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14 18:49:37尹玥

三維空間《手塚×渚》09 - 作者:六燁 (轉載)

作者:六燁

 

 

 

 

 

第九章  Fairy chess   

 

 

隱言:「一定要加上的副標:用力吐槽吧,少女!XD」

 

 

 

……我第一次,如此討厭做為青學對手的其他學校,討厭到有想要抓起正選們

 

的衣領大喊絕對不准輸給那種傢伙的衝動。全國大賽的第一場比賽,對手是比

 

嘉中學。在跟青學比賽之前,比嘉中先跟六角中學打第一場比賽,那場比賽我

 

只要想到就無言。雖然我知道在全國大賽的比賽上各校都是一心求勝──就像

 

青學的正選們最近也常常練一些我看來簡直是特技的絕招,可是看到那個奇怪

 

的縮地法還是讓我傻眼。

 

依照乾的解釋那跟當地的傳統武術有關,可是我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他們那邊的

 

行人綠燈大概只有五秒什麼的,所以練就一身可以跨三步過馬路的絕技。

 

 

讓人生氣的是他們居然攻擊了六角中學的老爺爺。

 

 

 

「啊!氣死我了,菊丸你一定要贏那些沒品的傢伙喔!」我用力的把水波在臉

 

上,一面對隔壁洗臉的菊丸說道。

 

「嗯。」菊丸沒有抬頭,只是悶悶的回了一聲。

 

我停下了動作,從一早大家集合開始到現在,菊丸幾乎一直保持著沉默,跟他

 

說話只是點點頭或像剛才那樣勉強答個一聲。大部分時間都是板著一張臉,和

 

他平常笑笑著打鬧的樣子截然不同。

 

 

我想起他昨天對著大石激動的樣子,比起那時,這樣抑鬱寡言的菊丸反而更讓

 

人擔心。

 

 

「菊丸……下一場單打是你,還好嗎?」

 

「沒事。」他關起水龍頭,面無表情,機械式的回答。

 

「大石他很擔心你……」大石的臉色也是從一早就一直緊繃著,感覺得到他一

 

直默默注意著菊丸的異常,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緊鎖著眉頭和手塚及乾討論今

 

天的比賽。

 

 

聽到大石的名字時,原本面無表情的他終於眨了一下眼,落寞寫在他的眉宇

 

間,好幾次菊丸張開了口,卻又再度咬住下唇。

 

 

 

最後他淡淡的說道:

 

「大石他,每次都這樣。每次……都在比賽前忽然丟下我一個人……關東大賽

 

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也是……」

 

 

感覺出菊丸每說一個音都努力穩住聲調。

 

 

「以青學的勝利作為最優先的考量,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是、我是黃金

 

組合的菊丸英二啊……我沒有辦法讓自己平靜的面對件事情,我……是不是很

 

自私?」

 

 

「才不會呢!」我脫口而出,菊丸訝異的把目光移向我。

 

好愧疚,愧疚的讓我低下頭。由手塚代替大石參賽,青學會比較有勝算,這是

 

作為青學經理的客觀分析。

 

可是,其實不只吧?因為我喜歡的人是手塚,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期盼他回來,

 

所以即使我能理解菊丸的心情,即使我同情大石,卻還是……無法否認自己內

 

心深處的想法。要是手塚跟大石只能一個人參加比賽的話,我會在心理偷偷祈

 

禱那個人是手塚……

 

 

坦誠自己有這樣的心情,讓我充滿了罪惡感。

 

 

「對不起……」這樣的我,才更加醜陋自私吧……?

 

「小渚幹麻要說對不起啊?」菊丸的表情依舊陰沉,但他敲了敲我的頭。

 

「妳是青學的經理啊,本來就該拋下私人感情以球隊為重嘛。」

 

不是的,不是這樣子,我才沒有那麼了不起。

 

「我去比賽了。」他拍了拍臉,

 

「菊丸,就算你今天是打單打,可是你還是黃金組合的菊丸英二,這點絕不會

 

變的。」我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菊丸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是啊,我是黃金組合的菊丸英二,所以絕對不能丟臉。」他輕聲說道。

 

菊丸的聲調越是平靜,壓在我心口上的自責就更重。

 

漂亮話這根本只是漂亮話,可是我還是得說,因為現在的菊丸需要支撐,即使

 

只是一點點都好。

 

 

 

他走後,我依舊對著洗手檯發呆。

 

 

 

妳是青學的經理啊,本來就該拋下私人感情以球隊為重嘛。

 

是啊……我是青學的經理呢……

 

 

暑訓的最後一天晚上,大家練習完後在沙灘上散步看星星,那時我對著燦爛星

 

空這樣想著。只要手塚回來就好了,只要他趕的上參加全國大賽,那我就會心

 

滿意足了。我會藏好對手塚所有的心情,在全國大賽之前,就當一個經理。我

 

要和手塚和大石和大家一樣,把全國大賽視為最重要的,除此之外不想其他的

 

事情。

 

 

 

一個陪大家走到最後的經理,比起身為女孩子的八雲渚,那才是手塚需要的

 

人。

 

可是這個念頭卻在見到手塚的那一刻就動搖了,我真的是……一個糟糕的人

 

啊……

 

 

 

 

 

「咦,這不是青學的人嗎?」忽然我身邊傳來這麼一句話。

 

我回過頭一看,是三個比嘉中學的非正式隊員,球拍架在肩膀上,語氣中帶著

 

明顯的不懷好意。我掃了那三個人一眼,決定不理會他們不友善的目光,轉身

 

走開。

 

 

才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訕笑。

 

「那女的是青學的啦啦隊嗎?沒身材又沒臉蛋,青學是找不到比較漂亮的

 

嗎?」聲音雖然不特別大,但也沒壓低,一字一句清楚的傳進我耳裡。

 

「哈哈,大概全校都是醜女,所以也只能選她了吧。」

 

「切,我還以為東京的女孩子就算沒比較漂亮至少會比較擅長打扮咧。」

 

「這種的就算化濃妝也沒用啦。」

 

接下來又是一陣刺耳的笑聲。

 

……很好,雖然我本來就知道自己的長相平庸,身材更是沒看頭,可是第一次

 

聽這樣直接又沒品的評論,還真是讓人在還沒難過之前怒火就先升上來啊。

 

批評我就算了,幹麻還把全青學、全東京的女孩子都拖下水啊?

 

我猛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那三個因為我的反應而愣住的比嘉中學生。

 

「這裡是全國大賽會場,如果你們來東京是要找漂亮女孩子的話,那你們走錯

 

地方了。」

 

我努力把口氣壓的很平淡。「還有我是青學網球部的經理,關於漂亮的啦啦

 

隊,如果對比賽有幫助的話我會跟我們部長建議看看的,感謝你們的關心。」

 

似乎是沒想到我會回應,說完最後一個字後他們都張大著眼,回不出嘲諷的話

 

而噤聲了。

 

我原本以為已經沒事了,可是當我準備離開時,其中一個人倒是開口說話了。

 

「原來妳是經理啊……喂,你們那個老太婆對我們教練說,怕球還當什麼教練

 

吧?」他說著舉起了球拍,「既然她這麼說,我倒是很想看看她底下的經理怕

 

不怕球?」

 

我瞪著他,不說還好,一說就讓我想起剛剛那場雙打比賽中,他們的選手居然

 

還想攻擊龍崎教練。還好被河村擋下來了,不然像六角老爺爺受傷的事情又要

 

重演了。

 

 

或許是因為太生氣了,氣到昏頭了吧,當說話的那個人舉起球拍把球打向我的

 

方向時,我只是瞪著他們,沒有移動身體。

 

球打在我的左肩,透過制服撞擊到鎖骨,發出了沉悶聲響,一陣痛楚傳了上

 

來。

 

我咬著牙不讓自己出聲,冷眼看著那顆球落地後彈了一下,滾一小段路後,慢

 

慢停了下來。

 

「妳妳妳是白癡啊?!幹……幹麻不閃?」拿著球拍的那個人似乎沒想到真的

 

打中了,有些驚慌失措。

 

 

什麼話啊,既然這樣你幹麻不早點叫我躲啊?!

