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刺痛感再度佔據我的眉心…

痛楚像是海潮一波波將我淹埋…將我緊緊纏繞…

我困難的眨動著雙眼，想要辨識自己現下究竟身處何方，卻意外的感受到一股窒熱的氣息！

天！原來…原來我竟仍困在人陣裡！

人們像是飢渴許久的野獸見到了獵物，不顧一切的向前撲進，撕咬著獵物的喉頭，滲出涔涔鮮血…

血腥味並不會因此而阻隔了野獸們的攻掠，反而更加而擴之的引來更多噬血猛獸的虎視耽耽…

尖叫聲、鎂光燈此起彼落，每一次的閃光、每一次的呼喚，都像把錘子，重重的敲擊著我的心臟，尖銳刺耳的叫聲劇烈拉扯著我的耳膜、瞬間強光佔據了我的視網膜、連帶奪走了我僅存的理智…

「不要再照了！不要再照了！」我驚恐的不住低吼…我們是人！不是動物園裡的動物！我們也需要隱私！也需要自由的空間啊！

「阿信？！」人潮仍不斷擠壓著我的呼吸空間，阿信離我太過遙遠…遠到…彷彿只是地平線上的一個黑點…

「子苑…」阿信的聲音穿透重重的人牆幽幽的遞進我的耳畔，似無奈、似掙扎…「我想，我們不適合…到這裡…停了吧…」

「什麼？」我高喊了聲，驚恐停留在我的舌尖唇緣，到了嘴邊的字句開始支離破碎…

人群太過洶湧，以致於讓阿信的話模糊難辨…

「再…見…」阿信頭也不回，寬厚的背影被不斷推擠的人潮吞沒，歪斜的偏離我的視線…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阿信！！」我下意識的尖叫一聲！伸長了手，想要搆住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所有的恐懼與不安，到了唇畔，卻只能化作這二個字！


＊ ＊ ＊ ＊ ＊ ＊ ＊ ＊ ＊ ＊ ＊


「子苑？妳醒了？」

在阿信的背影徹底消逝在我眼前的同時，一個溫軟的音調將我帶回了現實…

「阿…信？」我尋著音源處望去，一張布滿焦慮、擔憂的面孔就這麼映入了我的眼簾…

「還好你還在這裡！」我再不能遏制自己滿腹的恐懼，一個轉身，牢牢的扣住了他的腰際！

天！還好是夢！幸好只是夢！阿信並沒有真正遠離…並沒有…

一顆心懸得高高的，在他的懷裡，才終於找到了踏實與安定…

現在才知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只想要待在他身邊…即使要我拿世界換我都願意！

「為什麼要幫我擋掉這些災難？」阿信緊緊的抱著我，似乎想要藉著這個擁抱確定我的無慮，只是，我不懂的是，環繞在我肩頭的雙臂竟微微的在顫抖…

「我只是…」我搖了搖頭，試圖表達我的思緒，只是…適才的夢靨太過真實，一直到現下我仍久久未能平復…

我只是想為你做些什麼啊！即使是再微不足道的事情，我都甘之如飴…

「子苑！」湧上喉頭的話語還來不及脫口而出，房門已被粗魯的一把推開，夏日便似風一般夾帶著滾滾的怒氣席捲至我的身旁！「妳沒事吧？」

「我沒事…」我擰起了眉，疑惑的望著眼前來人…為什麼夏日會到這裡？我到底昏睡了多久？

「阿信！」夏日一旦確認我暫無大礙，話鋒一轉，怒氣直向阿信掃去！「你上次跟我保証過的！你說一定會盡你最大的力量來保護子苑！為什麼她現在會躺在這裡？」

「………………」

「你說話呀！」阿信的沉默對氣頭上的夏日而言無異是火上添油，讓夏日的怒氣更是騰騰焚燒，「她是因為你的關係才受傷的！如果不是你，她仍然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逛街、看電影！她仍然可以過著一般人的生活，不必每天提心吊膽過日子！」

「夏日！」他的話越來越帶刺，字字傷人，惹得我不得不出聲制止，「夠了！這跟阿信一點關係都沒有！」

「子苑，事到如今妳還認不清嗎？」夏日轉向了我，怒氣全匯聚在捏著我肩膀的雙手上，「妳繼續跟阿信再一起，永遠不會有平靜的日子的！」

「你…」夏日的每一個字都打在我最脆弱的心防上…逼得我節節退後，絲毫沒有招架的能力…

我何嘗不想過安穩的日子？我何嘗不想過平靜的日子？只是…只是既然我選擇了阿信，不管風風雨雨，我都要陪他走下去！

「或許吧…」沉寂許久的阿信終於打破沉默，十指交握，目光沒有焦距的直視的遠方…「跟我在一起，真的只會帶給妳災難吧…」

「阿信？」我訥訥的喊著他的名…

為什麼連你也動搖了？為什麼連你也不肯相信我想要跟你走下去的決心？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阿信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憶裡，不能自拔，「認識的過程、春天吶喊、一直到現在…我帶給妳的…好像總是災難…總是苦痛…」

「並不是那樣的！」阿信你是怎麼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帶給我的…才不是災難…才不是苦痛…才不是！才不是！」

