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的一生必須精彩﹗﹗﹗

我想，這門功課我交的並不完整。

從小，也許該從襁褓時期說起，聽長輩們說，一向嚴肅的外公，在眾多

的兒孫們之中，我是惟一一個有幸讓他抱在懷中逗弄的幸運兒，每每看

著不安分的我舞動著小手小腳，他總是瞇著眼驕傲的笑著說：「這是個

聰明的孩子，將來一定不得了。」

誰說老人家的預言總會成真？

隨著時光逝去，事實證明，我並沒有所謂的''不得了''，反倒是日子過的

有點莫名。

三四歲時，爸媽一方面忙於生計，哥哥上了幼稚園，而妹妹又無預警的

來到人間報到，一向不愛哭鬧的我，當下被決定托育於熟人介紹的保母

照料，那段記憶，直到現在還深深的印在腦海中。

學齡前的人格發展，真的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總記得天剛微亮，那個阿姨總是喝叱著不懂事的我起床，要我乖乖的坐

在角落的一隅，看著她溫柔的整飾著一大一小的孩子，我永遠記得那個

很好的大哥哥，還有那個跟我年齡相仿，卻像愛哭包轉世的妹妹，忙和

了一段時間，看著他們溫馨的吃著早餐，那個哥哥總會向我投來憐惜的

眼光，直到他出門上學，小小的我，才得以吃著剩餘的餐點。

日常生活中，挨打好像是必須的。其實我根本不知道，為什麼那阿姨老

是很生氣，嘴裡碎念的台詞，要我理解，真的很難。

每到了爸媽來探視的日子，我總是整潔的笑著，我必須笑著，否則短暫

的相聚之後，又將招來一頓沒來由的打。

我好愛爸爸媽媽，每次來都帶了好多奶粉、新衣服、玩具，雖然我總是

沒機會去吃著玩著，但總在那種時候，我可以有幾天稱的上安寧的日子

。

越來越沈默，學起抿著嘴的我，終於在一次舅舅心血來潮的探視中，秘

密意外中被揭穿了，大熱天的八月時節，穿著長袖長褲的我，熱的小汗

沿著臉頰滑落，掀開我的袖口褲管，斑斑的傷痕嚇壞了舅，新的舊的，

不規則的交錯著，永遠記得舅爆怒到幾近歇斯底里的臉，我只是笑。一

陣陣的喧罵聲中，爸媽疾駛而來粗重的車門關聲響，讓大家停下了熱鬧

的詰問和否認.....