 

 

「你在幹麻啊?我以為你只是要嚇唬她而已──」他身旁的另一個男生抓著他

 

的衣袖緊張的小聲說道。

 

「我只是想嚇唬她啊,哪知道真的打中了……」

 

 

……我該自認倒楣他們控球力太差嗎?可惜肩膀的疼痛讓我沒心情說吐槽的

 

話。

 

 

 

 

「你們在幹什麼?」我背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大石。

 

那三個比嘉中的學生們全嚇的一臉蒼白,我跟著往背後看去,才發覺不只大石

 

一個人,手塚也在。在手塚嚴厲的目光下那三個人趕緊搖著手辯解,「沒、沒

 

什麼啦……是意外、意外……」

 

「在比賽場上你們的正選意圖攻擊教練,還能當作是失誤,」大石一邊說著一

 

邊往前走去「但在場外發生這件事,就是惡意攻擊了。」

 

 

呃,我終於了解為什麼人家說脾氣好的人生起氣來更令人害怕,看大石總是一

 

派溫和笑臉的樣子習慣了,臉色陰沉下來時還真的有點恐怖。

 

「啊不,我真的沒想到會打到你們的經理……」

 

「再發生一次類似的事情,我就要向大會報告了。」大石沒聽他們說完就打斷

 

說道。

 

這時站在我身旁的手塚把目光從前方移到我身上。

 

「妳的肩膀。」他說著,伸出了手,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臉因為皺下眉頭顯得更

 

加嚴肅。

 

「咦咦?」那樣嚴厲的表情嚇了我一跳,一時間只能愣愣看著他伸過來的手。

 

在手塚的手快碰到我的肩膀時,一個念頭從我腦海中閃過──

 

 

『妳不是說要堅定立場做他身邊的經理嗎?』

 

 

 

我反射性的退了一步。

 

「這種沒啥威力的球,不會有什麼事啦!」我傻笑著伸手用力按住左肩。

 

 

……八成整片紅掉了,可惡,那群只有蠻力沒控球力的傢伙。早知道他們只是

 

嚇唬我的話,還站在那邊不動逞什麼強啊我。從小澄就說過我一生起氣來就會

 

昏頭,看來怎麼好像被他說對了,真不甘心啊……

 

 

「是嗎。」手塚停頓了一下,忽然把目光移開,收回了手。

 

完了,氣氛好像被我搞尷尬了。

 

「啊菊丸的比賽快開始了,我們快走吧?」沉默了一下我忽然想起重要的事,

 

看了看手塚,他點了頭。

 

「呃,大石?」我望向另一端,大石從剛開始就不知道對著那三個人在碎碎唸

 

什麼,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你們先走吧。」他背對著我們揮了揮手,繼續對著那群人唸道「聚集在這裡

 

的都是熱愛網球的大家,用網球攻擊人……」

 

 

呃,看大石那副苦心說教的樣子,我不敢說自己是個心地多善良的人,不過看

 

到那幾個比嘉的學生一付已經快被大石"和善的勸導"弄得快筋疲力盡的人,

 

忽然有那麼點同情起他們來。

 

 

手塚倒是面無表情的瞥了大石一眼。

 

「走吧。」丟下這麼一句,他就轉身走了。

 

他說那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看我。遲疑了一下,我才跟了上去。

 

 

 

 

「不用因為是經理,就接受對方的挑釁。」走了一小段路後,手塚才忽然從沉

 

默中開口。

 

「我沒有接受對方的挑釁啦……」我把腳步加快了一點,才配合上他的速度

 

「只是他們一開始把我誤認為青學的啦啦隊了,說什麼青學找不到比較漂亮的

 

女生來當啦啦隊那類的……所以我才有點生氣的……」

 

手塚的眉微微一挑,看了我一眼後又把視線轉開。

 

「被他這麼一說真的有點不甘心耶,」我忽然冒出一個想法,跨了一大步到他

 

身旁「啊對了,手塚我們也來找漂亮又身材好的啦啦隊啦?」

 

 

手塚回過頭望了我好幾秒,表情有些詭異。唔,雖然我不敢肯定,不過似乎就

 

是一般人所謂的一臉無言。

 

 

「呃,你覺得這個提議不好喔?」我看著手塚的表情,忽然覺得有點心虛。

 

「妳在想什麼……」淡淡的丟下這句,他再度邁開腳步。

 

「可是我覺得不錯說……」我很小聲的說道。

 

「……」

 

 

哈,好險,我原本還以為他會說,比起想這種東西還不如把心思花在妳的工作

 

上這類的話咧。

 

 

 

不遠處的青學和比嘉中學的比賽場地開始傳出了歡呼聲。

 

「哇啊手塚,菊丸的比賽開始了啦!」我邊說著越過手塚往前衝。

 

……衝進場地的時候,心臟劇烈跳動著,但並不只是因為奔跑的關係。

 

手塚的手伸到我眼前的那刻,我覺得眼前一陣模糊,腦中與心跳一片紊亂。

 

 

 

『那只是他對經理的關心而已。』

 

 

 

如果是值得信賴的朋友,這是件很普通平常的事情吧?不這樣清楚的告訴自

 

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要崩潰了。

 

 

我伸手壓住肩膀,又一陣傳來的痛楚。明天,可能會瘀青吧。

 

 

其實,真的,真的,不是怎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有處在暗戀的人才會為這種小

 

動作暗自竊喜個半天,狠狠的看清事實剖析的話,今天在我身邊的人換做是大

 

石或是不二或是任何一個人,也都會……這麼做的吧……

 

 

 

 

 

 

 

“吶,時音。

 

選擇當經理待在他身邊。妳說選擇這樣真的值得嗎?

 

其實我不知道,對我來說那就像在遵守某個諾言。

 

 

祈求著手塚趕上全國大賽時所許下的諾言。”

 

 

 

 

最後一球在眾人的屏息中擦過網,然後彈入對方的場地,滾了幾圈後停了下

 

來,單打二號的比賽結束了……

 

「YEAH!」菊丸跪在地上握拳歡呼。

 

我微笑著回頭望著面帶笑容為菊丸拍著手的大石,他似乎沒注意到我的視線,

 

笑容中有著一絲複雜,但看的出來他是衷心的感到高興。

 

 

一片歡呼聲中旁邊的一年級興奮的吶喊著,「贏了、贏了啊,崛尾君!」

 

 

 

隱言:「哈這是你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吶,感激零涕吧崛尾少年(茶)」

 

 

 

「那就是說……青學三連勝,進入八強了──!」

 

 

大石些微垂下了眼瞼,再度抬起頭時與我的視線對上,對我露出了笑容並點了

 

點頭。

 

大石……在為自己的搭檔的成長感到欣慰的同時,是不是也有著一絲被丟下的

 

落寞呢……?

 

我也對他笑了笑,然後把視線轉回菊丸身上。

 

 

「好厲害啊英二學長!」

 

學弟們吱吱喳喳的歡迎回到場邊的菊丸。

 

「英二學長,單打也完全沒問題嘛!」

 

「嗯?」原本正開心接受歡呼的菊丸忽然停下了笑容,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

 

思考了一下後他說道,「啊不,果然不行……我還是覺得打雙打的時候比較快

 

樂。該怎麼說呢,單打好孤單喔。」

 

「咳、咳!」菊丸輕咳了幾聲後,抬起頭來面對著鐵欄杆外的青學隊員們「我

 

是青學黃金組合的菊丸英二嘛。所以啊──」

 

我笑了,大家也都面帶笑容的望向一臉呆滯的大石。

 

 

「全國大賽結束之前要把傷治好啊,回來跟我搭檔!」菊丸開心的舉起握拳的

 

左手喊道。

 

 

 

 

 

 

 

“妳說值得嗎?

