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01 21:04:02素雲

絕戀

她,自出生即因臉上碗大的疤記被父母丟棄。才剛呱呱落地的新生兒,怎好叫她面對即將被丟棄的殘忍事實?

猶記那天,雨嘩啦啦地下,她的哭聲伴著雨聲好不淒涼。那一聲一聲的像在泣訴命運的不公。

幸運的是,出外辦事的張員外見著可憐的她,好心把她撿了回來,還幫她取了個名叫:「多喜」。希望她在未來的日子是「多喜」多福的。

因為做事勤奮,在五歲時就擔任小姐的貼身婢女。這可是個榮耀呢,莫想在人丁一百多餘人的張府脫穎而出,這可是得歷經多少的考驗啊。

小姐名叫芊芊,那花般的面容常叫多喜羨慕不已。多喜每每摸著自己醜陋的臉,對照著小姐潔白無暇的臉蛋,內心總是不禁惆悵……。

也幸虧小姐是個體貼的小姑娘,從不惡意嘲笑多喜的缺陷。在陪伴小姐多年來的日子中,多喜是活得極為快樂且認份的。其他下人的閒言閒語,倒也不那麼重要了。

直到小姐十六歲時許人時,多喜的惡夢才真正到來。

與小姐結姻親的是地方的大戶江家,提親當天只見那江家公子長得是一表人才,俊朗無儔,與出落得亭亭玉立,宛如一朵盛開芙蓉的小姐正好是對相配的璧人兒。

當多喜與小姐躲在門後偷覷江家公子時,看著小姐嫣紅的雙頰,多喜知道,小姐定是滿意極了。而她自己,竟也不禁一顆心被江家公子的風采所吸引,一聽聞那公子的名叫「江昊宇」,多喜暗暗在心中把這名字深深記了下來。

江公子常來找小姐,每當他來張府拜訪,最高興的不僅是小姐,多喜也是喜不自禁。

多喜常深情望著江公子,偷偷幻想著自己是他的新嫁娘該有多好啊。可惜,她知道,這是個永遠不可能實行的夢。

許是熾熱的眼神被江公子發現,一天趁著小姐在房間梳理時,江公子把她叫了過去。

「多喜,我問妳一件事,妳可得誠實答覆。」

「是的,多喜定會誠實回覆。」

「多喜,妳….是否對我有意?」

心事被意中人知曉,多喜自是羞愧難當。她趕緊跪下,眼淚撲簌簌地直掉。

「多…喜…,不….敢。」

「不,多喜,我沒怪罪你的意思。其實,我對妳也有這般的情意。」

多喜驚愕地抬起頭來,望向江公子,那雙眼睛像兩泓深潭直把多喜的魂魄吸了進去。

「江公子請別開多喜的玩笑,多喜這般醜陋的人,怎配得起完美的公子…..。」多喜雙手緊捉著胸口的衣襟,像是無法承受這太令人震驚的消息。

「多喜,我看中的不是妳的外在。我喜歡的是妳那顆溫柔的心,多喜…..。」江公子牽起多喜的手,深情款款地說著。

多喜一顆心狂喜地怦怦跳著,啊,她真不敢相信,那夢中的美夢竟真會實現。

但,她怎對得起小姐?小姐自小對她總是無比的信任、關懷,她怎能殘忍地搶走小姐的郎君?多喜,不禁掙扎了起來。

彷彿看出多喜的痛苦,江公子動容地向她說道:「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對,但我情不自禁啊。多喜、多喜,我想妳想得發狂啊!」

多喜不禁淚流滿面了,她緊緊抱著心中的所愛,內心漲滿甜蜜的酸楚。多喜心想著:小姐,多喜對不起妳了。但,多喜絕不會破壞妳的戀情,多喜會隱瞞這一切直至永遠永遠。

既已互相表達愛意,關係就如同乾柴烈火般,一發不可收拾了。

多喜與江公子常趁著夜深人靜時幽會,多喜心中雖然有些害怕,但每當見到江公子時,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就都一掃而空了。

