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島手記
~楔子
曾有一段時間蟄居於北方的列島,以其中的一些生活體驗寫成散文《列島散記》,並發表於『自由日報』上。後又以《列島散記》為腳本,改寫為組詩──《列島手記》。《列島手記》共由〈列島上〉、〈戌守心境〉、〈夜哨〉、〈灘頭堡〉、〈蛇島春秋〉等五段短詩組成。基本上這兩次的創作,可說是互為關聯但卻又各自獨立,一者為散文,一者為詩,文體殊異創作方式本就因而不同,但卻也因而更能展現各自不同的風華。 蟄居於北方列島上的每一天,常常都能擁有不同的心境。或是激越而狂亂,或是無為而沉靜,常令我想起《太陽手記》(註一)裡動人的摹寫──「被海水懷抱的島,散落於無盡藍藍之中,在太陽之下沉思。」也因於此,在《列島散記》中我紀錄下這樣的片段: 「每天清晨,我總是坐在這裡看海。 一樣的海潮,沒有驚濤駭浪的洶湧,也沒有因觸礁而激濺的浪花。然而卻是這般的甘於寧靜,誰能真正擁有這番心情呢?果真我也能有這般心境,寧願自己祇是這崖上的一株小草,就日夜地傾聽你潮來潮往的聲響吧。」……… 在島上也常有幾分不安定的感覺,彷彿島就懸浮於烈日與藍藍的海水之間。 而島上的風光也總是瞬息萬變,饗之不絕。尤其是夜晚的島,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親眼一睹。在島上的夜總是有著異常冷靜的氛圍,除了蟲的鳴聲,我彷彿能聽聞大地的呼吸。行走於夜晚的列島上,我也只能依據星斗來判別方位;除此,行伴相隨的通常也只有海面上,閃亮的磷光了。
註:《太陽手記》為詩人羊子喬著作的散文集,本文引用的為〈島與海〉一文中的片段。
列島手記
之一~列島上
所有的星子
都在這裡降落
所有的懷鄉與豪情
都在這裡,翩然飛翔
我的心,有幾許難理的紋路
阡陌縱橫,通向萬水阻隔的脈脈天山
於此,島上的風速
只有戌守的歲月方才能夠明瞭
之二~戌守心境
而如何才能回到一貫的風格呢?
我們固定的習性早已遺忘
每個起風的午後
面對靜默的大海,猶如
面對寂寞。
船艦泊經巡防的航道
水路分開兩岸
心中矗立著難以接續的風景
高山,偉岸,有著相同的想念
並且在隱隱泛動的潮汐間
吞吐著,湛然的心事
面對如此的寂寞,面對千山
堅定的,只是我飛越
再飛越的縷縷意氣昂揚
之三~夜哨
沿著曲折的坑道,前進
如果寂靜來自四面八方
蟄伏著,冬眠
這就是我們奮戰的姿勢
而每個靜謐的夜晚
瞳視著暗淡的星空
遠山依次羅列
在戰鬥與夢寐之間
我們無數次張開如豹的雙眼
銳利地,睜視、捕捉
不安的海域上
緩緩泊動的船隻,無數次
我們壓低姿勢,躡步潛行
狩獵著每個寂寂行走的暗夜
如此蟄伏在海域邊緣
我們專意地瞳視夜色
瞳視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沉默
之四~灘頭堡
向著地心,挺進
向著潮濕的黑暗,挺進
向著潮汐漲落的分界線
我們挺進。
且緩緩地,微弱的喘息吧
我們面對著山脈呼吸
怦然的心跳躍著,在灘頭堡
冷風挾帶鹹濕的空氣
不斷侵蝕我們堅定的信念
月色降落在孤獨的海面
黑暗裡,我們不曾明白黑暗的意義
所以挺進,所以
我們必須挺進。
在灘頭堡
曲折的甬道中
只有冷風中的信念
是黑暗中為我們領航的前方
之五~蛇島春秋
水路蹁蹁躚躚地
蜿蜒著過去,幾顆鵝卵石
就足夠埋葬你的一生,在蛇島上
草,終究是可以成為不朽的英雄的了
所以,水路從此蜿蜒出去
穿過對峙的山脈
鼓動的風,指引著草的方向
鵝卵石的夏天,終究
是比英雄的秋天來得美些
因此,風鼓動著草順勢向海裡靠去
儘管有些虛張聲勢,但壯大的豪情
畢竟只有我們明白
所以,沿著蜿蜒的水路
所以,沿著鼓動的風
草,指引著方向
而島上的天空
畢竟只有變化萬端的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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