 

對我來說,能讓我感受到值得的,大概就是像這樣的時刻了吧。”

 

 

 

 

 

 

雖然因為菊丸的獲勝,青學已經篤定晉級八強,但是大會規定每隊的第一場比

 

賽都必須打滿五場,所以大家就以比較輕鬆些的心情觀看接下來的比賽。而場

 

外也聚集了不少外校的學生,關於手塚歸隊的消息已經迅速的傳遍各學校,所

 

以有些比完比賽的選手們慢慢聚集到附近。

 

 

「手塚,對方的單打一號,也就是比嘉中的部長木手,是有著殺手稱號的

 

人。」乾對正準備上場的手塚說道「而且據我所知,比起他們的教練,他更是

 

對球隊有著實際影響的人。這次比嘉能突破進入全國大賽,他功不可沒。」

 

「我知道。」手塚注視著手裡球拍,然後站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殺手這個外號,不過從他們剛剛意圖攻擊龍崎教練來

 

看,你要多多小心。」不二嚴肅的說著,河村也猛點頭。

 

「我會注意的。」他點了點頭,環視了圍繞在旁的正選們一圈。

 

「加油。」目光到我的時候,我露出笑容對他說道。

 

 

我看著手塚踏入場內,感覺似乎好久了,好久沒有看到手塚握著球拍上場的身

 

影。這樣看著他站在場上,嘴角就會不由自主的輕揚起。

 

 

 

其實……並不困難呢。

 

清楚自己該怎麼做之後,就能露出笑容了,沒問題的,就這樣維持到全國大賽

 

結束吧。

 

 

 

 

* *

 

 

在炎熱的天氣裡,能在這種有冷氣的飲料店裡應該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現

 

在窗外的天空慢慢轉陰,而且我覺得悶爆了,吸了一口冰涼後,提著吸管攪拌

 

起杯中的伯爵奶茶。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啊?」眼前那個滿臉笑容喝著飲料的傢伙就是礙眼。

 

「沒啊,只是來給妳看看嘛。」他抬起頭來,笑的一臉燦爛「妳不是說,如果

 

覺得立海輸了不甘心的話,就快點復健回來參加全國大賽。」

 

 

……了不起啊幸村精市,一字不漏。我叫澄轉達的話他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的

 

背出來了。

 

 

「喔是啊是啊,你的目的達成了,我知道你又活蹦亂跳的了。」我無奈的瞪了

 

他一眼。就說這傢伙一定會找機會嗆回來的,不然我就要懷疑是不是手術對他

 

的腦部造成什麼影響了。

 

精市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其實,也算是來跟復原的手塚打聲招呼。」

 

 

……所以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啊?帶著兩個隨從像君王般跑到青學跟比嘉中

 

的比賽場地來,引起別校圍觀者的一陣騷動,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豋場啊。

 

 

而且你旁邊那位大叔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笨蛋,在同一間學校的居然會不知

 

道,那就是手塚原本的樣子。」

 

 

唉,我本來想逃跑的,誰知道手塚的比賽一結束幸村精市就走到我身邊來了,

 

害我只能對震驚的青學眾們傻笑介紹,這位敵人是跟我同年的表哥……啊啊

 

啊,一想到今後該怎麼面對青學的大家,我乾脆切腹自殺好了。

 

 

「不過我是真的蠻驚訝啊,原來青學的校隊們都不知道自己部長真正的實

 

力。」精市悠閒的啜了一口他的薄荷奶茶說道。

 

 

這句話戳到了我從剛剛就心情低落的其中一部分原因。

 

為什麼在看見那所謂的千錘百鍊之極限後,忽然覺淂手塚好像一下子又離我遠

 

了呢……?

 

 

 

隱言:「喔喔妳終於了解自己跟他不是同一種生物了啊?」

 

 

 

「……我只知道,手塚的手在一年級時被網球部的學長打傷過,是不是因為這

 

個原因我就不清楚了。」我低頭說著,再度攪拌起我的飲料。「其實,我連你

 

們口中的無我的境界都不太了解,只知道那是極少數強者才能夠到達的……啊

 

啊反正對我來說你們都是怪物啦!」我自顧自的邊說邊笑,不想讓精市看出我

 

的失落。

 

 

 

隱言:「不要擔心,孫悟空也是娶了個地球人老婆啊!(拍肩)」

 

 

 

「……我那時只是為妳再度開始下棋感到高興,倒是沒想到呢。」忽然提起之

 

前在醫院時說過的話題,他放下手中的杯子,饒富興味的盯著我。

 

在他的視線下我開始渾身不自在。

 

「想、想到什麼啦?」不行了……唉唉怎麼又是我先認輸啊!

 

「原來,那個讓妳改變的人是手塚啊。」

 

我感覺到自己的胃猛力一縮,左手趕緊環住自己的肚子。

 

「你你你在說什麼啦?」我猛力眨著眼,完了,不知道跟血緣有沒有關係,幸

 

村精市的洞察力一向跟八雲澄一樣強。

 

他倒是好整以暇的揚起一抹具深意的笑容。「妳說呢?」

 

「可惡你以為先擊敗我,青學就會輸給立海大嗎?就算你在這裡殺了我,青學

 

也會越過我的屍體繼續前進,最後贏得全國大賽的!」

 

「喔?」完全不理會我試圖喇的賽,精市繼續微笑盯著我,等著看我還能回出

 

什麼話來。

 

 

 

沉默。

 

 

幸村選手精準命中的一擊,讓八雲選手倒地不起!裁判開始讀秒,十、九、

 

八……四周的觀眾在瘋狂吶喊著快爬起來啊!

 

哈哈……不行,我的大腦現在完全擠不出任何有用的字句。

 

……三、二、一、零!

 

 

「……」我認輸,從小到大我在他面前隱瞞了什麼事,沒有一次不被識破的。

 

「呵呵,那看來有人要失望了呢。」確認自己贏得勝利後,幸村精市再度優雅

 

的舉起茶杯,順道拋下這句讓我已經夠混亂的腦更加轉不過來的話。

 

「嘎?」

 

「柳生好像還蠻欣賞妳呢,」他倒是很乾脆的出賣自己隊友「那次在醫院見到

 

妳後,他曾經拐彎抹角的問過我幾次妳的事情。」

 

「咦咦咦──?!」我的胃又是一陣緊縮。

 

拜託不要再嚇我了,從手塚忽然回來到現在,我的胃最近已經夠虛弱了……

 

「有那麼震驚啊?」好像覺得我的反應很有趣,精市再度呵呵笑起來。

 

「……呃,」我猛力眨著眼,覺得自己好像又被擊中一次,頭昏腦脹「這

 

個……該、該怎麼說呢……」

 

 

這好像是……從小到大第一次聽到有男孩子欣賞我,就在早上才被批評臉蛋身

 

材都不怎麼樣的同一天,反差還真大。我想起之前跟柳生的見面,一次是在醫

 

院,結局是我放話後走人,一次是在關東大賽決賽會場,結局……呃,怎麼好

 

像也是我說青學會贏之後走人?!

 

 

 

他他他到底欣賞我哪裡啊?!我抱著頭,忽然覺得一陣冷汗。

 

 

 

「不過既然妳已經有對象了,這件事妳聽聽就好。反正他也有不少仰慕者。」

 

精市就這樣看著我一個人的獨角戲,悠閒的補上這句。

 

這句話把我從頭暈目眩中救了出來,腦中那片被用力翻攪的雜亂瞬時間沉澱下

 

來。

 

 

「不是的……」我坐直了身子,再度吸起我的奶茶「我跟手塚,就只是青學的

 

經理跟部長,不是什麼特別的關係。」

 

「……是嗎?」精市喝完他的飲料,難得正經的收起笑容看我。

 

「是的。」我承受著他精明的目光,淡淡答道。

 

 

 

窗外下起毛毛細雨了,東京的雨季還在持續。

 

 

 

「所以妳的意思是,我可以告訴柳生說他可以追妳囉?」

 

「才不是那樣啦!」

 

 

 

 

 

 

 

 

跟精市道別後我走在回青學的路上,好,老實說我迷路了。

 

 

一定有人會說,今天早上不是才跟青學的人一起到全國大賽會場的嗎?可是,

 

早上的街道跟黃昏的街道本來看起來就長不一樣嘛。更倒楣的是我才買沒多久

 

的藍色雨傘無預警的壞了,不知道有沒有那麼準剛好被我挑到有瑕疵的,早知

 

道選旁邊的那幾把黃的綠的還是紫色紅色什麼的會不會撐比較久啊?