當江公子褪下多喜的衣裳時,多喜知道,她這一生是再也脫不出江公子的手掌心了。

她,把她潔淨的身子給了江公子,她明白,那是她愛他的證明。

幸福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多喜沈溺在這段地下戀情中,深深不可自拔了。

直至有一天,她去幫小姐及江公子端茶回來時聽到他們在談話,不禁躲在一旁偷聽,那表面的殘酷謊言才被揭穿。

「芊芊,我說妳那婢女多喜還真好騙,才隨便幾句就被我騙上床了。」

「昊宇,這是當然。多喜自小從未有人青睞,有你這翩翩公子看上她,她當然立即芳心暗許呀。」芊芊不禁嬌笑幾聲,像是對她開的玩笑頗為得意。

「哈哈,她也真傻,竟以為我會真得看上她。也不想想她臉上碗大的胎記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嚇死人了。我肯碰她,是她的福氣呢。」江昊宇的一字一句,竟是毒辣得傷人至深。

語罷,兩人開始濃情蜜意,這景象,叫站在窗外的多喜情何以堪?

多喜不禁全身抖顫,原來她所以為的幸福,竟都只是江公子與小姐的一場「玩笑」?

不甘吶不甘,她把自己的身心全然奉獻,得到的竟是如此醜惡的結果?

曾經,她所認為善良的小姐,心腸竟是如此惡毒?;她所愛的江公子,所有的多情亦是裝出來的假象?

多喜頓時覺得她的世界崩塌了,望著傷她至深的兩人,多喜內心的不甘、怨恨不斷加高、加高…..。

她終究忍不住丟開杯盤衝進房裡質問兩人。

「妳們,怎麼可以如此對待我,我對你們,一直以來可都是真情真意啊。」

面對多喜的控訴,江昊宇只是冷冷地回道:「妳這醜如無鹽的人,要不是妳們小姐可憐你沒人愛,也不會叫我陪她演這齣戲。妳知道了也好,省得我再常常面對妳這張臉,作嘔生厭。」

多喜淚如雨下,她不懂,她真得不懂,她沒礙著小姐與江公子呀。何必這樣玩弄她的感情,難不成醜女就不能擁有幸福嗎?

「噯,多喜,我說妳就別太傷心。至少這段日子,我看妳也玩得很開心啊。」芊芊柔柔的嗓音像是毒蜜般深深污辱著多喜的自尊。

她所全心付出的真心,竟是他們眼中有趣的鬧劇?

多喜發狂了,她拿起桌上的剪刀,瘋狂刺向芊芊及江昊宇。她失去意識,只知道揮舞手中利器,去懲罰欺侮她的人。

等她冷靜下來後,多喜只見小姐及江昊宇躺在血泊中,早已斷了氣。

「哈哈…..。」多喜笑得即為悲涼,滿手的鮮血輝映著她的一顆真心被踐踏徹底的表徵。

血,紅紅的血,在多喜的眼裡,顯得絕美又淒涼。她舔了舔手上的濃濕,有股鹹鹹的腥味,像是小姐及江昊宇的污濁。

多喜再度舉起了剪刀,刺向自己的臉。

都是這張臉,為她帶來了不幸。她恨、她恨自己沒有一副姣好的面容,才這般被人欺凌。

血流滿面,好不嚇人。但是多喜仍是一直笑著,她的淚跟血的混合,竟是不可思議協調的恐怖。

最後,多喜舉起利刃,狠狠刺向自己的胸口,血注狂噴。當她倒下時,眼還張大大的,似有諸多不甘。

她想起自己的名字,想起已故張員外對自己的祝福,啊,多喜多喜,她真得沒法兒多喜呀。

腥紅的血,悠緩流動著…..。多少恩怨情愁,在無聲的靜寂中,盡付空無……。

當天,雨下得很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