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20 12:36:48營造自我

不安的靈魂,是最遙遠的距離(轉貼)

不安的靈魂,是最遙遠的距離

(警告:本文含雷,您可以先觀賞完電影「最遙遠的距離」再來看本文)

1.

看完林靖傑導演的「最遙遠的距離」,我在回家路上,收到一位朋友,也是從前病人的簡訊。她又吞了數十顆安眠藥。

林靖傑以「最遙遠的距離」紀念台灣劇場才子陳明才。阿才失蹤消息傳出後,就是這位社運界的朋友在MSN上一直敲我,激動、憤慨地告訴我這些事情。她是熱血的學運份子,畢業後一直在NPO工作,但莫名的精神疾病卻突然纏住她,讓她的生活越來越艱困,連健保費都付不出來。

收到簡訊,我沒有回應。我沒有能力處理她的問題,無法改善她的處境。這不像電影裡面演的戲劇治療,妳扮演警察,我演妳,就可以輕鬆解決。

阿才在意的東部自然環境的保育,同樣無解。鄰近都蘭的杉原海水浴場,被受到縣政府袒護的財團濫墾,帶領環保團體進行抗爭的劉炯錫教授,被地方人士指責「你不是台東人」。阿才最後選擇在都蘭海邊留下遺物,從此再也沒有人看見他。

不安的靈魂,在現實中沒有出路。不安的靈魂,在電影裡沒有結局。

2.

林靖傑來我部落格留言時,我才想起,我們碰過面,說過話。然後他寫一封信給我,我才記得,應該是 1995 年前後的事情吧,我跟他講過一些南方電子報的事情。我們都是高雄人,雄中畢業,在主流媒體得獎前,都曾在作家王家祥主編的台灣時報副刊大量發表文章。我用本名,他用筆名「江邊」(而王家祥,現在也流浪到了都蘭)。

之後,我走我的本行,精神科醫師。他走他的本行,拍攝紀錄片、短片、劇情片。我對林靖傑的最後印象,就是他長期參與工運,拍了一些工運相關的紀錄片。直到他得獎,才知道原來他拍了一部桂綸鎂當女主角的電影。

聽說「最遙遠的距離」曾邀請「知名部落客」看試片,但回應冷清。我把「最遙遠的距離」的試片消息托正確的管道發送出去,很快就塞爆了剩下的保留位。上星期五,第一場的10位部落客看片完,卻遲遲沒有人寫迴響。為什麼?我帶著疑惑去看這星期一的試片。

看了幾個段落後,答案就很清楚了。這還是同一個人,同一個不安的靈魂,訴說屬於我們這年代文藝青年的故事,只是加上了桂綸鎂與現代電子儀器的包裝。看看我的小說,翻翻當年江邊的散文,靈魂的騷動與喃喃自語沒有止息。

這樣的影片,或許能感動國外影展的評審,但很難呼喚大量台灣觀眾進場。部落客看了電影,自然希望影片賣得好,但照實寫又怕變成反行銷。於是躊躇反覆,難以下筆(不過這兩天大家還是想出如何誘拐網友來看國片的方法,寫出介紹文章了)。

3.

不過,當我看這部電影時,過七點放映,直到快九點,我才第一次看手錶,而且驚訝地發現快演完了。導演加入的各種笑點,讓這部藝術片不容易讓人睡著。但這些笑點也不至於突兀,還讓我們學會了松鼠求偶的叫聲。

一邊和導演玩猜謎遊戲,就不會覺得時間過得慢。比如說,當小雲收到前任房客的信件時,我就猜測,接下來她會拆信!果然小雲拿出拆信刀,這讓我覺得很高興。然後,當小雲聽到錄音帶出現「小湯」的名字與「陳莉莉老師很漂亮」的小學生歡呼時,我就猜測,接下來小雲會到Google查陳莉莉老師的名字,然後到台東找小湯。電影沒拍小雲有沒有查Google,但她果然坐火車到台東來,於是我又覺得高興。

當畫面帶到桂綸鎂的公寓時,呵,這不是我的小說「樓頂的女人」(後改名「我的鄰居是阿宅」)想要描繪的場景嗎?在我小說裡戲份被刪掉大半的「阿福機男子」,在林靖傑的電影裡,倒是活生生地演出來了。看到自己想要描寫的角色,在別人的電影裡靈活地出現,格外感到親切。

當我還是南部大學生時,常會想像,那些家裡沒有財產,北上工作的單身女孩,他們居住的老舊公寓會怎麼擺設?每天如何擠公車上班?每個月三萬元薪水要寄5000元回家付8000房租還要買衣服,日子怎麼過?可惜林靖傑沒有拍太多這些所謂M型社會底端的生活,這應該是他很熟悉的議題。

4.

