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教的兒歌和俚語 ( 二 )

這一篇主要記錄媽媽訓斥或嘮叨我們子女的一些話。
「母語」也者，乃是母親講的話。對我來說，卻乎千真萬確。記憶裡，母親跟我們說的話遠遠超過父親和我們說的。那是來自鄉土的鮮活語言。寫完第一篇後，慢慢又憶起媽媽的一些口頭語，母親的形象跟著也清晰起來。想想我們家裡，除了較大的哥姐外，小學以下連我是三個男孩，兒時頑皮愛玩ㄦ，尤其我和大弟年齡相近，經常吵吵鬧鬧，想必當時讓母親十分頭痛！

大懶差小懶，小懶差不懶。
(ㄉㄨˊ ㄌㄧㄝˋ ㄘㄚˋ ㄒㄧㄛ ㄌㄧㄝˋ，ㄒㄧㄛ ㄌㄧㄝˋ ㄘㄚˋ ㄈㄜ ㄌㄧㄝˋ)
奇怪，這句諺語勾起的第一印象是媽媽吩咐爸爸做事，譬如拿一樣小東西，爸爸不想動，叫我去拿，我也不想動，就叫大弟。於是媽媽就會說出這句話。其實，仔細想想，會不會是最先叫哥哥或姊姊呢？反正我一定是中間的小懶。大弟也因而成了日後家裡最勤快、最肯幫忙做事的人。

邋痢頭的兒子，自家的好。( 喇哩 ㄉㄟˊ ㄜ 倪子，ㄙˇ 嘎 ㄜ ㄏㄛ )
邋痢頭生了個邋痢頭兒子，有其父必有其子，自覺非常得意。
有父母坦護自己犯錯的小孩，或過度誇耀兒子的成就，或明明不成材卻吹得天花亂墜；這時就可以用這一句來損他。
也有點像「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

遠開八隻腳(宇 ㄎㄝˋ ㄅㄜ˙ 匝 ㄐㄧㄚ˙)
形容不願或不可靠近，像八隻腳的章魚一樣(迅速)逃開，離得遠遠的。
例如：小孩子鬧脾氣，不肯理會父母 / 做錯事怕挨打挨罵，離得遠遠的；或男女情人嘔氣，不願親近對方，這時對方就可以說：「儂撒 ㄕ 梯 宇 ㄎㄝˋ ㄅㄜ˙ 匝 ㄐㄧㄚ˙」(你啥事體﹝啥事=為什麼﹞遠開八隻腳？)
或，大人要小孩走開別鬧事，也可這麼說。
「儂 丁 ㄏㄛ 宇 ㄎㄝˋ ㄅㄜ˙ 匝 ㄐㄧㄚ˙覅 了 啦 ㄉㄧˇ 瘩 ㄅㄜˇ 相」
你頂好遠開八隻腳，別在這裡白相(玩耍)。

小聒啦子(ㄒㄧㄛ 聒啦子)
小孩子說話聒噪，喋喋不休，不肯住嘴，這時會被唸「小聒啦子」。( 儂 ㄉㄧˇ ㄍㄜ˙ ㄒㄧㄛ 聒啦子，覅港啦！你這個小聒啦子，不要講了！)

有時，口齒伶俐的小孩，也可以這麼反諷。

爛嚕囌(ㄌㄧㄝˇ 嚕囌)
一個人廢話說不完，或光會講空話，就又可以說是爛嚕囌。
或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ㄉㄧ˙ 個 ㄋㄧㄣˊ ㄌㄧㄝˇ嚕囌 (這個人濫嚕囌！)

豬玀 (ㄗ 嚕)
當我們小孩子執意孤行，講理講不通時，媽媽就會數落一句：「仔嚕！」
或者說：豬玀脾氣 (仔嚕鼻欺)

牛脾氣(ㄋㄩˇ ㄅ一 ㄑㄧ)
好像跟豬玀脾氣意思差不多。可能比較正面一點，指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剛硬性子，凡事不懂的轉彎退讓，勸又勸不聽時，就會被唸：「女鼻欺！」
和上一詞應當都是農村生活從動物身上觀察到的經驗和道理，應用到人身上。

顢猛 (ㄇㄢˇ ㄇㄣˋ) 或蠻悶
蠻橫不講理，類似上述的豬玀脾氣和牛脾氣。「ㄇㄢˇ ㄇㄣˋㄌㄧㄝ ㄒㄧ 顢猛來兮」指蠻橫得很，「ㄇㄢˇ ㄇㄣˋㄜ 一 塌 ㄨˊ ㄉㄨˊ 顢猛得一塌糊塗」。

港犢 (ㄍㄤˇ ㄉㄨˊ)戇犢
腦子轉不過來、不知變通、是有點傻勁的牛脾氣。
從戇犢的字面來看，應是指痴愚、急躁、剛直的小牛。

疙粒疙瘩
原來是指表面不光滑、不平順。這裡用來形容一個人做事不乾脆、不爽快，出爾反爾，一會兒東一會兒西、反覆不定、拿不定主意。這時，就可以說他這個人「疙粒疙瘩」。

(‧‧‧‧‧‧)
最後要談的，是男孩們吵架常會用的，但絕非從媽媽學到、而是從父叔輩(？)聽來的方言國罵，就像國、台語的五字經，上海話是六字經，非常難聽。這在家裡是絕對禁止的。在此就消音不予列出了。
當我們兄弟間吵架或受委屈生氣，忍不住出口成髒時，往往為避免被罵，只唸開頭第一個字；但這也被嚴格禁止，媽媽會問「剛才說什麼？！」於是往往只唸第一個氣音，而且非常輕微，最好吵架的對方剛好可以聽到 (不過，這時又會被告狀挨罵)；最終演變成只做一個口唇動作，只有自個兒知道，也算出口鳥氣、自己爽到。

附錄：小時候同儕間流行的兒歌
寫完了家鄉的諺語，不期然想起一些兒時流傳的歌謠，特與同齡朋一同回味：

胖子胖，打麻將，輸了錢，不還帳，脫了褲子去打仗！
當時小孩們流行的兒歌。通常遇到胖子就會這樣損一下。

參考閱讀：媽媽教的兒歌和俚語(一)


民國 44 (1955) 年，於台北長安國小。小學二年級時，原來的導師因教育召集，由兩位年輕人代課，和同學打成一片。這是放學後其中一位翁老師幫我們四位同學拍的照。



這是翁老師和我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