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09 08:32:03雪崗真橙

溫馨台灣情-曹慶

今天剛從報上看到,便迫不及待想讓各位知道這個故事。

希望以後哪一天,大家功成名就,

成為〔大人物〕時還能依稀記得這個故事。

初春,微暖的風吹拂過行道樹上的新芽,

就在台北火車站後一棟的老舊大樓裡,卻有一間寂靜的病房,

這裡的病人不會哭,不會笑,更不會喊疼,

他們在生命仍未結束之前,

提早關上了和世界握手的門,註定終生沈睡。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植物人〕。

卡在生死之間的這段灰色地帶,

植物人和家屬總有無盡悲苦磨難,

然而,即使上帝開了一場荒謬殘酷的玩笑,

還是派來了一位天使,一個七十歲的老人曹慶。

他奉獻二十年心力安養植物人,成立〔創世社會福利基金會〕。

陪伴四百多個沈睡的生命,

在尊嚴寧靜中,走過數千個黎明黃昏。

曹慶和多數外省老先生一樣,有著顛沛流離的前半生;

但虔誠信基督的他,曾在年輕時向天父許願:

〔要做別人不做的社會福利工作〕。

最後,他選定以植物人做為奉獻對象。

民國六十九年,他從台糖公司退休,帶著退休金,告別妻女,

背著大背包,裡頭裝著幾十份北方乾糧〔侉餅〕,

開始〔全省走透透〕。

逢人就問:〔你知道哪裡有植物人嗎?〕,

〔我想從事植物人安養工作,你願意贊助嗎?〕。

孤身獨行的曹老先生,用五年的時間,詢問了一萬多名陌生人,

他被罵過〔瘋子〕〔騙子〕,被人趕過,被狗咬過。

最後,總共有七百多位善心人,

在曹先生的〔贊助人名單〕上留下了姓名和聯絡住址,

有了這份名單,曹慶開始實踐自己向上帝許的願,

他到處去拜訪貧困的植物人家庭。

在台北,他發現被棄置在幽暗,腐臭角落的植物人;

在台中,他看到全身長滿褥瘡的植物人,

傷口鑽出十多隻又肥又大的蛆;

還有一次在花蓮,他看到一個植物人瘦得只剩一把枯骨,

躺在糞便與餿水中,讓曹慶再也忍不住溼了眼眶,

誓言要為他們找回做為一個〔人〕的尊嚴。

曹慶同時到社政和衛教部門去〔拜託〕政府幫助清寒植物人家庭,

也到企業去尋求財力支援,但執著的身影卻始終落寞,

總在華麗卻冷漠的會客室裡被草草打發。

只有一次,曹慶終於見到一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大人物〕只笑了笑:〔老弟,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曹慶回憶,那一剎那,他堅持多年的熱情徹底被擊潰,

走出大人物的辦公室,站在亮晃晃的台北街頭,

他揮著拳頭咆哮痛哭,詛咒全世界的無情無義,

最後頹然倒在路邊像一個洩氣的皮球。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起七歲那年在學堂裡讀過的故事:

古時四川有一個窮和尚和一個富和尚都想到南海取經,

富和尚因為擔心錢不夠,體力不夠和路途遙遠,一輩子未能成行

窮和尚卻只帶了一只缽,靠著雙腿和決心,

數年之後帶回南海萬卷經書。

一瞬間,曹慶笑了,告訴自己[就當個窮和尚吧!]

不久之後,七十五年十一月,

他租了房子成立[創世紀植物人安養院],

再親自到三重,從五樓背下[創世]免費收容的首位植物人林麗美,

一個父親中風而母親癌症的年輕女孩;

而那時創世沒有任何設施,

林麗美的床還是一個從路邊撿來的舊衣櫥,曹慶自己則打地舖。

事隔十四年,曹慶還記得,正當安養院開張的前兩天,

空蕩蕩的房子裡什麼都沒有,幫他管錢的一位女孩子拿著存褶,

一臉驚惶衝向正在廚房洗地的他大喊:

[曹伯伯,不好了,你的一百多萬退休金只剩下一萬一!]

曹慶沒說什麼,只找出那張寫滿七百個姓名地址的[贊助人]名單,

開始寫信:[還記得嗎?您曾承諾願意贊助植物人安養,

現在,時候到了,您是否願意實踐這個諾言?]