也許你也可以玩玩「練習曲」遊戲。當我看到小雲收到的錄音帶上出現「formosa1」的筆跡時,我心裡想著,這是悲傷版的練習曲吧。我開始注意這部電影跟練習曲出現哪些共通的元素。花東的風景、想要拍出台灣之美(陳懷恩導演)與想要收錄台灣美麗的聲音(小湯)、原住民部落、國小、騎單車與小綿羊、不斷出現的大海、胡德夫的片尾曲、聽障且表達困難老被當成外勞的阿明與訴說無人傾聽整天帶著耳機聽遠方聲音的小雲‧‧‧‧‧‧

找找「最最遙遠的路」與「練習曲」的共通元素,其實也就是找到這一代創作者不安的靈魂。導演或作者會跟你說他是左派,或曾經信仰左派,可是都得面對殘酷的現實。同樣的元素、同樣的意念不斷重複出現,也就反應這一代創作者共同感受到的問題。比較陳懷恩與林靖傑的處理方式,為何一位導演拍得陽光(表面上)另一位拍得陰暗,又增加看「最遙遠的距離」時的樂趣。

5.

直到片尾又響起胡德夫的「最最遙遠的路」,你不能不記起,林靖傑不只是導演。他不像李安,就是寫劇本、拍戲,一個成功帶來更大的成功,最後成為國際名導。如果是在兩年前看林靖傑,怎麼看,都會覺得他「運動者」(當然這裡是指「社會運動」)的身份,強過電影導演。得獎無法預料,補助金難以度日,誰知道手上正拍的電影是不是人生最後一部?這樣的電影,很難不帶著導演濃濃的個人色彩,為導演訴說精疲力竭努力呼喊卻不知有多少人細心傾聽的話語。

林靖傑也說得清楚,拍電影不像寫小說自由,必須考慮商業元素,他只能偷渡。「最最遙遠的路」本來就是在絕望中鼓舞「運動者」的歌。電影一開始則為性工作者說幾句話(當然這也一定是他很熟悉的問題)。導演都說得那麼明了,這部電影會只是在描繪三位無人理解無人傾聽社會適應不良的荒漠心靈嗎?

6.

運動者不安的心靈,是我年輕時小說的主題,也曾經是江邊創作的靈感。如果我現在再來書寫同樣的故事,只會寫得更殘酷、更絕情。

是什麼力量支撐運動者無怨無悔地付出、燃燒自己,還要能冷眼笑看那些假藉改革謀取私人利益的檯面人物猖狂(而且很難不跟這些人合作)?罹患躁鬱症、排拒主流劇場、生活陷入困境卻仍不屈服的阿才是一種典型。

電影中搶戲並負責製造笑點的阿財,在現實中阿才疑似投海自殺的地點撿到潛水器材,於是穿戴起來,然後在濱海公路上穿著蛙鞋、蛙鏡,雙手大幅擺動,做出在海中划水的動作,一路向前走去。這段劇中最超脫現實的場景(公路上怎可能隨時有潛水器材可撿呢),反而突顯出,這裡,才是導演最想講(偷渡)的內容。小雲與小湯最後同時走上沙灘看海卻不相識,不過是為了商業映演時讓觀眾滿意若有所悟的ending(如果是寫小說根本不需要這樣的結局,江邊你說是吧?)

7.

我想講的話,在標題就已說明一切。如果翻翻書,我還可以賣弄一堆客體關係理論給你聽,不過看電影不需要想那麼多,見到笑點時笑得出來就好了。

「最遙遠的距離」一點也不悶,真的。導演不安的靈魂已經與電影應有的商業性格做了不錯的妥協。如果你不小心睡著了,隨時會被觀眾欣然喜悅的笑聲驚醒。桂綸鎂很可愛,台灣的風景很美,松鼠的求偶聲很有趣。但是,有婚外情的社會成功男士,最好不要帶情人看這部電影,因為情人看完電影後可能會發現,你跟她之間,恰恰有著最遙遠的距離。
小凡凡 2008-01-22 19:32:30

這是你自己打ㄉㄇ?
真利害~~

版主回應
謝謝妳的誇獎…
       我的title上有寫~
                是轉貼的^^
2008-02-01 00:2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