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常在有點苦澀中看到平坦

生命在幾間？

晚上近十點了，有位居士來電，拿起話筒才說了：「師父，我是……。」便已哽咽泣不成聲，我說：「慢慢來，沒關係！我在聽。」彼此沉默的幾秒中，心想：一定遇到難題了！」幾秒鐘後，她才強忍哭泣聲說：「我媽媽現在加護病房，情況有點危急。」她調整一下情緒，大略描述一下媽媽的狀況，由於被醫生告知要有心理準備，所以來電問師父有沒有禮儀公司的資料。那時，在旁的幾位同學聽到我們的對話，已開始著手幫忙找資料，而我一面安慰她，一面想作的就是到佛前為她的母親點燈祈福，這樣作，也許能讓她安心一點，同時也表達師父們關懷的心意。放下電話前，她又說：

「師父，能不能也為我父親點燈？」

「父親怎麼了？」

「父親也同時住進同一家醫院。」

原來，母親是因為父親臨時發病，在萬分情急之下，導致右腦嚴重血管阻塞，就是這麼突然，一瞬間把二位老人家推向生命關口，就這樣住進醫院，尤其是母親，醫生判斷好轉的機率微乎其圍。聽了，我的心沉重得不得了，我這個外人尚且如此，何況是那父母的兒女！

今天早上和另一位法師一起到醫院探望，她父親的病房在長廊的盡頭，走在長長的走廊，就像要穿越生命幽谷一樣，心情跟腳步除了沉重之外還是沉重，看到廊上病患步履蹣跚的背影，我不禁這樣想：最終他是在健康這一邊，還是仍處在生病的那一邊？病，帶給我們很多說不出口的無耐！我聯想到二年前，媽媽在腫瘤科病房的那段歲月，那條通向腫瘤病房寂靜的長廊，像是世界上最難行的一條廊，每當跟姐姐或哥哥並肩穿越這條長廊時，我們就變得沉默無語，只聽得腳步在地面娑娑作響。那時，母親和我們都在面臨生命最艱難的一刻，母親在跟時間賽跑，我們則是要面對死別的痛楚。現在，我想那位居士可能正在經歷，跟我當時相同的心情！

在回程的路上，我看見車窗外安全島上盛開的花草，紅的、白的、黃的、紫的，在冬風中依然顯得朝氣蓬勃，搖曳生姿，可是它們說不定明天就謝了，也說不定還能嬌豔個十天，也或許倒霉一點，等一下就被路人一個不小心給踩爛了，誰知道？能活多久誰知道？反觀人的生命又怎樣？那位居士的媽媽前一天還活得好好的，才過一天，就已躺在加護病房，正與死神拔河，到底生命有多長？誰能說出一輩子的生命到底有多長？很自然地，我心裡不斷地浮現這段經文：

佛問一沙門：「生命在幾間？」對曰:「數日間。」

佛言：「子未知道。」

佛問一沙門：「生命在幾間？」對曰:「飯時間。」

佛言：「子未知道。」

佛問一沙門：「生命在幾間？」對曰:「呼吸間。」

佛言：「善哉！子知道矣！」

多麼地真實！多麼地真實！只要一口氣不來，生死已二地別，那個剎那真的感到「閒將往事思量過，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什麼？」淡泊一切的嘆息，只不過一下了車，我是不是又要跟天下爭得面紅耳赤，生命在幾間的反省，又變成是書本跟茶餘飯後的東西！學佛了，知道人生無常的道理，但是面對與親人訣別，心裡仍然感到哀傷難過，也許是親情給予牽絆，也許是我們對生命透視還不夠，但是我也這樣期待，如果因為親人的離去，讓我們多了一次試煉面對生命問題的機會，這樣的哀傷日後反而會化為感激，而更思念我們的親人，那時候的思念是直觀生命後的另一種感念。然而到目前為止，到底成績如何？其實捫心自問自己面對死亡的態度為何，就知道怎麼為自己打分數，只是那駝鳥心態，使我們不斷在迴避這嚴肅卻重要的問題。

凡夫的我，愚昧的我，好像還是沒能體會到生命的真諦！世間無常，國土危脆，應該常常作如是觀，如果當一個像這樣如理作意的純觀行者，或許對生命的課題，會有不同的體會！那現階段還是繼續努力用功！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