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18 10:30:22豫人

捷運的心靈捕手

看來我是喜歡秋天的。
秋天的蕭瑟與灰濛濛的天空,總讓人可以沉澱許多心情,想念更多。
今天中午,跟秋淩約好要去公會校稿,行經火車站的捷運地下街,不遠處驀然傳來如泣如訴的二胡曲子,一首很熟,但記不起歌名的曲子。
  沒走幾步,隨那悠揚婉轉中有著悲悵的曲子望去,一位看來和詳溫文的他,手指流暢撥動著二胡琴弦,琴韻流轉在整條地下街,我竟然有種想哭的情緒,眼眶一陣濕潤,嘩啦地淚滴劃過臉頰!
  秋天總輕易讓心弦悸動。
  忍不住,輕輕傾身往前投下100元,是一筆小錢,希望能帶著我深深的敬佩與祝禱。
  凝視著他,瞎了的雙眼,有一種滄茫的感覺,卻依然掬滿溫文儒雅,時而昂揚、時而低呤,身軀隨著拉弦推弦微微律動,深深感受到,這是注入靈魂的演奏。
真是一位鬥士!
相信在他黑暗世界裡,有著一盞明亮的心靈成為他生命的明燈,想想現今人情淡薄如紙的塵世炎涼,他依然可以有著自己的天空,哪能不為他動容呢?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很容易感動,年紀越大,越容易在滄桑的記憶裡,引發共鳴。
記得,1999年元旦夜,我在上海度過,是我生平除了在金間當兵以外,第一次在異鄉度過的元旦夜,那晚我在一家台灣人開的餐廳,現場Live的樂隊演奏的音樂都是台灣耳熟能詳的曲子,那晚,我也莫名的哭了!
也許,有人笑我愛哭鬼,不過,我認為我不是!
常在離鄉許久後,返鄉的飛機上如果能拿到一份聯合報,那個旅程就變得愉悅而滿足,我喜歡聯副的文章。
好幾次在細讀那熟悉的文字與心靈故事,我竟然,可以放肆地讓眼淚澘然而下。
  近年來,經歷許多不同滄桑是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去年那一跤,尤為我生命最痛苦,最慘痛的一次折挫。不過,今天眼前這位用自己最深層的心靈透過琴韻穿透駐足聆聽的陌生人內心,繼續以驕傲自信走下去的「曾宜臻」,真讓我得到不同感動與啟發。
一位從小雙眼都失明的人,竟然可以這麼驕傲瀟灑地用自己一雙巧手,演奏出如此美妙的天籟,我的折挫又算什麼?
  子夜時分,忍不住把這感動經歷跟老婆分享,呵!不過看她兩眼輕閤,大概不是時候吧!立刻想把滿滿的感受寫下來。
  於是,我上網去查這位我稱他為「捷運心靈捕手」的曾宜臻先生。
  出生在嘉義的曾宜臻,因為早產被安置在加護病房照料。不料,由於保溫箱異常的高溫,使得他的雙眼終身成疾。
曾宜臻自認悟性不高,因此,他比別人多雙倍的努力來換取一分一毫的精進。由於雙眼缺陷,學琴過程吃了不少苦。從把琴的姿勢到調音,他都得靠他人的指導與協助。曾宜臻說,對他們而言學音樂最大的困難,在於無法用正常視力看譜。他說,點字樂譜相當缺乏,學習新曲子時,只能透過重複聽錄音帶,再自己掌握其中的音符、和弦來學。一首曲子聽個上百次,是常有的事。儘管如此,他從不放棄。他說:「媽媽的鼓勵和老師的『不放棄』,都是我不認輸的動力。」
對生活有自信的曾宜臻,不接受慈善捐款,他並不想仰賴他人的幫助。他除了街頭表演外,也靠著在台北雨農國小、桃園少年撫育院和中央研究院等教二胡維生。曾宜臻的人生哲學很簡單,不斷學習、奉獻所學。
這幾年,有一本書「富爸爸窮爸爸」,很暢銷,我沒看過,但聽過大約內容。但今晚突然想起,去年某一天,我握住女兒的手,跟她說對不起,爸爸事業上的挫折,要讓她受苦了,看她不可置信,卻抿嘴,淚水直瀉而下,那份自責與難過痛澈心扉。
  不過,今晚卻有不同體會,儘管富爸爸看似成為普世的價值觀,我們幫兒女什麼都準備好好?讓他們享受衣食住行沒有任何擔憂,最寶貝的生活,真的最好嗎?真的最快樂嗎?真的對他們最好嗎?會不會害了他們?
  記得,小時候,雖然沒有電視機,不過,寫完功課,左隣右舍的姨婆、嬸嬸、歐巴桑、歐里桑聚在庭院,聊盡天南地北,甚至有人可以講起古來,我們幾個小朋友看著星星,聽著一段段故事,雖沒有物質富裕,也滿滿的快樂在心頭。
  記得,高中時代,我是校刊總編輯,有一位透過當時校花推薦給我的一篇稿的作者,是個嚴重小兒麻痺同學,。
  我很驚喜且好奇,去那個班上探望他,成為好朋友。
  因為他及金門服役的一本莊子,讓我對人生頓悟,真正面對自己卑微身世,從心裡開始樂觀。
  他,除了小兒麻痺的病魔折磨他以外,家道中落,還家裡官司纒身。
  聽他說,他老爸是個小建築商,在新化那個小鎮上,蓋了幾棟房子,準備交屋前,因為貪官暗示要有好處,否則拿不到使用執照的威迫下,他老爸沒屈服。
事後,真的使用執照沒有下來,買家一狀告到法院,而廠商催款孔急,也一狀告到法院,他雖一位高中生,因為家裡實在沒有錢請得起律師,只好在圖書館看六法全書,自己寫狀紙、陳情書,到處奔走,處境令我鼻酸。
  他卻安慰我:我並不覺得苦,因為至少,我們全家人能更體會彼此重要,我們常互相擁抱,勉勵,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是我們最滿足、最快樂泉源。
  當時,我疑惑什麼才是幸福?許多人吃的奢侈、穿得名牌,家裡盡是電化設備,結果兒女個個在房間裡跟電視做朋友,富爸爸應酬酒攤為錢拼搏,媽媽在黃金八點檔邊看邊擦眼淚,這真的快樂嗎?
  他們沒有彼此倚偎的溫暖,沒有全家聚在大廳聊天,共同看電視的時光,看來誰較幸福呢?
  有時窮人家心靈是最富有的,而富有人家反而往往是最貧窮的。
  
