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憂不能寐，苦此夜難頹﹔
明月照積雪，北風勁且哀。
運往無淹物，年遊覺易催。」
----南北朝˙謝靈運˙歲暮。

前幾天深夜忽然下雪時，雖明明是上旬月朔，卻想起「明月照積雪」這句詩。乍看是極美的意境，實則是詩人蒼涼的感觸。
明月總是激起鄉愁，從李白的「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到范仲淹的「明月樓高休獨倚」，俱是一般。即使不是思鄉情苦，也有種冷冽之感。

雪積得深，短短「積雪」兩字，便點出冬日的苦寒。如果只看「明月照積雪」這一句，確實可以有很多浪漫的想像，可是詩跟文一樣，畢竟不能斷章取義。明月映雪的夜裡，偏偏北風強勁悽厲，整個意像急轉直下，讓前後兩聯詩句有了更深的意義。

古人寫詩喜歡以景寫情，如果這首詩沒有託景點綴，也只是詩人在歲暮發發牢騷罷了。

王國維很喜歡「明月照積雪」這句，曾經說：「『明月照積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懸明月』，『長河落日圓』，此中境界，可謂千古壯觀」。
可見此詩應是遼闊北地的曠涼之景﹔我挪來用作雪夜多愁善感的浪漫想像，怕是委屈了謝靈運的明月跟冬雪呢。

2001/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