一封一封,全是曹慶親切熱誠的親筆筆跡。

七百多封信寄出去以後,奇蹟似的,小額捐款不斷寄來。

一個月後,義工統計[創世]第一個月的支出合計十三萬元,

而當月收到的捐款也剛好是十三萬元。

之後第二個月支出十八萬元,捐款收入就是十八萬元,

第三個月支出二十三萬元,捐款竟然也是廿三萬元。

多年執著播下的種子,竟然開始萌芽。

但曹慶並未就此停手,早年因為缺乏人手和經費,

他還身兼雜役和看護;

林麗美入院的第一天,曹慶親自幫他洗澡處理穢物,

因為看護害怕,(幫死人洗澡的感覺)。

為了治療病人常見的褥瘡,曹慶更翻遍醫書土法煉鋼,

先用棉花棒清除腐肉,再用碘酒滴滿碗大的傷口,

拿著吹風機對著傷口吹,讓碘酒快速滲入乾燥,

那時創世病房就常見到他拿著吹風機的身影,

而一個個沈睡的植物人也在暖風中長出了新肉,紅潤的雙頰。

十四年來,曹慶沒有向植物人家屬收過一毛錢,

他只要求家屬每個月奉獻三天到安養院當義工,

但碰到不聞不問的家屬,他也多半[算了]。

還曾有兩位植物人年輕的妻,每個月帶著幼兒到創世,

曹慶因為不忍他們埋葬後半生,

便主動開具[丈夫終身無復原希望]的證明,

建議她們辦離婚,由創世全權扛下未來的照顧責任,

讓他們另覓伴侶,再也不必到創世的病床邊垂淚相伴。

植物人安養工作上了軌道,九年前,曹慶又開始關心街頭的流浪漢,

那時,六十多歲的他先到萬華考察,

白天陪著流浪漢遊蕩,翻垃圾桶,夜裡則在街頭拿硬紙板當床,

八十年的除夕夜,

曹慶更拜託十多位朋友每人自製幾個便當捐給遊民當年夜飯,

那夜當他帶著便當到萬華龍山寺前發放,

親眼看到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先生顫抖著雙手拚命似地啃著雞腿時,

曹慶又哭了,他當下決心要挑起照顧遊民的責任。

這些年來,創世天天為遊民發便當,提供日常生活用品,

農曆年前辦尾牙,並設立專為遊民服務的[街友平安站],

帶著植物人和遊民走過十多載的風雨艱辛。

如今創世已從當年只有一張舊衣櫥的窘境,

發展到今天在全台有六家安養院,收容過四百多位清寒植物人,

並照顧五百多位遊民,近年又開辦失智老人收容,老人益智中心服務,

更令曹慶欣慰的是,從當年的七百人開始,創世至今更收到三十一萬人次的捐款,

而且每一筆錢都來自平凡的小老百姓,

創世沒有向大財團拿過一分一毫。

而曹慶呢?今年已經七十多歲的他,頭髪全白,皺紋多了,

但不變的是,即使頂著[創世基金會]董事長的頭銜,

他腳上仍是穿地攤買的布鞋,身上是一件袖口磨破的舊夾克,

夜裡就睡在植物人病房樓上的小臥室。

平時到醫院拿藥,為了省錢,更堅持要散步走去。

曹慶的辦公室裡,還有一張簡陋零亂的國畫工具檯,

他最愛用棉花棒沾墨汁畫畫,

(當年為植物人塗碘酒治褥瘡後養成的習慣),

畫好的作品裱框義賣了錢,再給植物人添病床,

[奉獻]對他來說,早已是生命的全部。

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後亦然,

春暖花開,但創世的植物人仍在沈睡,

如果你有機會拜訪創世的病房,

不要忘記去看看牆角有一張保存完整,功成身退的舊衣櫥,

還有董事長陳舊的辦公桌玻璃墊下,有一張泛黃的紙片,

上頭寫著:[蜀之僻,有二僧,其一貧,其一富。]

有的書上都是字,幾乎沒有書,有的書上都是畫,沒有什麼字,

這本書上沒幾個字,也只有很少的幾筆畫,

但它說的更多,說完了每一故事:

就像[人]字,雖只二筆,卻是萬物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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