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林媽媽！好久不見了，妳看起來越來越年輕了哦！』

曲默一進林欣家，便給開門的林媽一個擁抱，隨後發現坐在客廳看報的林爸，又很有禮貌的加了一句，『林爸爸好！』

『嗯！』林爸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埋頭看報。

『哎呀！小默默，真的好久不見了，妳的嘴還是跟以前一樣的甜啊！』林媽被她一稱讚，笑得嘴不合攏，一把拉她進來，見到她身後的冰美人，眼睛不由一亮，『這位就是蘇小姐吧？』

『林媽媽，林爸爸，你們好，請叫我若雪。』蘇若雪微微點頭，雙手遞上一盒高級燕窩，很客套的說，『小小禮品，不成敬意。』

林媽見她有著美麗精緻的容貌以及高挑完美的身材，身上一件質料很細緻的白襯衫和水藍色的長裙，即使屋內沒有風，也有種衣帶飄飄然的感覺，實在是有說不出來的高貴且優雅的氣質。雖然神情有些淡漠，但林媽對她的第一印象卻很好，似乎知道她的內心並不是像她外表那樣的冷漠。

『若雪，妳長得真漂亮，比電視上的明星還漂亮呢！』林媽忍不住讚嘆，然後基於長輩本能的問，『有沒有男朋友了？』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林媽媽。』蘇若雪舉起禮盒，微笑的說，『請您先收下。』

『唉！若雪，小默默，以後妳們人來就好了，不用這麼客氣，還送什麼燕窩！』林媽還是接過禮盒，熱絡的笑著說，『外面有點冷，妳們快進來吧！我準備了很多菜，有幾道菜是默默喜歡吃的呢！』

『謝謝林媽媽！』曲默高興的牽著蘇若雪，轉頭對她說，『林媽媽的手藝很棒，咱們今天真有口福！』

『嗯。』蘇若雪淡淡一笑，這個心思單純的曲默總是很容易就會得到滿足。

潘曉美和林欣正在廚房幫忙端菜，她們一來，飯菜剛好擺滿一桌子，林爸仍然坐在客廳裡看報。

林媽擺手招呼著，『晚飯準備好了，請大家入座吧！』

蘇若雪跟著曲默坐了下來，一看豐盛的飯桌上，果然有曲默喜歡吃的五更腸旺，心中暗自感謝林媽對曲默的疼愛。不過見到潘曉美和林欣，沒有寒暄，只用淡淡的微笑向她們打招呼。

『若‧‧‧若雪，妳第一次嘗到林媽媽煮的菜，是不是很好吃啊？』曲默怕她因為初次拜訪，不好意思多吃，所以自動幫她夾了很多菜，連續夾了幾次，飯碗一下子就滿了，像一座小山。

『嗯，好吃，以後若有時間，我會學做這些菜，也讓妳吃得過癮。』蘇若雪禮尚往來，也幫她夾菜。

『好！』

曲默咧開嘴笑得好開心，拼命往嘴裡塞了好幾口菜，吃得有些粗獷，嘴角因此不小心沾了一些五更腸旺的醬汁，蘇若雪見狀，一語不發的拿起餐巾輕輕擦拭她嘴角上的東西，然後柔聲說，『默默，慢慢吃。』

『哦‧‧‧』

潘曉美和林欣早已習慣她們這種曖昧的舉止，不覺得有何異樣，可是林媽從來沒有見過其他女人會對曲默如此親密，她們又不是親姐妹，也不是男女朋友，似乎不應該有這樣的行為，於是有些好奇的問，『默默，妳們兩個是不是那個‧‧‧』

『什麼那個？』曲默不解的問，一臉天真。

這時林爸開始不高興了，皺著眉呵斥，『唉！老伴，不要以為女兒跟臭小子交往，就可以懷疑一個女孩子幫另一個女孩子擦擦嘴，便是同性戀的親暱行為，這樣會嚇壞人家的！』

林媽怕真的是一場誤會，尷尬的笑了，『呵，只是問問而已嘛‧‧‧』

『這‧‧‧我們‧‧‧』曲默聽到林爸的駁斥，臉上露出了澀澀的笑容，有些張口結舌。她很想對他們二老實話實說，可是她不知蘇若雪是否願意讓他們知道實情，因此扭過頭看身邊的冰美人。

蘇若雪瞭解林媽心中的疑慮，握住曲默的手說，『林媽媽，妳猜得一點也沒錯，我和默默是相愛的。』

林媽睜大眼睛，很驚訝的看著她們，久久不說話，林爸的臉色更難看了，飯桌上頓時一片寂靜，其他人更不敢出聲了。

林欣趕緊推了一下潘曉美的胳臂，潘曉美立即慌張的解釋，『伯父伯母，其實蘇姐原本有個未婚夫，可那男人劈腿，他們才分手。解除婚約之後，蘇姐心情很壞，晚上睡不好，常失眠又吃不下飯，快成了現代林黛玉了，幸好遇見了默默，讓她重拾戀愛的滋味，她們才開始幸福的一起生活！』