 

 

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我呆坐在商店前的長椅上望著騎樓外的雨,原本青學的

 

大家說今天要在學校慶祝進入八強的,看來我是趕不回去了。

 

我嘆了口氣,拿出手機。得跟大家說一聲,我按著手機的按鍵,在一排人名當

 

中猶豫著。

 

應該打給手塚吧,可是我沒打過電話給手塚……打過去會不會很奇怪啊?還是

 

打給大石好了,可是這樣會不會太刻意啊,怎麼說身為幹部缺席應該要跟部長

 

解釋吧……唉乾脆打給不二叫他幫我轉達嗎?這樣好像更怪……

 

 

我看著手塚的手機號碼,手指遲遲無法按下撥號鍵。想起前一陣子的自己也常

 

常像這樣望著這排數字,在心理猜想著手塚現在在九州做些什麼。雨稀稀落落

 

的下,已經過了好幾分鐘了,我仍然對著那排早已被我背起來數字發呆,然後

 

對這樣的自己感到生氣起來。

 

 

我跟手塚,就只是青學的經理跟部長,不是什麼特別的關係。

 

 

自己才剛對精市說出這樣的漂亮話,說的那時我的心情很平靜,就算現在回想

 

起來也一樣,讓我滿腔的猶豫和焦躁再度冷卻平緩下來。

 

 

 

我按下了撥號建,嘟嘟的聲響中夾雜著另一耳收到的雨聲。

 

「我是八雲。」手機接通後我說道。

 

「……怎麼了嗎?」手塚低沉平穩的聲音傳來,還勉強聽的到身旁有著青學眾

 

的聲音,不知道在玩什麼玩瘋了的樣子,大吼大叫著。

 

「那個……我可能趕不回去,幫我跟大家說一聲抱歉。」

 

「……是嗎,沒關係。」

 

「啊對了,跟大家說毛巾放在更衣室裡面就可以了,我等一下回家時會順道去

 

收好。」

 

「我知道了。」

 

「嗯,那就這樣了,謝謝你。」

 

 

 

 

我收起手機。很好,我的心臟還平穩跳動著。站起身來探望了一下雨勢,似乎

 

小了些。把壞掉的雨傘收好,開始思索到底要走哪條路好。

 

嗯,早上經過的是這個街角嗎,好像有那麼點熟悉,應該是吧?

 

雨點打在我的身上,不過已經很小了構不成什麼影響,我走著走著,另一件事

 

情浮上心頭。

 

 

柳生比呂士,沒有記錯的話他的全名應該是這樣吧……

 

其實我對他的印象算中間偏上,彬彬有禮的,而且西洋棋下的很棒。

 

 

喜歡上手塚之前我沒有喜歡過其他男生,也沒有男生對我告白過,這是第一次

 

聽到有人欣賞我。

 

 

站在人行道上,我望向路旁商店的櫥窗,玻璃映出了我模糊的身影,從小奶奶

 

就常常嫌我長的太瘦小,雖然她自己也還不是瘦瘦小小的。臉色蒼白、五官普

 

通,髮型從小到大都是那個樣子,綁成一束紮在頸後,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小時候當別人家的小女生抱著洋娃娃玩扮家家酒時,我是捧著棋盤下西洋棋。

 

升上國中後有些女同學開始注重外表,在意髮型,談論漂亮衣服的同時,我在

 

抱著書本猛啃。長相平庸的女孩子或許還會轉而培養氣質,去學習插花茶道、

 

練些樂器或學學藝術;而我除了運動不行──學網球學了半天還是連對牆練習

 

都打不到幾球,偶爾或許還會聽聽古典樂,可是樂器跟樂譜一竅不通,而美術

 

從小到大一直是拉低我平均分數的一科。

 

 

 

這樣的自己,也會有人欣賞嗎?

 

 

我以前一直以為,聽到有男孩子欣賞自己的時候,心情一定是……很驚喜

 

的……

 

可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驚訝、懷疑、茫然,害怕再度見

 

到面時會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辦──雖然事實上好像也真的沒什麼好做的,以

 

及……只有一點點,一點點的,覺得不好意思。

 

 

 

這樣混亂複雜的思緒,一路伴隨著我回到青學。

 

 

 

 

大家已經回家了,畢竟下一場馬上又要對上曾經纏鬥過的強敵冰帝學園。但是

 

更衣室的燈還亮著,我想著是不是剛剛最後走的人忘了關燈了。

 

打開門時卻發現手塚正坐在裡面唸書,聽見開門的聲音,他也抬起頭來望向

 

我。

 

「手塚……你……怎麼還沒走?」我愣愣的發出疑問。

 

「鑰匙。」他淡淡的答道,朝桌面望了一眼「妳沒帶在身上。」

 

鑰匙?我跟著望過去,才弄懂手塚的話。

 

更衣室的鑰匙原本有兩把,在手塚和大石手上,手塚到九州去後大石把其中一

 

把鑰匙交給我保管。可是昨天一下子發生太多事情,加上和手塚一起離開更衣

 

室時是他鎖門的,結果我的那把鑰匙就忘在裡面了。

 

「唔哇──對不起!」想起來後我覺得很不好意思,連忙道歉「我昨天把鑰匙

 

忘在更衣室裡了……還好你還在,不然我就沒辦法近來收毛巾了。」

 

誰快拿把鐵鎚把我敲昏吧……

 

手塚倒是沒有說什麼,把鑰匙遞給我。

 

「毛巾他們已經收好了。」

 

我轉頭望向牆角,果然毛巾已經整整齊齊收進塑膠袋裡了,我只要提著它回家

 

洗就行了。

 

「啊,真是謝謝你們了。」我覺得有些心虛,本來應該是我該整理的。

 

「沒什麼。」手塚說完後,轉身開始收拾桌上的課本。

 

我看著他收的是上個學期的課本,忽然想起老師昨天交待過的事情。

 

「對了……那個,手塚……」

 

手塚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頭看著我。

 

「呃,過幾天你就要補考了……老師之前交代我幫你補你沒上到的進度……」

 

我說著說著,見他沒有答腔,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啊,不過你自己就很強了所

 

以……我只是想問問看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手塚只是沉默聽我說著。

 

可是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手塚他……不需要我的幫忙。也是啦,他這麼厲

 

害的人,從小到大,一定……很少麻煩到別人吧……

 

就在我也跟著沉默後,一句我沒預想過的話傳進耳裡。

 

「……明天可以嗎?」

 

我猛然望向說這句話的手塚,三秒鐘後愚鈍的大腦才把這些話的意義解讀出

 

來。

 

「……啊,我沒問題。」我眨著眼,慢了半拍才回答。

 

「那麼就明天吧。」手塚說著,再度轉身回去收他的東西。

 

 

 

 

 

我睡不著。

 

明天是星期天,難得暫時不用為了幫網球部的人做筆記畫重點而熬夜,可是我

 

睡不著。

 

蓋著棉被,我蜷縮著背靠床頭坐在床上,今天發生太多事情了……多到讓我沒

 

辦法好好釐清,回想著其中一件時,其他記憶片段總是會猛然插入,如同糾結

 

纏繞著的絲線ㄧ般,拉起其中一條,其他就全跟上來。

 

 

解不開。

 

 

到最後我乾脆把腦袋放空不去想,望著夜空發起呆來。今天下過小雨,夜空一

 

片朦朧,只剩一兩點微弱的星光。有多久了呢?還沒到東京來之前,夏天晚上

 

會跟奶奶一起坐在屋簷下乘涼。沒有高樓大廈,也沒有城市的人造光害,在鄉

 

下只要抬頭一望就能看見滿天的燦爛星斗,疏疏密密的光點排出不知名的星座

 

與銀帶般的星河。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把視線從窗外移進房內,書桌上那把更衣室的鑰匙,在月光下反射出金屬的,

 

微弱的,冰冷光芒。我望著那把發亮的鑰匙,忽然有個未曾有過想法浮現。

 

手塚他……是要離開時發現我把鑰匙忘在更衣室裡,所以留下來的嗎……?

 

是因為……我在電話裡說過,我會順道來收毛巾……所以怕我來的時候找不到

 

鑰匙進更衣室……才留下來等我的嗎?

 

是這樣子……的嗎……?

