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訶迦葉尊者被佛譽為「苦行第一」，他的成就非凡，就算佛陀未出世，他也能憑藉自己的智慧修成辟支佛。因此，佛陀不止一次在各種場合稱讚尊者的功德。

然而，摩訶迦葉尊者對於自己的學生非常的嚴格，就算阿難尊者已證阿羅漢，且已高齡，他依然會不留情面的斥責他像小朋友一般不可靠。

摩訶迦葉尊者之所以對阿難如此嚴厲，無非是因恨鐵不成鋼，也就是說尊者對阿難抱有極高的期望，因此對他的要求與訓練也特別嚴格。

因為阿難尊者雖已是阿羅漢，且優秀出眾，出類拔萃，眾人皆望塵莫及，這些都無庸置疑，但他畢竟未能斷盡一切習氣，摩訶迦葉尊者深知阿難尊者個性上的弱點，例如阿難尊者當初無法抵擋女人眼淚的攻勢，雖然佛陀已明白表示反對女人出家，但他還是一時心軟，為女人向佛陀請願成立比丘尼僧團，致使正法的壽命僅能維持五百年。

又摩訶迦葉尊者因悲憫後世蒼生，為了正法的存續因緣，所以反對女人出家。也因此不受一些比丘尼的歡迎，甚至有愚蠢的比丘尼竟口出惡言毀謗尊者是外道，孰不知已犯下了下墜惡道的重大惡業。

也因此，摩訶迦葉尊者很希望阿難在個性上能夠更堅強果決，方能成為僧團的第三代領導人，承繼延續法脈之重責大任。

下一代祖師要接上一代祖師的傳承，都要通過相當嚴苛的再三考驗，其過程非常人所能受。因為要確保如來正法能流傳於後世，有時如此嚴謹與苛刻的要求，往往也悲壯的像首詩。

選譯自北傳《雜阿含經》第（一一四四）篇

喬正一譯於西元2010（佛曆2554年）/4/5八關齋戒日

我是這樣聽說的：

這是發生在佛陀已入滅圓寂後的事。

佛陀生前將阿難尊者託付給摩訶迦葉尊者，這兩位聖者一起住在古印度的王舍城耆闍崛山中。

佛陀入滅後沒多久，發生了飢荒，許多比丘在外化緣乞食非常不易，在修行上都比過去要倍感艱辛。

當時，許多跟隨阿難尊者修行的年輕比丘，因不堪如此困苦，不能善攝諸根，不能節制食量，不能於初夜、及後夜時分精勤禪思。他們平時樂著睡眠，將心思都放在世間的利益上。就因為如此，當他們遊行至南天竺時，至少就有三十個年輕的弟子放棄修行，決定捨戒還俗。

阿難於南山國界遊行結束後，返回王舍城耆闍崛山時，身旁只剩下為數極少的學生還願意跟隨他。

阿難收拾妥衣缽，洗乾淨腳，走到摩訶迦葉尊者面前，跪在地上，額頭觸地，稽首禮足，然後退坐在一旁。

摩訶迦葉問阿難：「怎麼回事？為什麼跟你一起回來的學生變得這麼少？」

阿難回答：「我們從南天竺回來時，有三十個年輕的弟子放棄修行，決定捨戒還俗。如今剩下的多半是未成年的沙門。」

摩訶迦葉問阿難：「阿難，我問你，佛陀是基於什麼樣的理由，允許三人以上制群食戒？」

阿難回答：「是基於二種緣故：一是為貧小家；二是為避免太多惡人結黨營私，彼此破壞鬥爭，不讓惡人於僧中住，而受眾名，障礙大眾的修行，避免將僧團分裂為二派，彼此互相惡鬥。」

迦葉尊者接著很嚴厲的譴責阿難：「你既然知道這些道理，那麼為何於世道飢饉之時，還讓三十人捨戒還俗？只剩下一些像你一樣的小朋友？阿難！你就像是小朋友一樣，不知該如何照顧好自己的學生！」

