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22 01:57:48賈思琳=Jocelyn

我的身體記憶

太強烈了,要喘口氣。她的文字把我的身體記憶又拉回到傷痕撕裂的瞬間,剛舖好戲謔的情緒正準備要把自己丟到劇本當中,卻因為她的文章而跳出來。拉開距離看我寫下的對白,我應該去面對那個慘不忍睹的回憶,去挪用、去感受,可是我潛識裡卻不想再經歷一次,一次也不想。

自然而然的,跳過那些慘痛的經驗。

我一直都有蓄意遺忘痛苦的本領,我告訴我自己其實那不重要,忘記吧!
我始終沒有面對它。
有一天,它像是著了魔似的,找到了出口。
那一竄,就把整顆心都撐開了。

所以,本領是假的吧!
用最開朗的態度面對人事物,久了之後,似乎變成了這樣的人,
照理說應該是啊!但是,似乎更像是自我催眠的欺騙。

Pina Bausch的作品裡,動作不斷的在重複,
重複、重複、重複
不斷加速。

然後,走樣。

細節依舊在,但是看的人已經不自覺的去忽略了,只有舞者自己知道,過程並沒有變。

洗澡的時候突然頓悟,其實我喜歡遠觀甚於被看。
在台上,其實只是滿足一種可以詮釋另一種精神的空間。
從小跳舞,我就很開心,很自在。
老師都會讓我站在中間。

可是我從來不看鏡子。
甚至討厭看鏡子。

當所有的舞者都看鏡子的,我就是不看。即使眼睛直視鏡子的方向,我也沒在看。
我只牢記老師的提醒,這個地方該下去一點,那個地方腳背要再推出去一些.....
用我的身體記住老師給的叮嚀,其他的我都不想管,就是跳就對了,很enjoy的。
我也從來不知道我跳起舞來是什麼樣子,因為我根本不想從任何影像紀錄中看自己的舞姿。

中學的時候,更不想從照片中看到自己,所以,那時的我不愛照相。
上大學後唸了戲劇系,演出相對增加,但是我就是不喜歡看我自己演出的作品,當別人在播放的時候,我就離開。
那時候的我,已經沒有人會告訴我,哪裡該注意一點,哪裡該怎麼樣....
頂多有人告訴我:「演的真糟,根本不會演戲」、「你根本不懂腳色,沒做腳色功課」之類的。

一種籠統,又似是而非的建議。

我開始意識到我必須被看到,而且自己也要去看自己的「窘境」。真的是「窘境」。在那同時,我的生活和在台上一樣,也有了第四面牆,既然我要被看到,那我選擇看不到別人好了。就是自欺欺人的意思,明明在人群裡,但是我的視線會穿透人群,無視他人的存在。尤其,越熟的人我會越如此。拜科技發達所賜,有了數位相機,我可以練習如何去注視別人,選擇哪個我可以被看見,並隨意的刪除我不想被看見的我。

連帶的,我選擇了關閉自己的記憶,心和身體的。

自以為遺忘的心,卻像超現實夢境一般,不斷的出現在腦海,自己都無法解釋。夢見友人家裡養了五隻老虎,夢見吃手錶,夢見自己變成花式滑冰選手,夢見自己住在不知出入口通往哪裡的老舊木式小房間,夢見朋友妻生四胞胎難產而死,夢見殯儀館裡有指壓油壓,夢見自己被一群朋友追逐,他們都變成了吸血鬼。

龐大而難以解釋的夢境,卻抵不住難以言語的身體記憶,一個觸點,就喚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