 

 

我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麼睡著的,只知道醒來的時候因為睡姿不佳而全身痠

 

痛。從窗外透進來的亮度就知道還很早,可是我還是伸展著僵硬的四肢離開被

 

窩。

 

 

一邊刷牙我一邊在鏡中望見雙眼浮腫的自己,靠近一點看還會看見黑眼圈。我

 

畢竟不是像不二和手塚那種花了絕大多數時間在網球上,成績還能保持不變的

 

天才,一面做一個成績優異的三年級生一面幫正選們整理各年級的筆記,只能

 

靠熬夜。

 

 

洗完臉後我又站在衣櫃前發呆了很久,除了制服外我沒有其他的裙子,雖然我

 

也沒想過要穿裙子,實在太詭異了,搞不好會嚇到手塚。

 

我抓了抓頭,把平常比較常穿的衣服拿出來攤在床上,卻不知道該選哪一件。

 

其實也沒什麼好選的啦,因為我的衣服都只是簡單的T-shirt,偶爾媽媽也唸過

 

我,中學三年級了該穿點女孩氣一點的衣服了,可是我總是聽聽而已。

 

唉,我在想什麼啊?我是去幫手塚補進度準備補考的……穿什麼根本就沒差

 

吧……又不是要赴約會的女孩子。

 

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後,我抓了其中一件藍色的衣服,以及灰色長褲穿上。

 

著裝完後看著鏡子內再平常不過的自己,忽然有股無奈想嘆氣的的感覺,這就

 

是我啊……

 

八雲渚從小到大就是這副樣子沒什麼改變。T-shirt配長褲,跟澄的穿著沒什麼

 

兩樣。我猶豫了一下,鬆開頸後那一束頭髮,髮絲順著耳際滑落披在肩上。頭

 

髮,好像也一直差不多是這樣的長度,比制服的水手領稍長一點,一年半載到

 

家裡附近的理髮店去修一下。

 

這樣子……會比較有女孩子味一點嗎?

 

我愣愣的望著鏡中披散著頭髮的自己很久,總覺得哪裡怪怪的說不上來,最後

 

我嘆了口氣,再度把頭髮綁了起來。

 

唉,果然好像還是這樣比較習慣。

 

再用力嘆口氣後我把衣服一件一件收回去,當我把最後一件衣服折好放進衣櫃

 

時,才想到抬頭瞥一眼時鐘,頓時我愣了一下,懷疑自己看錯了。

 

 

哇啊啊啊啊──騙人的吧,我有花那麼多時間在穿衣服上嗎?!

 

 

匆忙的衝到書桌前把鉛筆盒筆記本都塞進袋子裡,順道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陰陰暗暗的,等一下八成又會下雨。這麼想之後我趕緊抓起我的藍色雨傘塞進

 

袋子裡,再抓起手機後就衝出房門。

 

 

就在我衝到玄關,蹲下身開始穿鞋時,媽媽從廚房探出頭來。

 

「天色這麼陰,等一下應該會下大雨,妳還要出門啊?」她有些擔心的問道。

 

「我是班長啊,老師要我幫同學補一下漏掉的功課。」我邊綁鞋帶邊說道。

 

「這樣啊……」她微皺著眉,「妳有帶雨傘嗎?」

 

「有啊。我出門了。」我說著打開大門。

 

「路上小心,早點回來。」媽媽點了點頭說道。

 

「慢走。」坐在沙發上看書的澄說道,頭連抬都沒抬。

 

 

我衝到巷子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暗的嚇人。

 

果然在我下公車之前,雨就降下來了,嘩啦啦啦落在車窗上,窗外景物覆上一

 

層水流,一閃而逝的流轉的,模糊的世界。

 

我看著手錶所顯示的時間,照這樣下去應該勉強來得及。

 

公車停在公園旁的站牌,下了車後我準備撐傘,這時發生了一件讓我認真想敲

 

昏自己的事情。

 

我忘了一件事情,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就是這把傘昨天就已經壞了啊啊啊!

 

今天早上出門時太趕了,完全沒想什麼,檢查了袋子就一起帶出門了。我愣愣

 

看著手中那把支架已經搖搖欲墜的殘破雨傘,雙手試圖想把它撐開,結果卻發

 

出了很大聲的啪──一聲,正式宣告不治。

 

 

笨蛋……我是笨蛋啊啊啊……我瞪著那把傘,終於放棄最後一絲可能修好的希

 

望。雨勢越來越大,才站不到一分鐘,雨水就已經迅速的侵蝕我的外套,虧我

 

在車上才慶幸自己到最後一刻有忽然想到要抓件外套披上,現在有穿沒穿根本

 

就沒用了。

 

時間已經快來不及了,還要先穿過眼前這個公園。一直呆站在這邊還是會濕,

 

稍微衡量一下我就決定先衝過這個公園找棟建築物遮蔽再說。

 

大點大點的雨滴打在我髮上、身上,冰涼的濕意迅速吞食般的蔓延開來,擴散

 

後再往內滲透。眼睛開始被雨水弄得張不太開,我加緊腳步,衣袖褲管濕掉後

 

黏著我的皮膚,把那分冰冷更徹底的傳進體內。

 

等我出公園,全身也已經濕的差不多了,看到公園前的小派出所,不加思索的

 

就先衝進建築物的屋簷下。我先把臉上的雨水抹掉,用手指抓了抓前額的瀏

 

海。

 

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手機鈴聲,把我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從袋子裡把它抓出來,

 

是手塚打過來的。

 

「啊對不起,你已經到了嗎?」接起來後我問道,賣力的彎下腰想把褲管扭乾

 

一點。

 

「到了。」手塚簡短的回答道。

 

「呃,不好意思,我等一下就到了……」我焦急的望向外邊的雨勢。

 

「……」手塚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妳迷路了?」

 

「呃,這倒還沒……我已經到附近了。是我的雨傘壞掉了,所以現在困在警局

 

的外頭……啊等一下我就會過去了,一下下就好,等雨稍微小一點。」

 

「警局……我知道了。」似乎是思索了一下後,手塚說道。「妳待在那裡。」

 

「咦咦?」

 

我還來不及說什麼,手塚已經把電話切斷了。

 

等等,他的意思難道是他要過來嗎?

 

就在我拿著手機,考慮要不要打過去阻止他的時候,一個滿頭灰髮,面容嚴肅

 

的老爺爺從警局裡走了出來。銳利的目光與打直的腰桿,不像一般老人家彎腰

 

駝背的樣子。看著他我就直覺聯想到以前在鄉下時附近的一位總是板著臉的老

 

爺爺,據說曾經參加過二次大戰的他,走路做事都一板一眼的,是附近小孩子

 

最害怕的對象。

 

 

老爺爺打量了我一眼。

 

哇啊,派出所應該是人民保母提供幫助給國民的地方吧,既然這樣,借點地方

 

給小老百姓躲個雨應該也算是一種幫助吧?

 

這樣過了幾分鐘,被他影響,我也跟著站的直直的,大氣不敢吭一聲。

 

「小女孩,妳沒帶傘?」老爺爺看著我,嘴角下撇,原本就已經肅穆的臉上,

 

眉頭深深皺起。

 

「呃啊,算是吧……」我嚇了一跳,笨拙的對他點了點頭。

 

「濕成這樣會生病。進去裡面吧。」老爺爺再度說道,雖然依舊是那派嚴肅的

 

表情與銳力目光,但說的是關心話。

 

「謝謝您,不過不用麻煩了,」我原本的緊張漸漸緩和了下來,「我跟班上同

 

學有約,等一下就該走了。」

 

說著說著我看見手塚,他穿著淡紫色的襯衫,外頭加了件灰色系的外套,撐著

 

傘往這邊走來。我眨了眨眼,其實,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手塚穿便服的樣子。或

 

許只是我自己的感覺吧,可是穿便服的手塚,依舊斯斯文文的,但比平常在學

 

校少了一點威嚴,多了點屬於這年紀的男孩子的氣息……

 

唉為什麼相較之下我是這副落魄的樣子啊……

 

看見我們後,他似乎是愣了一下,接著才走進警局的屋簷下,收起傘。

 

「呃,對不起,手塚,還麻煩你走過來。」我低著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手塚對我點了點頭後,轉身過去面對老爺爺。

 

「爺爺,你也在這裡。」

 

呃,他剛剛說了什麼?

 

爺爺?……我呆呆的瞪大眼睛,目光在他們兩個之間流轉。

 

「我要去柔道場看看那些孩子,經過這裡就回來找找以前的同事。」

 

哈哈……爺爺啊……我的胃再度翻攪起來了……

 

老爺爺說完後望向我「原來這個小姑娘是你的同學啊。」

 

「是的,有課業的事情要拜託她。」

 

「您好,」還好至少在老爺爺──呃,手塚爺爺的目光下,我還記得趕緊僵硬

 

的捧著我的胃行了個禮「我叫八雲渚。」

 

老爺爺對我點了點頭,接著眉頭又皺了起來,嚇的我猛眨眼。

 

「這個小姑娘的衣服都濕了,再待外頭會著涼。」接著,老爺爺用著一板一眼

 

的語氣說出我這輩子聽到後最震驚的話「這邊離家還算近。國光,你趕快帶她

 

到家裡去換乾的衣服。」

 

 

 

我、我的胃……

 

 

「老爺爺不用了啦,」回過神後我嚇的趕緊推辭「我沒關係的,等一下就乾

 

了。」

 

「不行!」老爺爺瞇起眼,毫不留情的語氣。

 

我愣住,果、果然是手塚的爺爺啊。這句話的氣勢一出,就如同手塚的操場五

 

十圈一樣,完全沒有給予反駁的機會。

 

「可是……」我微弱的想再改變點什麼──

 

這時手塚居然點了頭,用著平穩的語氣說,「我知道了。」

 

 

 

……我覺得世界在旋轉。啊,還是說是我的胃在旋轉啊?

