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概念”與“化學變化”
選前十天，對蔡英文寄望甚深的江春男撰文稱，民進黨總體形勢不錯，但“變天的氣氛尚未出現，蔡英文還有最後一里路要走”。此後，“最後一里路”便成了蔡最喜在造勢場合激發支持者熱情的一句話。仔細推敲，兩者卻有重大差別，江指的是民意環境和社會條件，蔡強調的則是綠營動員力的極大化。蔡陣營執著於“一里路”的“物理概念”，抱著“差一點就可以”的僥倖心理，卻不知“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道理，更不了解這其實更是一個需要催生“化學變化”的過程。
　　雖然不能把蔡敗選的原因完全歸結於兩岸政策，但無可否認兩岸關係在其中居樞紐地位。平心而論，在此次選舉中民進黨也嘗試要打通這個關口，如極力淡化“台獨”訴求，對“中華民國”的態度由1999年“台灣前途決議文”中的“憲法承認”轉為“等同論”，同時策略性調整某些兩岸政策論述。但從選舉後期的形勢發展及結果看，這種做法與客觀現實、民眾期待還有相當大的差距。這種與外界的認知落差才是民進黨智囊們需要深思的。
　　固守舊有格局 出現嚴重戰略誤判
　　從近一年來蔡英文的一系列表述及筆者與民進黨人士交流時的強烈感覺看，其最大問題還是只在“台灣前途決議文”的舊框架內打轉，如同一個急就章的學生反覆地想草草交稿過關，卻沒有將此後十幾年來兩岸局勢的重大深刻變化作為基本出發點，展現出大刀闊斧的勇氣。這些變量至少包括：大陸綜合實力的快速增長及國際影響力的大幅提升；大陸與美國、日本在更高層次上的博弈與政策互動；2005年之後尤其是近三年多來兩岸關係的重大進展，及“60年未見之重大變局”對台灣社會人心的深刻影響。
　　因此，民進黨在給其兩岸政策“貼墻紙”時始終無法遮掩兩大底色：“台獨”思維與敵對大陸心態。當一個政黨把滿世界的人都清楚知道沒有現實可能的“台獨”奉為“神主牌”，敗選後還只想著包裝出一份“不叫台獨的台獨”，執政的機會只會更加渺茫。民進黨還存在兩個重大誤判：一是對兩岸關係和平發展思想認識膚淺，對大陸對台政策缺乏基本了解，走不出“被吞併”、“被打壓”的心理魔障；二是對台灣社會民情已顯隔膜，執著於“台灣主體性”，卻漠視台灣作為工商業高度發達的移民社會的基本特徵，在“顧肚腹”與“顧佛祖”之間進退失據。相較而言，馬英九的兩岸政策似乎更能貼近土地，大陸對台政策與台灣社會民意脈動已產生強烈共振效應，美國在“不干預”表態下竟作出如此清晰的導向。民進黨之敗豈有冤哉！
　　對民進黨而言，此次選舉結果發出的清晰訊息是，“激進台獨”固然已不可能，“穩健台獨”仍是此路不通，民進黨走完“最後一里路”的“通關密語”就是兩岸政策大轉型。首要任務當然是民進黨精英階層盡快取得共識，找准立足點，準備好起手式。即使立場暫時難以改變，政策不能大幅調整，至少可以先從老老實實了解大陸、理解大陸對台政策的基礎做起，徹底拋棄“逢中必反”的思維慣式，嘗試進行由兩岸關係發展的抗議者、阻撓者向促進者、建設者的角色轉換。這可能就是一個良性循環的開始。
　　帶領支持者一起走　加緊培養真正有眼光的人才
　　這樣做，最大的困難當然是如何向自己的支持者交代，帶著他們一起前行而非讓別人拉入更深的歧途。民進黨政治人物長期以來為一時選舉需要而向民眾灌輸的那套連自己都越來越不信的說法，既可以輕鬆俘獲至少42%的支持度，又讓它困守舊營壘動彈不得，失去衝刺“最後一里路”的動能。從此次中南部地區投票率的下降中，民進黨人士應多幾分警醒：隨著兩岸交流的加深和資訊的傳播，原有的一套論述將不攻自破，如果只想抱殘守缺，不要說開拓票源，連基本盤最終也可能Hold不住。很顯然，民進黨推動政黨轉型既要勇氣，又要智慧，更要有對自己傳統支持者一份重重的責任感甚至某種悲天憫人的情懷。
　　此次蔡英文之所以能激發起綠營人士的想象，在於她身上的“非典型”特徵和較為理性溫和的形象。蔡敗選後的表現也不乏可圈可點之處。但蔡身上的局限性同樣非常突出。筆者讀小英傳記時，透過層層刻意包裝，看到的卻是一個歷史缺乏、格局有限、智慧不足，把自己談判經驗無限放大而過度自信的形象。其選戰策略上的許多問題根源即在於此。如果2016年還想再戰，她的首要任務不是搞升級版的智庫或辦公室，而是放空自己，好好反思，紮紮實實地補課。
　　此次選舉過程中，民進黨人才之匱乏令人吃驚。民調中心的水平大大滑坡，過去的“金字招牌”上已蒙上厚厚塵土，被國民黨甚至一些媒體機構拉開不小差距。陳忠信、吳釗燮等一幫前朝政務官困坐圍城，既囿於思維定式，又缺鮮活資訊，設計出來的產品自然會被市場拋棄。智庫充斥著一批意識形態偏狹的學者，陳腐氣息不輸老國民黨。前新潮流系一向是民進黨的理論策源地和人才庫，但曾幾何時，“大師”林濁水的文章越來越多，與時代和現實的距離卻越來越遠。更可悲的是被著意培養的新人，只要看一看梁文傑在選前選後諸多荒腔走板的言論，已無需再言。
　　台灣未來兩年多沒有選舉，為各黨派政策調整提供了相對寬鬆的環境。國民黨已占先機，尚思“脫胎換骨”。民進黨如不與時間賽跑，展現出大開大闔的格局，這“最後一里路”就很可能成為其未來若干年永遠無法到達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