阿難聽後倍感委屈，回答：「唉！摩訶迦葉尊者啊，我都已經鬢髮灰白了，您怎麼還說我是小朋友呢？」

摩訶迦葉尊者仍是不留情的責怪阿難：「你不能想辦法留住自己的學生，還把責任推給景氣不好，世道飢荒，你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不是小朋友是什麼？」

因為摩訶迦葉尊者曾因阿難讓女人出家一事嚴厲的責怪過阿難，所以低舍比丘尼（註：又名偷羅難陀，即六群頑皮比丘尼之一）本來就不喜歡迦葉尊者，而摩訶迦葉尊者的這番話，現在又傳到了低舍比丘尼的耳裡，她心裡非常的不高興，很替阿難抱不平，因而不經大腦的口出惡言，毀謗聖者摩訶迦葉：「哼！這個摩訶迦葉本來就是一個外道，竟然用小朋友這樣的話來責備阿難，真是不公平！」

摩訶迦葉尊者以天耳神通聽到低舍比丘尼如此口出惡言，便對阿難說：「你看！你看！都是你幹的好事！你讓女人出家，現在低舍比丘尼已經對我口出惡言了，毀謗我是外道。」

阿難得悉後非常的惶恐，立刻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摩訶迦葉尊者，您不要跟這個愚蠢的女人一般見識，這個愚蠢的老女人沒有智慧，她不知她已犯下滔天大錯了。」

摩訶迦葉尊者繼續對阿難說：「阿難，你應該很清楚，這世上除了佛陀以外，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類或天神有資格成為我的導師，而我從來也未曾跟隨過任何一個外道學習。

在我出家以前，我時常體念：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我很明白在家人有非常多的俗務，有非常多的煩惱。而出家空閑，難能可貴，一向鮮潔，終其一生，純一滿淨，梵行清白。所以我剃除鬚髮，穿著袈裟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以價值百千金貴重的名衣，將其段段割截為僧伽梨，並發誓若世間有阿羅漢者，我一定跟隨他出家。

我出家以後，於王舍城那羅聚落中間的多子塔前，遇到了世尊，世尊正身端坐，相好奇特，諸根寂靜，第一息滅，猶如金山。

我當時見到世尊以後，便認定此人是我的導師，此人就是世尊，此人必定是羅漢，此人是等正覺。

於是，我一心合掌敬禮，對佛表白：『您是我的大師，我是您的弟子。』

佛陀對我說：『是的，迦葉。我是你的老師，而你是我的弟子。迦葉，如果有人膽敢說大妄語，不知言知，不見言見，明明就不是阿羅漢而說自己是阿羅漢，明明不是等正覺而宣稱自己是等正覺者，又愚蠢的接受你的禮敬，此人的身首一定會自然碎裂成七分。

迦葉，然而我今知故言知，見故言見，我真的是阿羅漢，真的是等正覺。迦葉，我是有因有緣，為聲聞說法。我有大神通。所以，迦葉，如果你想聽法，應當跟我學習，好好的體會箇中真諦，而且要心無旁騖，對正法要恭敬尊重，專心傾聽。

迦葉，你要這麼思維觀照，你要仔細的觀察五陰生滅，六觸入處集起、滅沒，於四念處，正念樂住，修七覺分、八解脫身作證。常念其身，不要間斷，要有羞恥心，離無慚愧。當於大師所及大德梵行，常住慚愧，應當如是學習。』」

佛陀為我說法，令我心生歡喜，便起身離去，而我也跟隨在後，一起來到佛陀的住處。

我將先前段段割截的價值百千金名衣，鋪在佛陀的座位上，佛陀也知道我的心意，便坐在上面，並以手輕輕的觸摸著衣服，嘆道：『迦葉，真是名貴的好衣，它的材質是如此的柔軟舒適。』