寧靜的子夜,讓我想起一個故事。
有一位美國年輕軍官接到調動命令,將調派到沙漠邊界的基地。心想是否該讓新婚的妻子跟著他離開都會生活,他知道那將讓妻子受苦。
妻子認為夫妻該同甘共苦,執意陪同履新。年輕軍官不得已只好帶著妻子前往,並在駐地附近的印地安部落中幫妻子找了個木屋安頓下來。沙漠的夏天酷熱難耐,環境遠差於都會生活,且早晚溫差變化大,更糟的是部落中的印地安人全都不懂英語,連日常的溝通交流都有問題。
幾個月下來,妻子實在無法忍受沙漠的生活,於是寫了封信給她的母親,除了訴說生活的艱苦難熬外,信末表示想回去繁華的都市生活。
她的母親回信:「有兩個囚犯,他們住同一間牢房,往同一個窗外看,一個看到的是泥巴,另一個則看到星星。」
妻子其實不想離開丈夫,只是日子實在難熬!接到母親的信以後,她便對自己說:「好吧!我去把星星找出來。」 從此以後她改變了生活態度,積極的走進印地安人的生活裡,學習他們的編織和燒陶,並迷上了印地安文化。幾年後她出版了幾本關於星象天文的研究書籍,成了沙漠地帶的星象天文方面的專家。
或許吧!我們常常會抱怨上蒼對我們太不公平,總讓不如意十之八九,甚至一天到晚怨天尤人,卻忽略當大環境是個人無法改變時,何不調整不同心情,或許環境會因我們改變,而變的更好,因為環境不會為我們改變,是因為我們改變態度,調整心情,換個角度才看到原來泥土以外還有星星。星的世界,才能找到生命的依歸與生活的目標。
又是淩晨三點,今天那幕,端坐神情自如,左手上下撥動,右手推拉之間,到現在還是浮現眼前,心想,雖然琴瑟如泣如訴令人動容,我相信他的心靈卻是最富有的。

  不得不,稱讚他是──捷運的心靈捕手。

JACK 2004/10/15 寫於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