 

 

 

「你們快回去吧。」手塚爺爺揮了揮手,作了不容質疑的結尾「如果同學因為

 

幫你而生病,那就太對不起人家的父母了。」

 

我、我爸媽他們不會知道的啦……我可不可以這麼說啊……

 

但手塚已經撐開傘,回頭對老爺爺點了點頭「我們走了。」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就像正面朝向著大型探照燈,那一片激光的亮白讓人的腦

 

隨著雙眼一起喪失了功用。只記得自己好像對手塚爺爺行了個禮,然後全身僵

 

硬的走進傘底,接下來就是一片紊亂。

 

雨傘底下,似乎變成了另一個與外界隔離的空間,到底經過了哪些景物,轉角

 

街道,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微低著的頭,視線的中央是手塚修長的手指握在傘

 

柄上。雙腳在走著,可是我沒有感覺到自己在行走,視覺聽覺都變的模糊。

 

僅存的感覺是身旁那個人吐息間的輕微氣息,身上與衣上淡淡的香味,以及靠

 

著行走的時候,擦到手臂所帶來的體溫。這些感官帶來的訊息刺激著我的大

 

腦,一片渾沌恍惚。

 

讓我恢復知覺的,是因為手塚忽然輕輕抓住我的手臂。

 

在我的腦還沒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反射性的跟著手塚一起停下腳步,那一刻

 

我覺得身體被用力抽空,內臟器官停止運作,呼吸心跳全都短暫的靜止,只剩

 

下全身的冰冷以及,被抓住的手臂所感受到輕微力道和溫度。

 

 

確認我也停下腳步後,他鬆開了手。

 

被抽空的身體忽然失去重心,但隨即雙腳與地面接觸的堅硬觸感傳了回來,極

 

端細微一顫後我重新抓到重心站穩。心臟猛烈跳動了一下,血液再度開始流

 

動,伴隨著視覺與聽覺回到我的大腦。

 

 

呼嘯而過的車聲穿破傘所隔離的空間進入我的耳膜,我眨了一下眼,感官與外

 

界接軌。就像從水底忽然被拖出來,一瞬間回到聲波與光線所架構的世界。

 

 

我和手塚正站在人行道接近馬路的邊線,前方的行人號誌燈亮著紅色。

 

 

周圍駐足等待過馬路的行人越來越多,交談聲與人們的氣息充斥著周圍。四肢

 

末梢傳來的冰冷,讓思緒回來了一些。

 

 

傘外的雨,嘩啦嘩啦下著。

 

 

 

 

 

 

那時的我,不由自主的猜想著

 

同樣沉默著的手塚,此時此刻,到底在想著什麼……

 

 

 

 

隱言:「抓住我的手的時候,摩擦碰到我的肩膀時,你有那麼一點點特別的感覺嗎?

 

 

 

……有嗎?光是這樣想,我就又開始感到心痛。」

 

路程的確像老爺爺說的不遠,我們只搭了幾站的公車就下車了,只是後來走進

 

巷子裡又轉了好幾圈,四週全是寧靜的住宅,努力認了一小段路後我就放棄

 

了。手塚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了下來,低頭開始找鑰匙。我再度意識到一件事

 

情,我們,現在正站在手塚家門口。

 

呃,時音,妳聽的到嗎,我現在正要進手塚他家耶。

 

 

『手、塚、他、家、耶、』

 

唔,我現在該怎麼辦?馬上打電話給時音,順便對身後的鏡頭揮揮手,對吧?

 

 

 

隱言:「(妳冷靜點,哪來了身後的鏡頭?= =)」

 

 

 

『時音,妳看到了嗎?我現在,正要進手塚他家耶!』

 

不過,以上是建立在我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到全身僵硬快抽筋的情況下,

 

現在的我只能靠在腦中想像這些畫面,才能叫自己冷靜點。

 

鑰匙被扭轉了一圈,門所發出的喀啦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槌在我的胸口上。

 

進入大門後,走幾步進到屋簷下,手塚把雨傘收了起來,我發現他有半邊的衣

 

服也濕掉了。

 

「對不起喔……手塚。」我抓了抓劉海兩旁,自己濕掉就算了,還害手塚也得

 

換衣服。

 

「不用在意,是我麻煩妳。」他看了我一眼,然後才轉身去開門「進去吧。」

 

我走了進去,手塚隨後也跟進來,把門關上。

 

手塚家一進門的玄關擺了一個鞋櫃,鞋子都整整齊齊的擺在上面,木製的地板

 

走廊延伸過去,旁邊連接著拉門──應該是通往客廳或其他房間,是間蠻正統

 

的日式房子。

 

 

「剛剛你爺爺從警局打電話回來告訴我,」我還沒看清楚屋內,一個柔和的聲

 

音傳來。

 

「我正在想著你們也差不多該到了。」

 

有著大和撫子風範的婦人拉開拉門走了出來,頭髮挽在頸後,清瘦的身軀還披

 

著一件外套。她先是微笑著朝我們緩步走來,然後把目光移到我身上。

 

這個人應該就是手塚伯母了,我緊張的行了禮。

 

「國光,這位女孩子就是你的同學啊?」她笑吟吟的看著我,對我點了點頭。

 

「是的。」在我身後的手塚答道。

 

「伯母您好,我是手塚的同班同學八雲渚。」我緊張的連說敬語的舌頭都有些

 

打結。

 

「なぎさ啊……」伯母和藹重複了一次我的名字「身上的衣服都濕掉了呢,快

 

先上來換掉,不然會感冒的,國光你也快去換衣服吧。」說完她微微笑著對我

 

招了一下手「過來吧……啊,叫小渚可以吧?」

 

 

手塚伯母是個很好的人,我被帶到樓上的一間像是主臥室的地方,她打開衣櫃

 

翻找著。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家只有男孩子的衣服呢……」她微皺著眉頭,從底層

 

抽出了一件衣服「只好委屈妳先穿我的衣服了。」

 

「啊我沒關係的。」我趕忙搖手,「真是麻煩您了……」

 

「怎麼會麻煩呢,是我們家國光麻煩妳了,這種雨天還出門。」伯母想起什麼

 

似的把衣服塞到我手上,「哎啊我真是的,一看到國光的同學就太興奮了,妳

 

先進去沖點熱水吧。」

 

「啊,好的。」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走進浴室後我對著鏡子呆了一下,然後才拿起蓮蓬頭從頭上淋下來。溫水順著

 

頭頂、髮梢,包覆身體,一陣溫熱,讓僵硬的四肢都舒服多了。沒多久熱氣慢

 

慢的冒了出來,環繞在浴室裡,鏡子也變的模糊不清。我看著覆蓋一片迷茫霧

 

氣的鏡子,溫水沖在身上很舒服。

 

 

『喂喂,時音──我我我現在在手塚家的浴室耶,怎麼辦這到底算什麼情況啊?』

 

 

不過穿衣服時我才發現,手塚伯母找給我的是一件白色洋裝。

 

天啊……洋裝耶。

 

我從搬到東京來就沒穿過洋裝了,想起小時候跟奶奶住鄉下的時候還幾乎是洗

 

完澡就直接穿浴衣,差異還真大。幸好這件洋裝的樣式剪裁都很簡單,正前方

 

一牌鈕扣之外,只剩下領口袖口和群擺的藍色滾邊,雖然感覺的出衣服有點舊

 

了,但質料仍然很柔軟。

 

可是就算這樣,我還是很難想像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掙扎了一下後我才克服

 

心理障礙走出浴室。

 

 

「妳出來了啊,」手塚伯母正端著一杯茶進到房間來,「太好了,穿起來還和

 

身。雖然這件洋裝是我很久以前穿的了,不過像妳這樣年紀的女孩子,穿我現

 