曲默聽著潘曉美誇張的亂解釋一通，頻頻搖頭，正要張嘴更正她錯誤的敘述，蘇若雪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說話。

『看來蘇小姐原本喜歡的是男人，雖然妳那個未婚夫劈腿，但並不表示其他男人也會劈腿，為什麼不找個比他更好的男朋友呢？』林爸的態度很嚴肅，像是法官審問犯人一樣的冷峻。

冷若冰霜的蘇若雪當然不會被他的氣勢壓倒，簡短有力的回答，『好男人不多，我沒有必要跟其他女人搶。』

『可是任何一個男人都比女人強，至少男人可以給妳名份和孩子，妳也不用害怕社會負面的輿論。』林爸頓了一下，又問，『小默默的爸媽都不在人世了，沒人會跳出來反對她，但妳父母知道妳們的事嗎？』

蘇若雪勾起一邊嘴角，很不屑的笑著說，『林爸爸，你只說對了一半，男人是可以給女人名份和孩子，但也同時可以給女人悲傷和痛苦。我有權利不加入她們的無知，這輩子只想跟曲默相戀，一起攜手到老。默默‧‧‧她是唯一能讓我有種歸屬感的人，無論她是男是女，我已經感到很幸福了，而我對她的愛，是無關性別的。』她深情的看著曲默，溫柔的眼神足以溶化戀人的心，『前些時候，我們在我父母的面前出櫃，目前我爸雖以眼不見為淨的態度待之，不過我媽已接受我們這種同性戀的關係。幾天前她還送我們一對結婚戒指，希望我們永遠相親相愛。』說完之後，拉起曲默的手指頭，讓他看見她們戴著相同的白金戒指。

曲默很感動的望著她，『若雪‧‧‧妳也是唯一能讓我有種歸屬感的人‧‧‧』

『啊‧‧‧結婚戒指？真不可思議，妳媽還真通明‧‧‧』林媽聽了之後，驚訝的不敢置信。

『通明？我覺得這是溺愛！』林爸卻不敢苟同，『做父母的縱容她們這樣胡鬧，會誤了孩子的一生！』

潘曉美和林欣互看一眼，兩人心中忐忑不安，很怕聽到林爸接下來會說些陳舊思想的大道理。

果不其然，林爸轉頭望著她們兩個說，『臭小子，我知道妳很有能力養一個女人，也很愛咱們家小欣。不過兩個女人即使再怎麼相愛，也不能有個共同的孩子，就算可以透過管道擁有孩子，妳們也不能讓孩子過著正常的家庭生活，所以更不能讓孩子健康的成長。我決定了，小欣必須認識更好的男人，她終究是要相夫教子，得到最完美的幸福。很抱歉，臭小子，伯父算是出爾反爾了。』

『伯父‧‧‧我‧‧‧』

潘曉美兩道眉毛打結，臉色慘白，心中更是苦不堪言，林欣則是低頭沉默不語，因為她早已知道自己父母的脾性。

『林爸爸！阿潘是真心喜歡小欣，她會讓小欣得到最完美的幸福的！』曲默不忍見好朋友受挫，急著幫她說情。

『小默默，妳還小，不懂一個女人沒有名份和孩子，就不會得到最完美的幸福！』林爸堅持己見。

林媽見曲默一臉茫然不解，點頭附和林爸，『沒錯，小默默，一個女人沒有名份和孩子，就不會得到最完美的幸福。妳林媽媽就是因為有了名份和孩子，才會一直覺得很幸福。』她一副“丈夫就是天”的語氣，儼然是個標準的“賢妻良母”。

『哦‧‧‧可是‧‧‧』曲默想說些什麼來反駁他們的信念，但卻一時找不到適當的理由。

蘇若雪這時明白林欣父母的思想有多封建，有些同情她們的困境，她笑了笑，『林爸爸，林媽媽，重男輕女的觀念一直是活在中國人的心中，而且有很多人不把女人當人看，因此一個女人就算是有了名份和孩子，丈夫若無法抵擋外面令人沉醉的野花香，她可能也會從此孤苦一生，所以又何必讓小欣捨棄真愛而陷入一個虛有其表的幸福呢？世事茫茫難自料，難道你們希望她再嫁給第二個黃文達，從此沒有愛情，只有遺憾？』

林爸沉吟一會，覺得有些道理，但仍然不放心，『‧‧‧‧‧‧不能合法結婚，就沒有法律上的保護，況且同性戀在台灣始終還是會遭受到歧視，我們不希望女兒受到一丁點的委屈。』

蘇若雪挑挑眉，直視著林爸，『老趙不是告訴過你們了嗎？同性戀已經被美國總統歐巴馬認同了，它是同性之間正常的情感。台灣一直跟上時代的尖端，已經有很多人勇敢的出櫃，讓更多的人願意接受同性戀的存在，所以我們不怕將來會遭受到歧視。』

