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一：紹興的名人們

寶貝日記

在紹興的第二天，主要的行程是跟著一群寶貝。

親愛的捷老哥在離開五光十色的媒體生涯之後，為自己的下一步做了迥然不同的規劃。初時難免訝異，不過仔細回想，也許，並不那麼地不可思議。老哥的軌道是慢慢地變化著，絲絲線線早有跡可循。

捷老哥的媒體生涯始於社會線記者。於是那段時間，常看他叼著菸、帶著一身酒味、高談闊論某某分局出了怎樣的分屍命案或是白狼案背後內幕秘辛；然後轉戰至資深記者方能主跑的政治軍事線，談得內容成了拉法葉和說起來讓人戰戰兢兢的國家祕聞；然而，衝過了政治狂熱的歲月，老哥開始自覺性地試圖挖掘真實的台灣，沒有血腥醜聞色情暴力的那一種。於是一些屬於人性光輝、溫暖社會的專題報導在他一絲不苟的製作下呈現。所以說，現在老哥決定以小朋友作為下半輩子的人生目標，似乎也不是太過分的轉彎，畢竟所有的光輝溫暖，不都該集於每個成年人的未來希望上嗎？

「在紹興開幼兒園很是辛苦的。」老哥如是說。倒不是說因為英語幼兒園普遍地學費高昂，以致於當地人無力負荷。紹興雖不大，擠不上一級城市，可在沿海的幾個省份，紹興生活算是相當富庶的，而在一胎化的政策下，每一個男生女生都是父母心中的公主王子，就是要為他們摘下天邊的月亮，只怕都是願意的，又何至於在乎區區的幾個錢？

麻煩的是紹興人的孤芳自賞。由於出產過太多的騷人墨客、古聖今賢，紹興人早把自家的好牢牢地印在心坎上、腦海中。「紹興可是出過李斯、書聖王羲之獻之兄弟、賀知章、謝靈運等文學政治上皆有所成的人物，就不提遠的，周恩來和魯迅也是咱紹興人哪！咱紹興有啥事不如人的？」一般紹興人的腦袋大概是這麼運作的。於是，在紹興的第一名幼兒園就叫做「魯迅幼兒園」。在這裡，只要掛上自家人的招牌，那情形就差不多像是日本人愛用國貨的典範，馬上可以獲得信賴。

圖二：金髮帥老師

可憐的老哥初到此地，並沒有體認到這一點，及至發現了，現實的考量下也不可能換下連鎖的招牌，剩下的王牌就是台灣人的熱情和金髮的英語老師了。

「怎麼樣？很大吧？」雖是創業維艱，老哥還是挺神氣的展示了一手創建出的學校。我呢？我只能睜大了眼睛，完全地楞住看眼前的一切。習於台北往往縮於建物一隅的幼稚園，加上剛從窄小擁擠的香港離開，我完全無法想像眼前好比台灣一間小學大小的校園，是只屬於五小班幼稚園兒童的學習天地。就是在美國某些地廣人稀的州，小朋友也不見得能享有這樣的奢侈吧？儘管曉得在某些物質層面上，此地或仍比不上台北的繁華，可是見到這間包圍在青山綠水之中，設備完善卻也位於市中的學園，驀然驚覺，這樣的大天大地好山好水，卻是我們怎麼欣羨也企求不來的。

老哥如數家珍地一一跟我指出每個蹦跳經過的小小孩，這些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的膚色白皙，完全承襲水鄉兒女的靈氣，有的小臉蒼黃，還帶著苦難中國的遺跡，可全都有一雙透明透徹的靈活雙瞳的小孩，在經過我們身側時，都不忘叫老哥一聲叔叔早，有些看來比較「油條」的，還會盧老哥抱抱他們。看著當初的記者悍將變成孩子王，我雖然還不懂得欣賞孩子的頑皮淘氣，也不自覺地為老哥選上這樣一條單純欣喜的道路而倍覺溫馨。

與孩子們一同吃飯是一件累人的事，雖然說孩子們都稱得上乖，即使有些調皮搗蛋，也還有老師們照管，然而幾個不怎麼樂意安份吃飯的小小孩，還是奔馳跑跳的製造出一股熱鬧，由於眼睛轉來轉去地看著小孩同老師耍著把戲，嘴裡還得顧及著別一笑就噴出了飯粒，一頓飯下來著實疲憊。所幸下午仍有新鮮的事可看。

哥與當地第一家，也是唯一的一間麥當勞合作，要在下午時趕去位於大賣場的麥當勞門口，教導小朋友唸英文，順便也為自己的學校宣傳。重頭戲是帶動唱，當然，唯一的一位金髮老師是一定要出動的。在紹興，金髮碧眼仍是票房保證。雖然我私下認為，這個長得乾乾淨淨的金髮小帥哥，說起英語來總有一個說不上來的腔調，是道地的美國人呢！也有英文說得不好聽的吧？

大賣場有一種台灣的氛圍，舉頭看到的招牌除了麥當勞，還有小林眼鏡，來回穿梭的人們，有盛裝來賣場的(從頭到腳的套裝加皮鞋，不熱嗎？)，也有汲著一雙拖鞋短褲就來晃的。當活動開始，這些識與不識的人們不約而同地聚集起來，饒有興味地看著自己或別家的小孩搖頭晃腦，跟著唸大概壓根不懂意思的語文。一旁顧著花車的老闆，半是觀看活動半是分神同我閒扯，言談之意大是贊同紹興與世界接軌。看老闆的年紀說不定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爹了，我趕忙的把剛塞進手提包裡的幼兒園宣傳單拿出來遞給他，說不定也是哥哥意外的主顧啊。老闆靦腆地笑了開，指了指哥「我早把孩子送到他那去了呢！」

不知道該開心對方已是主顧，還是該失望少了個促銷對象？我就這麼地想著這個不相干的問題起來。管他呢！先好好享受小寶貝們的歡樂，和更為實際地清涼空調，七月的紹興是火爐，外頭的空氣很是熱的啊！

圖三：識與不識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