在的衣服會嫌老氣吧。」她說著微笑了起來。

 

「呃,不會啦,我不會在意的。」我對穿衣服這件事說實在,很漫不經心,只

 

是,洋裝啊……

 

我知道這是伯母的細心,可是比起穿洋裝,八雲渚比較不在意老氣耶……

 

「先把頭髮擦乾吧,」伯母把一條大浴巾遞給了我,然後再把熱茶也端給我

 

「淋到雨後,喝一點熱的東西會比較好。」

 

「啊,謝謝您。」我笨拙的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是熱紅茶。

 

「不客氣。」手塚伯母微笑撐著頭看我喝完。

 

 

手塚伯母真的是一個溫柔又和藹的長輩……是說,這樣就讓我不由得懷疑起,

 

身為她兒子的手塚,個性為什麼那麼沉默寡言啊?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啊,還是說是隔代遺傳?我忽然想起手塚爺爺似乎也是天生就板著一張令人退

 

避三舍的嚴肅臉。

 

 

 

隱言:「(表情跟遺傳會有關係嗎?= =)」

 

 

 

把頭髮弄乾後,手塚伯母帶我出房間,走到走廊的最後頭,敲了敲後才開門。

 

坐在書桌前的手塚已經開始看書了,見到我們進來後他站起身。

 

「外面還在下雨,你們還要出去外面唸書嗎?」進到裡頭後伯母望著窗外問道

 

「我想你們要不要在家唸就好了,何況小渚的衣服也還沒乾。」

 

手塚考慮了一下後點點頭,然後把目光轉向我。

 

「我……是都沒關係啦……」在手塚的目光下,我雙手僵直的抓住裙子說道。

 

「那就這樣吧,」伯母微笑著點頭,「你們加油,我還有家事要做,不打擾你

 

們了。」

 

 

我們目送著伯母離開,隨著門板輕輕闔上,我覺得胸口頓時缺氧般悶了起來。

 

我鼓起勇氣把目光移到手塚臉上。

 

「好啦好啦,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現在看起來很怪!」對視才一秒我馬上舉白

 

旗投降,雙手猛力抱住頭靠門板蹲下來。

 

「不……我並不這麼覺得……」手塚的聲音有種平常沒有的怪異,語氣難得的

 

有些遲疑。

 

唉,這就是所謂說了善意的謊言而感到心虛的語氣吧……我在心理嘆了口氣,

 

抬起頭來才忽然發現手塚的目光依舊在我身上,我愣了一下,脖子連同耳朵開

 

始躁熱起來。

 

 

還好是他先打破了沉默,「妳過來坐這裡,我去找另一張椅子。」

 

「喔……好。」我猛力點了一下頭,然後站起身來。

 

 

手塚出去後,我彆扭的抓著我的裙襬坐下來,耳際的燥熱慢慢退去,接著才開

 

始真正打量起手塚的房間。我以前是聽說過男生的房間都會很亂,不過因為澄

 

的房間一向整齊的跟什麼似的,所以我也無從驗證起。手塚的房間也收的很整

 

齊,應該說整間房間的擺設原本就很乾淨,門進來的右手邊第一面牆是衣櫃,

 

再過去是床,接著就是我坐著的書桌,另一邊就全是書櫃。比起房間內精簡的

 

陳設,書櫃裡倒是有很多書,從文學、傳記、到科學書籍都有,還有一櫃放著

 

網球書籍,夾雜著幾本登山跟釣魚的書。

 

 

不過這還真的是我第一次進男生的房間,嗯,這讓我想起另一個傳聞就是,中

 

學時期的男生,多少都會有一兩本情色書刊……算了,如果在手塚房間看到那

 

種東西,我的胃大概會被嚇到送進醫院吧……唔,是說,看到那種東西我應該

 

要高興?那代表手塚至少還是個對女生有點興趣的人……等等,八雲渚,妳在

 

說什麼啊?!

 

 

我抓起筆記本往自己的頭上用力敲下去,啊啊為什麼會冒出這種奇怪的念頭?

 

忽然門被手塚打開,驚嚇之餘我整個人的動作定格住,而手裡提著一張椅子的

 

手塚一進門,看到我雙手抓著一本筆記本高舉在頭頂,跟著楞了兩秒。

 

 

「……妳不舒服?」他問道。

 

……怎麼有人能夠面對這種情況,還能面不改色的問出這類正經的問題啊?手

 

塚,拜託你稍微做出一點驚訝或懷疑的表情吐槽我一下吧……

 

「呃,沒事……」我嘴角僵硬的傻笑「我想說帶我的上課筆記來,可能對你會

 

有點幫助。」

 

「是嗎。」他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又盯了我一下。

 

「哈,我們……還是快點唸書吧……」

 

 

 

於是我們兩個圍在書桌前,開始為他要補考的範圍準備。

 

手塚真的很強,基本上只要我稍微說一下,他自己就都能看著課本參考書弄懂

 

了。理科我只不過把老師上課提的基本觀念講一下,畫畫補充的圖和公式。

 

只是……每當我在說明的時候,手塚總是帶著專注的目光雙眼直視著我,偶爾

 

點點頭,提出點問題。我想,他平常上課時一定也是這樣心無旁鶩。可是我沒

 

辦法,雖然是低著頭把公式理論畫在白紙上邊說明著,可是感受著他的目光就

 

會讓我的心跳無法完全平穩。

 

 

 

等到他開始做題目時,我則開始幫他畫記憶類科目的重點。

 

「呃,畫在你的課本上真的沒有關係嗎?」

 

他停下正在計算的鉛筆,抬起頭來望著我,似乎不是很懂我在說什麼,「怎麼

 

了?」

 

「沒有啦……」只是想著我的筆跡就要出現在手塚的課本上,不知道有沒有什

 

麼紀念意義……天啊我今天為什麼老是想些奇怪的事情。「我會全神貫注的畫

 

的……」

 

順口碎碎唸完後我才猛然抬起頭,發現手塚正微挑起眉毛。

 

「呃,我會努力畫的。」我馬上改口,低下頭開始畫重點。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都沒有說話,各自搖動著筆桿。偶爾,我會偷瞄一下他專注

 

唸書的樣子。

 

 

手塚……是個不管什麼時候都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的人吧?

 

網球部的部長、學生會長、資優生,這些身分他都能好好的切割劃分,去扮演

 

好該扮演的角色。

 

 

 

如果我也能做到就好了……

 

 

 

接近中午的時候,手塚伯母來敲了我們的門,叫我們下樓去吃飯。

 

說實話,跟手塚還有伯母同桌吃飯的感覺還蠻詭異的,合著手掌說我開動了的

 

時候更是有點彆扭。

 

 

「你爸爸今天加班了,爺爺說要在柔道場跟那些孩子們一起吃飯。」伯母一面

 

幫我跟手塚盛湯,一面說道。

 

「是嗎。」手塚接過湯。

 

「他啊,跟你爺爺一樣,就是放不下對工作的熱誠。爺爺從警局退休的時候我

 

跟你爸爸就勸他把柔道場的教練一起辭掉,但他說捨不下那些孩子,現在也常

 

常到警察局去找以前的同事聊天。」手塚伯母雖然像是在抱怨,但卻是面帶著

 

笑容「你也一樣啊,當上網球部的部長後,假日也常常不在家。你們也有經理

 

吧,可別拖人家跟你們一樣瘋,女孩子身體會受不了的。」

 

手塚停下手中的筷子,往我這邊望過來,隨著他的目光,伯母有些疑惑的跟著

 

望向我。

 

我猛力眨了幾下眼,好半天才有些困難的嚥下口中的飯。

 

「呃,我的身體其實比看起來強壯,真的。」尷尬的說道,說完後再用力點了

 

個頭。

 

「她是網球部的經理。」手塚簡單明瞭的解釋。

 

「小渚就是他們的經理啊……」伯母似乎有些驚訝,「跟他們這種正值精力正

 

旺盛年紀的男孩子們一起待在球隊很辛苦吧?多吃點。」

 

「呃,不會啦。」我馬上猛力搖頭,低頭吃飯。

 

似乎看的出來我很緊張,伯母看著我嚥下一口飯,一面微笑起來。

 

「味道還可以嗎?」她問道。

 

「啊,很好吃,只是我吃飯速度本來就很慢……常常被我媽媽唸。」

 