我對佛說：『是啊，世尊，請您接受此衣。』

佛陀對我說：『好啊，那我也要回送你一份禮物，我要送給你糞掃衣。』

就這樣，我正式加入了僧團，出家以後的八天之中，都是為了修行而乞食，到了第九天，就已經達到最高的成就。

阿難，如果有人問你，誰是世尊的法子？誰是從佛陀的口中出生？誰是從正法出生？世尊又將法財、諸禪、解脫、三昧、正受託付給何人？你都應當說是我，這才是正確的回答。

譬如轉輪聖王的第一長子，當進行灌頂的儀式後，才能正式繼位，享受聖王的五欲，絕不可能不勞而獲。我也是如此，我就是佛法的孩子，我是從佛的口中出生，是從正法化生，已繼承法餘財法、禪、解脫、三昧、正受。不是憑空不勞而獲。

譬如轉輪聖王的坐騎寶象，高有七八肘。又如一葉多羅葉，其大足能遮映烈陽。我所成就的六神通智，也是如此。

如果有任何人於神通境界智證有疑惑，我都能為他解說。不管是天眼、天耳、他心通、宿命智、生死智、漏盡作證智通，我悉能為他分別解說。」

阿難尊者聽後也稱讚道：「沒錯！沒錯！摩訶迦葉，如轉輪聖王的寶象，高七八肘。又像多羅葉，能以一葉映障。摩訶迦葉的六神通智足可映障。任何人對於神通有不明白的地方，摩訶迦葉也都能為他解說。我一直都非常敬信尊重尊者摩訶迦葉，因為尊者有如是大德神力之故。」

摩訶迦葉說完自己的出家及修行經歷後，阿難心裡由衷的歡喜與敬佩。

（一一四四）

如是我聞。

一時。尊者摩訶迦葉。尊者阿難住王舍城耆闍崛山中。世尊涅槃未久。

時。世飢饉。乞食難得。

時。尊者阿難與眾多年少比丘俱。不能善攝諸根。食不知量。不能初夜．後夜精懃禪思。樂著睡眠。常求世利。人間遊行至南天竺。有三十年少弟子捨戒還俗。餘多童子。

時。尊者阿難於南山國土遊行。以少徒眾還王舍城。

時。尊者阿難舉衣缽。洗足已。至尊者摩訶迦葉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

時。尊者摩訶迦葉問尊者阿難。汝從何來。徒眾尟少。

阿難答言。從南山國土人間遊行。年少比丘三十人捨戒還俗。徒眾損減。又今在者多是童子。

尊者摩訶迦葉語阿難言。有幾福利。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聽三人已上制群食戒。

阿難答言。為二事故。何等為二。一者為貧小家。二者多諸惡人以為伴黨。相破壞故。莫令惡人於僧中住。而受眾名。映障大眾。別為二部。互相嫌諍。

尊者迦葉語阿難言。汝知此義。如何於飢饉時。與眾多年少弟子南山國土遊行。令三十人捨戒還俗。徒眾損減。餘者多是童子。如阿難。汝徒眾消滅。汝是童子。不知籌量。

阿難答言。云何。尊者摩訶迦葉。我以頭髮二色。猶言童子。

尊者摩訶迦葉言。汝於飢饉世。與諸年少弟子人間遊行。致令三十弟子捨戒還俗。其餘在者復是童子。徒眾消滅。不知籌量。而言宿士眾壞。阿難。眾極壞。阿難。汝是童子。不籌量故。

時。低舍比丘尼聞尊者摩訶迦葉以童子責尊者阿難。毘提訶牟尼。聞已不歡喜。作是惡言。云何。阿梨摩訶迦葉本外道聞。而已童子呵責阿梨阿難。毘提訶牟尼。令童子名流行。

尊者摩訶迦葉以天耳聞低舍比丘尼心不歡喜。口出惡言。聞已。語尊者阿難。汝看。是低舍比丘尼心不歡喜。口說惡語。言。摩訶迦葉本聞外道。而責阿梨阿難。毘提訶牟尼。令童子名流行。

