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門不肯出，投窗也太癡；百年鑽故紙，何日出頭時。──唐⦁ 古靈神贊禪師

蜜蜂鑽故紙

幫忙小動物們開門，讓牠們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這是常有的事，而且幾乎變成天天都要做的事。我最常為那些動物開門呢？就是蜜蜂跟蝴蝶。每次看著牠們既拼命又努力的鑽著紗窗或紗門，心裡總是笑牠們癡，也為牠們感到不忍，癡的是——鑽不出去就該轉彎了，幹嘛死鑽？不忍的是——外面才是你們的世界，何苦困在這裡受苦啊！看著這一幕，心裡也總想著一個記載於《五燈會元》的禪宗公案——

唐朝的古靈神贊禪師，本受業於福州大中寺，後來出外向百丈禪師學法，開悟後，回到大中寺。剃度師父問他：「自從你離開這兒後，在外面學了什麼？」神贊回答：「並沒什麼特別的。」師父便派遣他從事些雜務的工作。

有一天，師父沐浴時，神贊幫他搓背，神贊撫摸著師父的背部，發出感嘆：「好一座莊嚴的佛殿，只可惜殿堂的佛不聖。」師父無言，回頭看看神贊，神贊又說：「佛雖然不聖，但還是會發光。」又有一天，師父在窗下讀經，正巧一隻蜜蜂不斷鑽著窗紙，盲飛亂撞想飛向室外，可是求出無門。神贊看著這隻蜜蜂有感而發：「世界是如此遼闊，你不肯飛出去，卻在這裏鑽著這張紙，要到哪一年才出得了呢？」因而隨口說了一偈——

空門不肯出，投窗也太癡；

百年鑽故紙，何日出頭時。

說畢，師父也放下經典，望著神贊問道：「出去行腳的這段時間，你究竟遇到何人，為何回來後的話語都跟過去不同？」神贊回答：「我依蒙百丈和尚座下參學而開悟，如今特地回來報答師父的恩德。」聽完，師父於是集眾並準備齋席，然後請神贊上座說法。神贊禪師說了這樣一句話——

百千法門只在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

意思是不要再心外求法了，一切功德、善法都在我們的方寸之間，我們應向內心多下功夫才是。

這是很久以前看到的公案，那時覺得這則公案涵藏著某些意義，如今自己真的見識到蜜蜂鑽紗窗，還是覺得它意味著深遠的涵義。當我輕輕地推開門窗，看到牠們瞬間快速飛向虛空時，有種為牠們得以掙脫困境，而飛向屬於自己的世界而感到慶幸與喜悅。何嘗不是？在困境中突然有了一條出路，怎不會有重見光明的雀躍與慶幸呢？就算我們人也是一樣，走到山窮水盡之際，突然見著柳暗花明，有誰不會以為那是最大的幸運與福報！

再次見到飛不出去的蜜蜂，想想人生的處境，沒有神贊的高超悟境智慧，卻有擺脫不了與蜜蜂相同的命運。看著紗窗上的蜜蜂，感嘆過去曾像是那隻蜜蜂，拼命鑽著故紙，飛不出去；一些年過去之後，依舊看見那隻想飛又飛不出去的蜜蜂，在那兒埋頭苦鑽。人生的每個階段，難免遭逢逆境，當面臨困境之時，總是努力想辦法尋求一條出路以求掙脫，無奈那是一段很艱辛的盲飛亂撞歷程，那種艱辛可能是不知所措而盲飛亂撞，也可能因為蒙蔽了心眼而盲飛亂撞，更可能因為看不清楚前方所以盲飛亂撞。而每當盲飛亂撞的時候，又是那麼希望自己能多點清明，看清楚現況，好找到出口，也多麼希望有善心人士，即時來幫忙開啟那扇窗，好獲得一條出路。我想人在茫然無助的時候，除了自己的努力之外，外在的增上因緣更是個不能失去的力量，因為那是另一個心眼。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旁觀者為我們開啟另一道思惟的方向。

也許人生的來時路，都是要經歷一段身心的慌亂期，或許我們都當過也或者目前還是像那慌亂的蜜蜂，然不管怎樣，在面對困境時，我們只能耐心又積極地尋找自己的出路，能堅持與不放棄的毅力，應該就是走過艱難的先決條件！這樣也許才有機會見到一點曙光。我，還是願意等待，直到找出能飛向天空的途徑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