我搖著頭、低低的喊著…你的音樂帶給我的快樂、陪伴我的每一刻時光、對我的種種呵護…為什麼都被抹殺了呢？那對我而言，是最珍貴的寶藏啊！怎麼…會是災難呢？

「子苑…」阿信終於望向了我，只是…只是他的眼神空洞的叫我心痛…「或許…我離開妳…對妳…比較好…」

「你說什麼？」我渾身一震！他的話無疑是枚引爆的原子彈，炸得我的耳膜嗡嗡作響！

不可能的！一定是我聽錯了…一定是我聽錯了…一定是我昏睡太久產生的錯覺的…

「阿信，你開玩笑的，對不對？」我輕輕的扯動著他的衣袖，這不是真的…不是的…「你…快告訴我…你開玩笑的…」

我不能接受！即使你只是遠離一秒鐘，我都會因此窒息而發瘋！

「子苑，妳聽我說…」阿信急急的握著我的肩頭，強迫我對上他認真的眼，「我不能枉顧妳的安全…我不能…眼睜睜看妳受傷卻無能為力！這是我…唯一能為妳做的…」

「我不要你為我做這個！」我等不到他把話說完便硬生生的將之截斷，「你唯一能為我做的，也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你說過的…陪我…就好…就夠了…」

對不起…阿信，我說過要為你變得更堅強更勇敢的…不過，我想我還是做不到…只要一想要有離開你的可能，淚水…總是搶先一步的洩漏我心底層的秘密…只要沒有你…我怎樣也無法堅強啊…

「夏日…」阿信完全不顧我淚水的挽留，狠心的旋過身潦草的對夏日拋下了幾句話當作交待，「幫我…照顧她…」

「你…」夏日完全沒有預料到情況竟會演變成這種地步，只是瞪圓了眼，不知如何接口…

「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我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波濤洶湧，衝了上前，緊緊的攢住阿信胸前的外衣，「你說走就走…我怎麼辦？沒有你的我怎辦？」

淚水，混合著額尖透出陣陣的刺痛，一波接著一波的侵襲著我周身的每一根神經，但心痛的程度卻遠遠超越身體所承受的痛楚…

阿信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條鞭子，不斷的鞭笞著我…不斷的…讓我的心…再承受不住的漫漬出血…

「我不在…有夏日陪妳的…」阿信扶起了哭跌至地上的我，將我帶往夏日的懷中，「我不在，日子久了，那些媒體就不會追逐著妳了…妳的生活…就會回復得跟從前一樣了…」

「不會一樣了…沒有你…永遠都不會一樣了…」我無力的嘶吼著，心像被刨去了一大塊肉，痛楚的感覺不能語言…

「我走了…」阿信伸手大掌，在我的臉頰旁娑摩…是溫柔…最後的…溫柔？「妳…自己保重！」

大掌倏地收回，阿信再不留戀的一個轉身，拉開了房間的大門…

「阿──信──！！」我絕望的竭力吶喊著…「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自顧自的做了這個決定！你不可以…對我這麼不公平！」

阿信離去的背影竟和適才夢境中的情景深深重疊！惡夢…竟要成真？！

「子苑！」衝出房門的那一瞬間，卻被夏日硬生生的擋了下來！「阿信的考量是對的！現下妳最需要的是安定！不是過多的干擾！」

「我不要我不要！」淚，模糊了我所有的視線…阿信呢？在哪裡？為什麼我再也尋不著？「阿信！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我只想吶喊！我只想呼喚！阿信！你聽到了嗎？你聽到我的心意了嗎？

我不怕苦！不怕難！我只怕…只怕離開你呀…

「子苑！」夏日及時扶住了我再支撐不住下滑的身軀，緊緊的將我往懷裡帶，「妳不要這個樣子！妳這樣…叫我…叫我怎辦呢？」

「夏日！」我死死的抓著眼前的他，像是攀住汪洋大海中的唯一浮木，「我只是想要待在他身邊啊！我只是想要…待在他的身邊啊…為什麼…連這樣…也不可以…」

「我知道、我知道…」面對早已崩潰的我，夏日只能不斷的輕撫著我的髮，最末，無力的比了比自己的胸膛，「算了…妳…要哭…就到這裡…痛痛快快的哭吧…」

「夏日…我…」這是不對的！我不應該把我的脆弱建築在夏日的軟心上，對阿信、對夏日、對我…三個人都不好過的！

「嗚哇～～～」我再也沒有辦法忍受了！再也沒有辦法了…我只想把屯積在我胸臆的所有淚水、所有委屈一口氣全都出清！

我將頭深深的埋在夏日的胸膛前…不斷的、不斷的…像是要把胸腔中的空氣全都擠壓而出似的…拚了命的、盡我全身的力氣哭泣…

阿信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小小宇宙、我世界的中心…

依據頓失，我一個人，孤伶伶的…被遺棄…

曾經相信的真理、曾經相信的小小幸福、曾經相信的會這樣一直陪著他走下去…

在一瞬間，被敲碎了、被毀滅了…

那麼，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值得我相信？？

還有什麼…值得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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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敢想像，繞著他公轉自轉的世界，會有歪斜的一天…
～子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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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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