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陸奧雷

讀書的時候用得最多錢便是買書和唱片，多半的時間感到錢不夠用。有時月頭帶錢上廣州，月中便因“無米”要班師還朝向家人勒索。也試過因面子問題死捱半個月快熟麵以致臉黃骨瘦，稿費來得合時倒好，可以回馬交到澳日補倉，彈藥夠了，又向各大唱片廠牌進發。翻閱古冊潮書，引經論據，選最好的五六十年代爵士唱片黑膠LP，買最新的電子音樂認識各歐美DJ。有時讀書學習無過人之處，想自誇便只能找捷徑。有些事肯花時間，瞭解較多一點，便很易騙過外行。大學時期人們特別急於表現自己，會因為學過一點什麼讀過幾本書，便教人甚麼是對甚麼是錯，甚麼應該做甚麼不應該。更甚者指指點點，把自己喜歡的東西，作為評判所有事物的根據。時至今日，我還會常常犯這種錯，“小兒”思想未改，才知道越以為能騙過人，越會輸給別人。每次回看自己的舊作品，便因汗顏不敢再多說話。現在遇上可笑的事，也只會在心裡冷笑一聲。

有米的時候當然是要去唱片店，第一次去買唱片的時候甚麼都不懂，又沒有參考書又沒有聽過甚麼大碟，想叫老闆選擇些電音，他隨便挑幾張，每張都說是大師級作品。自己又不懂，又要逞強，於是假裝行家，說這張不特別、那張不怎麼樣，見封面漂亮，便即興想些理據、假裝聽出甚麼東西，說感覺不錯。還引用腦中絕無僅有的幾個樂手姓名，說某某不好，我只聽約翰．柯川。回想起來，老闆那時可能心裡冷笑：要不是想你這笨蛋多買幾張次貨，才不跟你廝磨白花唇舌。後來我陸續見過很多不懂裝懂的唱片店老闆和客人，心裡明白當中是如何搵笨與被搵笨的，自己便寧願多讀幾本爵士聖經。越是說得多，破綻就越多，很多人沉不住氣，傾巢而出，不為自己留後著，寧願被看出是個無米之人。成為大師，能說出何謂大師級作品，又談何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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