路,離家不近不遠,在我平時30分鐘的步行範圍,決定立刻處理,來回再加作業時間,不到2小時,順利完成,退稅38,911元,開心!
      • 壞事。回家的路上,微微感到腳掌不適,走到離家剩五十公尺時,突然兩條小腿猛烈抽筋,痛得我摔坐地上。那一剎那,第一個反應是:我的大限時刻來了嗎?
      我坐在地上揉捏了好一陣子,覺得稍有緩和,忍著刺痛,站了起來,勉強自己邁開步子,一步一步走回家裡。
      還好路上沒什麼人,左鄰右舍沒見到我的慘狀。
回到家,不一會兒,恢復正常。
      這次突如其來「肌肉痙攣」為什麼發生?我查了一下,不外是因為水份不足、高溫、藥物、循環不好、飲食、運動神經元損傷、過度疲勞……等,我反覆推敲,當天上午一早出門就醫,走了些路;下午又步行進城中心去繳稅,日常步行約六千步上下,這一天來來回回走了至少三萬步,的確多了。另一個原因可能源自喉糖。最近偶有微咳,買了某種我特愛的喉糖,不小心一顆接一顆,吃多了;而前些年也曾因為吃它,出現過類似症狀。我貪吃,疏忽了。
      這件事也讓我驚覺古人相傳的智慧:「六十不勸酒,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飯,九十不留坐。」我想,這是古代以千百年的大數據所統計得來的經驗法則,不可小覷。我老忘記自己已經83歲了,不再年輕,有些行為必須克制。
      • 延約。我把妳的手機租期,又延了兩年。坦白說,妳的常用門號,怎捨得繳回?多麼希望有那麼一天,還能互通音訊。留機如留人,擁有妳的手機,猶如擁有著妳。
      • 新發現:我是河南人。更精確的說法是,我是來自河南的上海人。
      大弟在整理父親遺留下來的物品時,找出寫於1986年9月的一紙字稿和族譜,才知道我的祖先為躲避「洪楊之亂」(太平天國;1851~1864),從河南(汝南周氏)遷徙到江蘇省嘉定縣。妳河北人,我河南人,原來是鄰居。

  

      • 勿缺……?市面上,雞蛋漸漸多了,但又開始缺藥。我的常用藥居然沒了,還好有替代的。不過,我最擔心的是下半年:千萬不要缺水、缺電。
      但願老天爺保佑——

事事順暢,樣樣有餘

                                                                      時時刻刻思念著妳的
                                                                                                   浩正 2023/5/9



【悄悄話】後記

不捨!
    
      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一段刻骨銘心的姻緣,因為妳的離去,一切都停格在元月四日清晨那一個瞬間。
      故事停了,音樂停了,歡笑停了,時間也彷若凍結了,我突然發現自己被抽空了,只留下少了魂魄的軀殼。
      我必須寫下這些思念的文字,因為再過些日子,當我更老,記憶不再,妳曾經留在世上的一言一笑,將再也無人知曉。



      回憶時的歡笑和痛楚,同時在時空裡交纏著,甜蜜的滋味才流過心頭,驀然回首,卻已似雲煙,不復再見。

      如今,叫我怎麼捨得放妳獨自遠颺?
      寧,別忘了我們此生的約定:
      「你我化作兩股清風,在無邊無際的蒼穹,繾綣為一,攜手逍遙,漫遊宇宙每一個角落,這將是一次奇妙的永恆之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