林爸稍微動容了一下，不過仍然搖頭說，『話雖如此‧‧‧但畢竟同性戀太辛苦了，小欣是林家的女兒，我們有權力確定她未來要走的路。』

『林爸爸，你又錯了，小欣是你的親生女兒，不是你的私有財產，她是個正常的成年人，應該是她有權力追求自己的幸福才對，父母只需從旁協助及接受，世上就可以減少不必要的悲劇。』蘇若雪對他的心態嗤之以鼻。

『妳的意思是要我們做父母的，任由孩子胡作非為嗎？！』林爸慍怒的大聲問，語氣很不高興。

『正是，不過不是你所說的胡作非為，而是讓孩子順著自己真正的心意去抓住屬於自己的幸福。』

『蘇姐‧‧‧』林欣知道父親生氣了，趕緊對他解釋，『爸，蘇姐她不是這個意思‧‧‧』

林爸不理會女兒，臉色變得很難看，一個初次見面的晚輩居然敢直接糾正自己的觀點，實在是很冒犯尊長，於是兩眼瞪著她，『小欣是我的女兒，我要她做什麼，她就得做什麼！她將來一定要嫁給男人！』

蘇若雪冷笑，『即便那個男人是第二個黃文達，即便結婚後過得不快樂，也都無所謂嗎？』

『妳‧‧‧』她再次說到痛處，林爸啞口無言，過了一會才呵呵大笑，桌上除了蘇若雪，全都露出錯愕的表情，不懂他為何有這樣的反應。

尤其是潘曉美，她本來佩服死了蘇若雪的一番話，但林爸卻在此刻“惱羞成笑”，很想知道這隻出爾反爾的老狐狸究竟是在搞什麼玩意兒。

林媽奇怪的問，『老伴，你在笑什麼啊？』

林爸又笑起來了，『哈哈哈！老伴啊，妳記得咱們去英國時，趙先生曾經說蘇若雪是一個既特別又優秀的漂亮女人嗎？』

『好像說過，但我記不得了。』林媽抬頭看他，仍然不解。

『當時我聽了就很想見識她特別的地方，今日一見，發現趙先生說得果然沒錯，她不僅是個很特別又優秀的漂亮女人，也是個敢言的剛直女人，我向來欣賞她這種不屈不饒的人！』林爸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蘇若雪，『如果追求我女兒的人是妳，我或許會答應讓妳們一輩子在一起，而且絕不阻撓！』

他最後的一句話，很成功的讓林媽一陣驚詫，讓林欣猛然驚愕，讓潘曉美一臉驚慌，讓曲默不禁驚呼。

『對不起，我心中已經有了默默。』蘇若雪很平靜的微微一笑，宛若湖光上的漣漪，儘管淡然冰冷，也會讓人見了而怦然心動。

曲默看著面帶微笑的蘇若雪，感動的撲過去抱住她，但礙於長輩在一旁，不敢進一步親吻她，只有緊緊的摟抱著她的身子。

回家路上，蘇若雪見曲默一直愁眉不展，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傻默默，別替阿潘她們擔心了，林爸沒有我們想像的那樣封建固執，他最後一定會接受的。』

『希望如此了‧‧‧』曲默勉強的笑了。

自從她們一同到林欣家作客，只要林爸有時間，定會邀她們到家裡吃飯。他不再談論女兒的終身大事，只想靜觀其變，然後再做決定，老狐狸總是有老狐狸的計謀。

不過林媽有時候看著她們四個人，有些感慨的嘆氣，『唉，妳們其實都長得很漂亮，可怎麼會偏偏喜歡女孩子呢？阿潘和小默默還跟咱們小欣一起長大，難道同性戀是會傳染的嗎？』

被點名的人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蘇若雪只好說，『林媽媽，這可能是物以類聚吧！』

林媽啞然失笑，不再問了，丈夫既然想靜觀其變，她也沒有話好爭議了。時代在改變，年輕一代都有自己的主見，只是她仍然看不習慣而已。

潘曉美和林欣的交往，雖沒人阻攔，卻進展得很慢，主要是因為小欣不敢大膽的跨出一步，所以她們目前仍在“牽牽手”的階段。小欣覺得自己太過矜持，對不起潘曉美無限的付出，因此下午請半天假，獨自偷偷來到“傾城”，想給她一個驚喜。

林欣去之前事先打電話給于丰，知道潘曉美不在“傾城”，可能還在家裡睡覺，於是決定到辦公室等她。

進去“傾城”，她沒向任何人打招呼，便直接上樓。可是她一開門，還沒踏進門，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進辦公室裡去。

『妳不是阿潘？』一個打扮得很豔麗的女人，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叫起來，『妳這個賤女人！到底把阿潘藏去那裡了？！』

『我‧‧‧』

林欣還未反應過來，一把尖銳的水果刀已架在她的脖子上，她若稍微一動，刀子便會劃傷她的脖子，因此她驚嚇得不敢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