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人一神獸從此一同居住在墨林子洞穴上的屋子，水清和夜若冰忙著醫治金麒麟的跛腳，東方羽雖心有不甘，也忙著伺候水清及勤練真氣心法，眾人過著忙碌且充實的生活。屋外種了許多可以煮來吃的植物及藥草，水清用不著天天出洞，日子也非常平靜安寧。

『小羽兒，真氣心法練到這兒，覺得如何了？』水清閒坐在屋外的草地上，查看她所種植的藥草，是否長了蟲子。

東方羽依照水清的真氣心法練了功，調息後覺得體内真氣充足，似乎已快要完全恢復，但為了故意貶低她的心法，於是謊道，『覺得一點進展都沒有！』

『一點進展都沒有？』水清站起來拍拍裙帶上的塵土。

『嗯。』東方羽頷頭。

水清大步走近她，低頭直視著她靈活的眼睛笑道，『妳的性子還真像妳娘親，總是喜歡對著討厭的人口是心非。』

『我有麼？』東方羽立刻否認，接著急切問道，『妳知道我娘親的性子，一定認識她，對罷？』

水清笑了笑，不答反問，『妳一定不喜歡叫我師父，對罷？』

『絕無此事，徒兒由衷感激妳醫治汪汪和我的傷，怎會不喜歡叫妳師父？』東方羽又否認。

『那麼為何從拜師那天到如今，妳只叫我一次師父？』

被她這麼一問，東方羽頓時啞口無言，因為自己確實不喜歡叫她師父，但也說不出原因來，於是惱羞成怒地大聲嚷道，『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水清狡黠地笑道，『等妳叫我師父一萬次，我再回答妳的問題。』說罷，看了她一眼，續道，『明天繼續練功，若兒已煎好藥草，快去服藥，順道泡杯茶來，端到我房裡。』

『知道了！』東方羽咬牙切齒地怒瞪著她，可水清視若無睹，繼續彎腰觀看屋子旁的藥草，無可奈何之下，東方羽只好暗自歎氣了。

她恢復真氣之後，漸漸有能力看清楚幾十里遠的事物，曾暗自用法力探出水清的原形，想來個知己知彼，可是再怎麼努力的試，除了水清那一抹美麗嫋娜的身形，卻看不出任何不同的異樣之處。

沮喪，如今東方羽心中只有這兩個字了，或許這也是她故意向水清隱瞞真氣已恢復的原因。

水清之前要東方羽伺候她飲食起居五年，其實只是每天泡茶，煮菜打掃之事卻不讓她碰，皆由夜若冰負責，因為她已經做習慣了。東方羽只管泡茶練功，其餘時間就賴在金麒麟身邊嬉戲，或安靜地看著夜若冰忙碌，偶爾幫忙一下而已。

不到十天，金麒麟的跛腳已完全治好了，走路和以往一樣的正常，不再一瘸一簸。飛行能力也沒有失去，水清的醫術果然高明，這讓東方羽對她的厭煩隨之減少了許多，但固執的不開口言謝，彷彿金麒麟從未受傷過。

『師父，咱們用藥草及真氣心法醫治小雨的傷好幾天了，究竟她體內的真氣已恢復了幾成？今早起身問她，可她卻說運起氣時，仍然不是很順暢。』

一日晚膳後，東方羽洗好碗盤，興奮地把金麒麟拉出屋外遊玩，夜若冰從櫃子裡拿出幾種藥草，準備煎藥給東方羽喝，經過廳堂，見到正坐在廳堂喝茶的師父，有些擔憂地問。

水清輕啜了一口東方羽所泡的花茶，微微一笑，『若兒，妳認為呢？』

夜若冰略沉思了一下，『師父的真氣心法她每天勤練，藥草也按時服用，照理說來，她現在應該至少恢復了七八成。』

『呵呵，妳錯了，若兒。』水清笑道，『這孩子天資聰穎，那套真氣心法她已經練得爐火純青，咱們也用對了藥草，所以她的真氣早已完全恢復了，而且法力比以前強了一些。』

夜若冰相信師父的判斷，畢竟自己從她身上學了很多精深的醫術，有些奇怪地問道，『可她為何不據實告訴咱們呢？』

『只有兩個字。』水清仰頭閉上雙眼。

『師父，別賣關子了。』

『頑劣。』水清歎了一聲。

夜若冰失笑了，『師父，她這是孩子性子，頑劣是自然的。』

『若兒。』水清正色地看著徒兒，『妳可千萬不要太寵溺這孩子，她終究是要離開這兒，騎著金麒麟回到仙界，與咱們妖界再無任何關係。』

夜若冰一聽，立刻垂下眼簾，輕抿了嫣紅的雙唇，『嗯‧‧‧師父‧‧‧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說罷，拿著藥草緩步走進廚房，心無旁騖地煎藥。