『難怪怎麼看孩子就是越來越瘦小！』、『我們買的衣物可不是給你的

孩子穿！』、『每個月的寄養費我們曾經拖過少過嗎！』、『她身上的

傷口，你得給我們一個交代！』，混亂過後，心疼的爸爸牽著小小的我

，上了那台有爸媽味道的車子，回家。

年紀稍長後，才知道那個可惡的保母，把當年堪稱貴族奶粉的S26，拿到

雜貨店裡去換成低廉的不知名奶粉，換取之中的差價，把所有我該擁有

的新衣新褲，給她的寶貝穿著，而我，只能在爸媽來訪的時候，穿給爸

媽看那簡短的一兩個小時，至於挨揍，則永遠無解。

大家開始說我是個倔強的孩子。

那時年輕的媽媽忙於生意，還得分身來照顧我們三個小孩，哥哥總是在

課後，乖乖的在公司的沙發上等著爸媽，幼小的妹妹愛嬌而膽小，患有

腸筋孿的罕見病症，一旦情緒激動，腸子就打結，每每被緊急的送醫，

而沈默卻又滿腦子鬼靈精的我，不是在哪家屋簷上曬太陽，就是又打了

鄰家的孩子，又或者在不熟識的麵攤上吃著，再帶著老闆到公司跟爸爸

收錢，把家裡沙發割開一個大洞，只為了想知道裡面到底是什麼？這種

種的事蹟，讓媽媽很抓狂，我又成了個常常挨打的孩子，我還是不哭，

媽媽說，我總是睜著雙眼看著她，任由她出手，一句話、一滴淚都沒有

，當然，這些只在爸爸不在的時候發生。

爸爸總說，孩子有好奇心是件好事，壞掉了的東西再買就好，他一直很

反對體罰，記憶中的爸爸對這樣的我很有耐心，常常溫柔的問我為什麼

這樣、那樣作？甚至小學將升上四年級那年，因為搬家而換了學校，聽

不懂同學下課時說台語，我開始抗拒上學，跟爸爸說我不去學校了，爸

爸就幫我申請休學，買了好多好多的書，待在家裡的那一年，我真的很

快樂。

這樣的童年，常常在莫名的時候想起，我總想著，我是個壞小孩，爸媽

常常因為我爭吵。

叛逆的青少年時期，爸第一次經商失敗，哥哥正上高一，妹妹小學將要

畢業，國中畢業也考上公立學校的我，某個夜裡聽到爸媽無奈的嘆息，

三個孩子的學費讓他們覺得沈重，隔天一早，我就外出到處找工作，回

到家後，晚餐時間笑著跟爸媽講，我找到早餐店和塑膠工廠的工作，我

最討厭讀書了，我要去賺錢，爸媽當然是不允許，但是倔強的我堅持己

見，那夜開始，我整整在被窩裡哭了一個月....

開始了早上五點到早餐店工作到七點半，再趕著到塑膠射出工廠開始漫

長的一天，偶而的晚上，朋友打工的餐廳需要代班，我也去，那一年，

最難熬的事情，就是遞上履歷表的那當下，上面的學歷寫著『國中畢

業』，這對自尊心頗重的我來說，就像臉皮在地上被無情的踐踏著，我

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高中畢業。每個月交出薪水給媽媽時，其

實是很有成就感的，覺得自己長大了。

隔年，私立高中招生前，臨時抱佛腳的我，也順利的入學了，還記得將

近三萬的入學費，是自己驕傲的存下來，腳很酸、手很痛、心很累的種

種都不是件事情，當然，白天下課後，還是得趕著到餐廳去端盤子折餐

巾，學校對面的早餐店老闆很疼我，早到兩個小時幫忙，給了我不錯的

薪資，還有隨意換吃口味的好多種餐點，常常還在我背上書包要衝過馬

路進學校的當下，塞了根炸的酥酥脆脆的雞腿給我，囑咐我路上小心。

青澀的歲月中，那對早餐店夫妻，給了我除了家庭以外的第一份溫暖。

高中順利畢業。

但是，生命卻沒有順利的繼續，家裡的問題一直一直的出現，早熟的我

知道，除了自己硬著命走下去以外，似乎別無他法，一直居住在不熟悉

的城市鄉鎮，不斷的搬家，適應生活，很感恩曾經在我生命中出現的男

人們，他們都是好人，用最大的愛陪我走過一路而來艱辛的日子，即使

分手，也都沒有惡言，還繼續扮演著一輩子好朋友的角色，在偶而想起

對方的時候，彼此給對方撥了電話，談著近況，談著進行中的愛情，順

利或者不順利的工作，聊著他們的妻，可愛的寶貝們，這些，都是我最

大的資產，有人問，這些不會讓我痛嗎？真的不會，這種盡在不言中的

情感，總在低潮時候，溫溫的給了我最大的力量。

未來會怎麼樣？我不知道。

當下雖然還是沒有達到一直想要的目標，但是現在家人們都能聚在一起

，簡單的吃頓飯，聊聊八卦，說說笑笑，對照過去，已經是很大的幸福

。

媽媽老了，哥哥也到了不惑之年，老妹也不再是過去那個愛哭跟屁鬼，

而我，現在還是笑，打從心裡的笑了。

未來會怎樣？

我想，能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