 

在我跟手塚伯母聊天時,手塚已經吃完午餐。

 

「我吃完了。」他說完後,便收起自己的碗筷站起身來。

 

我看著他走過我的身邊,把碗筷放到廚房的水槽裡,扭開水龍頭。

 

「真是不好意思呢,麻煩你了,國光。」伯母淡笑著望著手塚的背影說道。

 

……怎麼說,看到居家生活的手塚,感覺跟在學校真的不太一樣。或許是因為

 

換下制服的關係,也或許只是因為伯母與這個家平靜而溫暖的氣息,讓手塚給

 

人的感覺也跟著柔和許多。

 

我走進手塚家的客廳,地板是塌塌米,中間有著一張桌子,一旁的櫃子與電

 

視,陳設也很簡單。另一邊的拉門通往的是庭院,庭院也是日式風格,中間還

 

有個小水池,手塚就撐著傘站在水池邊。

 

 

似乎是聽到我的腳步聲吧,手塚回過頭,皺了一下眉頭,跨幾步走過來。

 

「妳沒有雨傘。」他的語氣不是很和善,把雨傘舉到我頭上。

 

我愣了一下才聽懂他的意思,「呃,我想說已經差不多停了啦。」

 

手塚微瞥下嘴角,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似乎在嘆氣,雖然表情是看不出來

 

啦。

 

「啊你是要餵魚嗎?」忽然瞥到他手中有著像是魚飼料的東西,我問道。

 

他點了點頭。

 

「喔喔,我可以看你餵魚嗎?」我高興的說道。

 

「……可以。」

 

「全都是錦鯉耶。」池中的魚見到我們後紛紛往池邊靠過來,還真有成就感。

 

「三段紅白、四段紅白、大正三色……還有丹頂……」我蹲下來,數著游過來

 

的錦鯉。

 

「妳也知道?」手塚低沉的語氣中夾雜了一絲的訝異。

 

「小時候我跟奶奶住在伊豆鄉下的地方,那時家裡也養過錦鯉啊,據說爺爺生

 

前很喜歡錦鯉。手塚也喜歡錦鯉啊?」

 

「錦鯉很沉穩。」他看著池中悠閒的錦鯉說道。

 

呃,就這樣?然後呢?

 

我把飼料灑了一點下去。

 

「呃……所以你平常除了打網球之外,興趣就是……餵魚嗎?」(汗)

 

「……登山,還有釣魚。」手塚望了我ㄧ眼。

 

「手塚,你……好像老人……」

 

「……」

 

 

下午開始手塚幾乎都在寫題目,偶爾他有問題時才問問我,反而是我沒事做

 

了,所以也拿出自己的書來唸。昨天晚上沒睡好,讓我變的有點昏昏欲睡,加

 

上沉悶的世界史就是一直背人名年分,唸著唸著眼皮總會不自覺往下掉。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但天空還是陰陰暗暗的,這種天氣最好睡了。

 

課本的字變的模模糊糊,我猛力眨著眼,眼睛才終於對焦,但才一下子,課本

 

的字又慢慢散開來。唉,誰叫我昨天晚上胡思亂想的翻了老半天才睡,今天早

 

上又很早就起來了……

 

還淋到雨……

 

 

 

視線越來越模糊……

 

 

 

當我發現自己真的睡著了,是在我醒來的時候。

 

手塚依然寫著他的題目,但是窗外的天色告訴我,我肯定睡了不短的一段時

 

間。

 

「我……睡了很久嗎?」我很尷尬的問道。

 

「一個多小時。」手塚答道。

 

……我掄起拳頭敲了自己的額頭,八雲渚妳不是來幫人家唸書的嗎?!結果居

 

然自己睡著了……真是太丟臉了。

 

「妳的衣服已經送上來了。」

 

我猛然回過頭,看到我的衣服真的已經放在櫃子上了。所以說,剛剛手塚伯母

 

打開門的時候,就是看到他兒子在唸書,然後那個號稱來幫忙準備考試,還吃

 

了人家一頓午餐的女人趴在旁邊自己睡著嗎?

 

 

……讓我去投河自盡吧。

 

 

「……手塚,你……怎麼不叫醒我啊……」我的手背靠在額頭上,忽然很想

 

哭。

 

「妳睡著了。」手塚說著,繼續沉著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寫下一題題目。

 

……我當然知道我睡著了,所以才問你怎麼不叫我起來的啊……

 

 

 

隱:「T▽T」

 

 

 

手塚就這樣沉默著寫他的題目,放著我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倒在桌上。

 

過了已經快一分鐘後,他才再度開口。

 

「我不在這段期間辛苦妳了。」說的時候計算的筆依然沒停。

 

「呃,不會啦……我做的很高興。」對於他忽然接這句話,我愣了一下才回

 

答。

 

 

接下來我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各自靜靜的唸書。

 

我在唸了一個章節後,才試圖了解那句話的意思……

 

 

那是……他沒有把我叫醒的原因嗎?

 

 

我把白色洋裝脫下來,換回自己的T-shirt和長褲,再把頭髮綁起來,看著鏡中

 

回覆平常樣貌的自己,忽然有種灰姑娘離開皇宮回到家的感覺。

 

「小渚,妳真的不留下來吃晚餐嗎?」看我跟手塚下樓,正在廚房的手塚伯母

 

問道。

 

「啊不用了啦,今天中午很感謝您的招待。」我一想到伯母看到我趴在桌上睡

 

著的樣子,就覺得丟臉。

 

「這樣啊……也對,回家吃晚餐媽媽比較不會擔心。」她笑著點頭說道,「國

 

光,你送人家回去吧。」

 

「我知道了。」手塚點了點頭。

 

「今天謝謝您了,再見。」我對伯母行了禮說道。

 

「路上小心。」她送我們到玄關。

 

 

 

雨已經停了,我跟手塚走在寧靜的巷子裡,路燈慢慢的亮起來。

 

「手塚的媽媽是個很好的人耶。」我邊走邊說道。「手塚你沒有兄弟姐妹

 

嗎?」

 

「沒有。」走在我身後的手塚說道。

 

「這樣啊,」我回過頭去,伸手指了指右邊的街道「啊,到這個轉角我就認得

 

路了──」

 

我的話猛然停住,因為迎面走來了一個女孩子。

 

 

及腰的金色長髮被在身後,秀氣的五官,以及恬靜的氣質,讓人看過一次後就

 

會留下印象,我思考著自己是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

 

 

女孩看到我們時也楞了一下。

 

「學長。」她朝手塚點了一下頭。「你們要出門嗎?」

 

「我送她回去。」手塚點了點頭說道。

 

她接著也對我點了頭,「八雲學姊,我們見過一次面。」

 

我忽然想起自己什麼時候見過她,是在上學期期末考的時候,在圖書館和千尋

 

一起唸書的學妹。

 

「啊,妳好,妳是伊阪吧?」

 

「是的,我是伊阪智晴。」她對我微笑了一下,「學姊是網球部的經理吧,功

 

課還保持的那麼好,我很佩服。」

 

「呃,沒有啦,他跟不二才是真的變態。」我伸手指了指手塚笑著說道。

 

「……」手塚微揚起眉毛瞥了我一眼。

 

「那我先走了。」她有禮貌的對我們行了禮,然後才離開。

 

 

手塚送我到公車站牌,然後陪我等到公車來後離開。

 

 

特別的一天就這樣結束了,回到家的時候爸媽跟澄正在吃晚餐,媽媽煮了我喜

 

歡的味增湯和咖哩,那時我只覺得自己很幸福。

 

 

那應該算是我跟手塚獨處最久的一天吧,說了最多話,也最靠近的一天。

 

 

 

隱言:「三維空間中的歪斜線,在最靠近的一瞬間後,就會再度各自往不同的遠方延伸而去。」

 

 

 

像是命運送來的禮物,那天我寫下了心情在筆記本上,然後蓋好收進抽屜底

 

層。接下來的一段因為全國大賽與其他事情弄到身心俱疲的日子,那個禮物是

 

我依靠的支柱。

 

 

 

 

 

 

 

吶,時音。

 

一時的心悸,只要靜脈血管回流過快就能造成了……

 

生理上講起來就只是這樣而已,

 

除非心臟有毛病,不然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壓久了,就變的能夠承受了。

 

就算偶爾會出現心動心痛的情緒,用力壓下去總會慢慢平息的。

 

我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