夜闌人靜，屋子裡的人都回房睡覺，金麒麟也俯臥在廳堂歇息，剛才小主人為了確認自己的腳傷完全好了，催促自己在山崖下奔跑，然後離地飛行數圈，雖不覺得累，但也開始想家了。可惜小主人答應水清留在她身邊五年，否則牠早就載著小主人回到仙界和家人團聚。

『汪汪‧‧‧怎麼不睡覺？』

夜若冰悄悄出來端熱水到寢房，因為東方羽醒來後，喜歡喝一大杯水才覺得舒服，見金麒麟仍然睜著一雙深棕色的眼睛，不解地走到牠身旁。

『嗚‧‧‧』金麒麟抬起頭來低吟一聲。

夜若冰聽不懂，笑道，『累了就睡，我到廚房倒些熱水。』

『嗚嗚‧‧‧』金麒麟微微頷頭。

夜若冰提著茶壺回到寢房，悄悄爬上床剛躺下，東方羽在睡夢中翻個身，整個人縮在她懷中，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小雨‧‧‧小雨‧‧‧』

夜若冰以為她在做噩夢，於是低下頭呼喊幾聲想叫醒她，可她卻又很快地睡得很沉穩，也不再出聲了。

『希望妳做個好夢。』夜若冰輕輕撥開她額頭上的頭髮，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東方羽稍微動了動身子，咧開嘴笑得好燦爛，然後喃喃說起夢話，『沐瑤‧‧‧回家真好‧‧‧』

夜若冰一聽，頓時愣住了，『沐瑤‧‧‧木雨‧‧‧她們兩個‧‧‧』

『沐瑤‧‧‧』東方羽又喊了一聲。

夜若冰這時突然想起白天師父的一番勸誡，於是黯然地輕嘆一聲，『唉，妖魔與仙界勢不兩立，即使我‧‧‧』

窗外夜蛩不住低鳴，原是歡悅祥和，夜若冰聽在耳裡，卻是喧譁雜亂，心中開始煩躁起來了，過了良久才躺下來睡覺。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東方羽起先堅決否認真氣已完全恢復，可欺瞞太久也會露出馬腳。她在練功時，水清總會站在一旁觀察她練功的進展，使得她不得不壓住體內真氣，但終究會一不小心將法力使出來。

『小羽兒，妳體內的真氣還真古怪，居然時好時壞，難道妳不覺得麼？』水清每回一發現，便連忙笑著調侃。

東方羽聽久了，心虛地停下來不練了，衝著她喊道，『這‧‧‧一定是妳配錯藥草了，所以真氣才會時好時壞！』

『是麼？妳居然怪罪我來了？看招！』

話音剛落，水清右手一揮，一股強勁的掌風如迅雷般的急速，直接襲擊東方羽，陰柔中暗藏著狠勁。

東方羽一驚，來不及躲閃，只好趕緊運真氣舉起手擊出一拳，兩股渾厚的真氣在她們倆之間碰撞一起，迸發一團火花，轟一聲響，然後消失在半空中。這一擋，東方羽雖毫髮無傷，餘悸猶存，傻愣愣地回想水清剛才猛烈的偷襲。

『妳居然這麼狠，一心想殺死我！既然要我死，為何還收我為徒？』久久才回過神，東方羽怒喊。

水清嗤笑，『小羽兒，我剛才使出五成真氣出掌，這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擋得住，可妳都能輕易地還擊，可見妳體內的真氣早已完全恢復，現在妳還敢說是我配錯藥草了？』

東方羽頓時漲紅著小臉，撒賴地嘟嘴嚷道，『誰讓妳不告訴我，有關於我娘親生前的事！』

『原來‧‧‧妳真想知道妳娘親生前的事？』水清眼睛放柔，輕聲問道。

『嗯！』東方羽重重頷頭，『爹爹說，我一出生娘親便死了，可是卻不告訴娘親是如何死去。妳知道我和娘親的性子有些相似，年紀也和娘親相近，肯定認識娘親，也應該瞭解娘親生前所遭遇到的事。』

『妳若知道妳娘親如何死去，又能做什麼？』水清問道。

『娘親若是被仇家害死，我定替她報仇！』東方羽憤怒地握緊小拳頭，隨後又歎道，『唉，我去過玄雲府想問個明白，那個地方是咱們仙界的人死後的去處，可玄雲府的人不讓我進去，更無法知道娘親是否投胎到人間‧‧‧』

水清笑了笑，『傻孩子，她若是被別人害死，妳爹爹怎麼會不替她報仇？這麼多年過去了，還需要等著妳替她報仇麼？』說罷，溫柔地低頭凝視著她，『乖乖待在我身邊，五年之後，我一定會告訴妳，一切有關於妳娘親生前的事。』

