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6-30 01:43:56ㄋㄧㄠ掌

火車的十週年紀念號

離高一已經十年,就從冰箱拿出來紀念一下吧!


追憶火車

不知為何,從小就對火車有著特殊而濃厚的情感 ,來自內心身處的渴望。

當我仍在呀呀學語時,家,就在軌道旁了,看火車是我童稚時最大的樂趣,拿張竹凳子,天天溜到平交道邊等待一列又一列的火車。

僅見人車熙熙攘攘,烏煙瘴氣而震耳欲聾,活像一條烏鴉鴉的黑龍,匆匆地走過鐵軌。終於,沈默的平交道響起一陣清脆而韻律的叮叮聲,兩個停看聽的大圓紅燈交互閃爍,柵欄旁的小屋走出一位準備指揮火車的老先生,軌道旁的汽機車蠢蠢欲動,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氛圍。

嗚~~一陣幽長鳴聲從遠方傳響,火車頭的探照燈像顆小星由鐵軌的盡頭照過來,模糊的車頭逐漸清晰,以迅雷不及掩耳,閃電不及瞑目的速度,逐漸釀成一股排山倒海之勢轟隆而來,說時遲那時快,車身瞬間飛劃身前,銀亮的鐵軌鏗鏘有力地狀極出重金屬的鋼鐵節奏,遠壓過車陣喧囂,而車身早像是沾多了水的深藍墨汁寫在紙上,散得模糊不清,最後襲起一陣狂風,飛奔而去,只留下司機們半秒停滯的畫面,又恢復原來車水馬龍的景象,那時我既是錯愕,又是歡喜,愉悅的跑回家,編織著我童年的夢想。

火車拉近城市與鄉村間的距離,也拉近了城市打拼的年輕夢想,為了理想,為了抱負,為了實現遠大的志向,卻也讓綿長的鐵軌肩負起剪不斷的鄉愁,家鄉的一景一物,深埋在遊子心上,經過時間的滋潤,萌出愛的芽,思念的葉.

 

獨愛黃春明的新詩,[龜山島]:

龜山島

每當蘭陽的孩子搭火車出外

當他從車窗望著你時

總是分不清空氣中的哀愁

到底是你的,或是

他的



龜山島

蘭陽的孩子在外鄉的日子

多夢是他失眠的原因

他夢見濁水溪

他夢見颱風波密拉、貝絲

他夢見你,龜山島

外鄉的醫生教他數羊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四隻濁水溪

五隻颱風

六隻龜山島



龜山島

每當蘭陽的孩子搭火車回來

當他從車窗望見你時

總是分不清空氣中的喜悅

到底是你的,或是

他的



在宜蘭,有很長的海岸線都能看到蘭陽孩子們心中最美的島嶼,只有去過宜蘭的人們知道,為何賦予如此深濃的情感‧

當火車駛向宜蘭,需先過一條長長的草嶺隧道,窗外一片黑濛濛地,僅剩鐵軌聲孤單地響著,車廂內昏黃的車燈掙扎著寂靜,乘客是一個個失眠客,等待著黎明的來臨‧

咚隆!火車拐了個彎後,一片耀眼的宜蘭陽光,突然從四面八方湧入車廂,伴隨著波瀾萬碧的海岸線映入眼簾,撩動旅客們的心弦,奏鳴出葛馬蘭的道地民謠[丟丟銅仔],像是初臨桃花源的心情─一小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送青來,大概是生長在喧囂的繁城中吧,更令我熱愛這一片淨土,感動於台灣的純樸之美‧

然而,窗外的景觀再美,卻也擺脫不了默默的悲情,在我的家鄉,濁水溪畔,也曾埋藏著鐵道光輝的歷史,雖然生上一層斑駁的鐵銹,卻抹不去他昔日的光榮與驕傲‧那是台糖的小火車,在台灣綿延了上千公里,交織成又密又麻的甜網,網住甜甜的甘蔗,羅起蓬勃的台灣經濟,農民們笑呵呵地收成,伴隨台灣成長的歲月,可曾想像,在這曲折蜿蜒、雜草叢生的軌道上,竟曾載著一車車飽滿的甘蔗呢?

在台北,我孩提時代常常去看火車的平交道,早因幾年前的鐵路地下化工程消逝無蹤,小學搬到中山北路的新家,原本的火車淡水線卻在短短幾載成了捷運,先進是他死亡的理由,任憑他在歲月的沖淡中消失‧

我遠離台北,搭著心愛的火車來到縱貫線的最高點─勝興站,火車將我帶向魚藤坪斷橋前─告訴我不屬於這個時代用一塊塊紅磚所砌成的宏偉拱橋,讓兇猛的地牛狠狠震垮,結束了他的生命,留下兩壟高聳的橋墩屹立不搖,斑駁的紅磚滲出悲涼,像是柴可夫斯基的斯拉夫進行曲,揚起低音提琴深沉而雄壯的音符‧台北的節奏太快了,我這付老軀再也追不上他的腳步‧

台北啊....台北,現代化的背後你到底留下了什麼?
是失憶?是寂寞?

還是老者早已凝滯的青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