尊者阿難答言。且止。尊者摩訶迦葉。忍之。尊者摩訶迦葉。此愚癡老嫗無自性智。

尊者摩訶迦葉語阿難言。我自出家。都不知有異師。唯如來．應．等正覺。我未出家時。常念生．老．病．死．憂．悲．惱苦。知在家荒務。多諸煩惱。出家空閑。難可俗人處於非家。一向鮮潔。盡其形壽。純一滿淨。梵行清白。當剃鬚髮。著袈裟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以百千金貴價之衣。段段割截為僧伽梨。

若世間阿羅漢者。闇從出家。我出家已。於王舍城那羅聚落中間多子塔所。遇值世尊正身端坐。相好奇特。諸根寂靜。第一息滅。猶如金山。

我時見已。作是念。此是我師。此是世尊。此是羅漢。此是等正覺。我時一心合掌敬禮。白佛言。是我大師。我是弟子。

佛告我言。如是。迦葉。我是汝師。汝是弟子。

迦葉。汝今成就如是真實淨心所恭敬者。不知言知。不見言見。實非羅漢而言羅漢。非等正覺言等正覺者。應當自然身碎七分。

迦葉。我今知故言知。見故言見。真阿羅漢言阿羅漢。真等正覺言等正覺。

迦葉。我今有因緣故。為聲聞說法。非無因緣故。依。非無依。有神力。非無神力。是故。

迦葉。若欲聞法。應如是學。若欲聞法。以義饒益。當一其心。恭敬尊重。專心側聽。而作是念。我當正觀五陰生滅。六觸入處集起．滅沒。於四念處正念樂住。修七覺分．八解脫身作證。常念其身。未嘗斷絕。離無慚愧。於大師所及大德梵行常住慚愧。如是應當學。

爾時。世尊為我說法。示教照喜。示教照喜已。從座起去。我亦隨去。向於住處。我以百千價直衣割截僧伽梨。四攝為座。

爾時。世尊知我至心。處處下道。我即敷衣。以為坐具。請佛令坐。世尊即坐。以手摩衣。歎言。迦葉。此衣輕細。此衣柔軟。

我時白言。如是。世尊。此衣輕細。此衣柔軟。唯願世尊受我此衣。

佛告迦葉。汝當受我糞掃衣。我當受汝僧伽梨。佛即自手授我糞掃納衣。我即奉佛僧伽梨。如是漸漸教授。我八日之中。以學法受於乞食。至第九日。起於無學。

阿難。若有正問。誰是世尊法子。從佛口生．從法化生。付以法財。諸禪．解脫．三昧．正受。應答我是。是則正說。譬如轉輪聖王第一長子。當以灌頂。住於王位。受王五欲。不苦方便自然而得。我亦如是。為佛法子。從佛口生．從法化生。得法餘財法。禪．解脫．三昧．正受。不苦方便自然而得。

譬如轉輪聖王寶象。高七八肘。一多羅葉能映障者。如是我所成就六神通智。則可映障。若有於神通境界智證有疑惑者。我悉能為分別記說。天耳．他心通．宿命智．生死智．漏盡作證智通有疑惑者。我悉能為分別記說。令得決定。

尊者阿難語尊者摩訶迦葉。如是。如是。摩訶迦葉。如轉輪聖王寶象。高七八肘。欲以一多羅葉能映障者。如是。尊者摩訶迦葉六神通智則可映障。若有於神通境界作證智。乃至漏盡作證智有疑惑者。尊者摩訶迦葉能為記說。令其決定。我於長夜敬信尊重尊者摩訶迦葉。以有如是大德神力故。

尊者摩訶迦葉說是語時。尊者阿難聞其所說。歡喜受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