『妳不會又是在騙我？』

東方羽睨視著她，一副不願相信的模樣，讓水清看了覺得好笑。

『咱們再擊掌發誓，不過妳必須要時常叫我師父，尊師重道不可忽略。』

『好！咱們一言為定！』

一大一小的手互相拍打，一拍完，東方羽立刻咧開小嘴，朝著她大聲喊道，『師父！』

水清立刻笑彎了眼眸，輕咳了一聲，『既然真氣恢復了，我再傳授一些法術給妳，好讓妳在此處消磨時間，不會覺得太無聊。』

『好啊！』東方羽一聽到法術，高興地雀躍三尺，她最喜歡練法術，尤其是九天玄女所傳授的咒語，奇絕怪異，可惜自己仍然無法用咒語對付海怪。

金麒麟和東方羽的傷都已痊癒，水清吩咐夜若冰多煮些菜慶祝，也順便備了好酒。東方羽以為會有大魚大肉，因為自從流落在妖界之後，每天都只吃素菜，很想嘗葷。等菜一上桌，她衝過去掃了飯桌一眼，可桌上全是素菜，她有些哀怨地抬頭看著夜若冰。

『師姐‧‧‧』

『師父不喜殺生，咱們只能吃素菜。』夜若冰抱歉地說道。

『莫非師父也是鹿妖？』東方羽猜想所有的鹿向來吃草，所以化做人形時，也習慣吃素菜。

『師父不是鹿妖。』夜若冰見師父在屋外照顧花草，奇怪地低聲問道，『妳不是已經有法力了？怎麼還是看不出師父的原形？』

東方羽微蹙著眉頭，『師姐，我也很想知道為何還是看不出來‧‧‧這幾天我偷偷努力的使用法力，讓眼睛能夠看穿她的原形，可是我再怎麼努力，也看不出所以然。』隨後又問道，『師父是否用法術隱藏自己的原形？或是她也得了怪病，化做人形之後，就無法變回原形？師姐一定很清楚，是不是？』

噗哧一聲，夜若冰忍不住笑了出來，搖頭笑道，『不要胡亂瞎猜了，師父從不用法術隱藏自己的原形，看來妳還是等以後就會發覺了。』

『嗯‧‧‧』

『飯菜都做好了，去叫師父吃飯。』

『好‧‧‧』

東方羽垂著頭走出廳堂，心中非常納悶，為何夜若冰也不直接回答，總是要自己看出水清的原形？九野之中，很多厲害的法術她也未曾見識過，或許水清是高人的其中之一，結界做得如此無懈可擊，使用法術在無形之中，如此的想，心情也變好了，不再去追究，反正以後一定會看見水清的原形。

從她們擊掌發誓那天起，水清將畢生所學的武功及法術傳授給東方羽，同時也教導夜若冰更深奧的醫術。

東方羽底子好，人又非常聰穎，學到的新武功及法術，很快就能融會貫通，進步奇速，只過了三年，她已盡得水清所傳，如今已不怕再遇到妖魔，不過水清仍然不許她和金麒麟，或是夜若冰出洞穴，將她們保護得相當周全。

練功期間，她已不再厭惡水清，反而將水清當做是娘親的姐妹一樣的敬愛，也不再違拗師意，每日勤快奉茶，家事及照顧屋外花草的工作也會搶著做。水清看在眼裡，若無其事地繼續傳授法術及醫術，夜若冰則含笑看著她忙進忙出。

如此又過了兩年，離五年之約還剩三個月，東方羽年紀漸長，孩子脾性也收歛了許多，很快就可以回仙界，她心中很歡喜，可是在洞穴上面居住了將近五年，雖然有時覺得無聊，也會有些依依不捨。

『師姐，師父真要咱們跟她一同出洞穴？』東方羽訝異地問道。

東方羽不知水清為何突然決定讓她們出洞穴，帶她們到人間遊逛，人間她從未去過，過去一直想暢遊人間，可是爹爹不許她離開仙界，只能從書上或天兵天將的口中得知一些人間有趣的事情。

『師父沒說，大概是怕妳悶壞了，想讓妳出去透氣。人間比妖界安全，咱們可以無所顧忌地遊逛。』夜若冰柔聲回道。

這年東方羽已過了十五歲，身材漸漸修長，比夜若冰高出一個頭，朗目劍眉，雋拔清秀，但稚氣未脫，時常和金麒麟撒歡。

『嗯，或許是如此，師父還真疼我。』東方羽微微頷頭，然後問道，『師姐去過人間麼？』

『不曾去過。』夜若冰說道，『聽說人間比咱們妖界單純，生活也較樸實，只是他們的壽命太短，這也是最讓人感到可惜之處。』

東方羽低下頭暗忖，娘親死後，魂魄定會回到玄雲府等候投胎到人間，但就是不知她究竟投胎在那一戶人家，若執意尋母，將會如大海撈針似的難以尋覓。想著想著，忽然靈機一動，打算仔細觀察人間的每一個女人，或許自己幸運，很快就會遇見投胎成凡人的娘親，到時候再暗中幫助娘親修練靈體，讓她早日回到仙界。

『小雨，妳在想什麼？』夜若冰見她安靜不語，笑著問道。

『沒什麼，我去收拾行李，咱們好準備上路。』東方羽一說罷，快速溜走了。

夜若冰看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然後低聲歎道，『唉，這小娃兒怎麼越長越俊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