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來越像個自由主義者，而美國政治哲學家羅爾斯(John Rawls, 1921~2002)對自由主義者應有的五項特徵如下：１、承認價值多元。２、肯定個人自由。３、政治中立。４、理性。５、容忍。

　　但他常常遇到兩難的狀況。孟子的兩難是：「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也。」而他的兩難則是：「愛情亦我所欲也，自由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好吧，舍愛情而取自由也。」

　　對他而言，自由與愛情之所以衝突，並非愛情會扼殺自由，而是自由無法觸發愛情。怎麼說呢？因為他「承認價值多元」，所以他不會認定自己一定是她的「正確先生」(Mr.right)；所以他沒有孟子那種「舍我其誰」的胸懷，他只有孔子「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的態度。或許老子的話對他產生了影響：「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只可惜，這句話不適用於現代。

　　因為他「肯定個人自由」，所以對他而言，死纏爛打是一種無賴的行為，因為那會妨害對方的自由。就算對方「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仍堅持「君子愛色，取之有道」；他不是「霸王」，所以不會「硬上弓」。或許＜六祖壇經＞也對他產生了影響：「萬法盡通，萬法具備，一切不染，離諸法相，一無所得，名最上乘。」只可惜，是不是「最上乘」還不知道，但「一無所得」倒是真的。

　　因為他「理性」，所以對他而言，不論是邱比特的神箭或是＜仲夏夜之夢＞中的神奇藥水，都發揮不了作用。雖然村上春樹在＜遇見100%的女孩＞中教我們的那個搭訕招數很妙，但他還是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
　　
　　這麼說來，他是個一點都不浪漫的人囉？非也。雖然他不至於像羅密歐那般要與茱麗葉「生死相許」、或是唐朝詩人盧照鄰那樣「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但寫寫情書、做做禮物、總難不倒他。
　　
　　不過他的確反對太過感性的愛情觀，因為那種愛情是「欲語淚先流」的、是「淚滿春杉袖」的、是「但見淚痕濕」的、是「淚痕紅浥蛟綃透」的、是「淚界蓮腮兩線紅」的、是「淚眼問花花不語」的、是「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是「思量一夕成憔悴」的、是「此恨綿綿無絕期」的、是「多情自古傷離別」的、是「怎一個愁字了得」的。他認為就是不夠理性才會把愛情弄得這麼辛苦。所以別期待他會像歌德筆下那個煩惱的維特，因為得不到夏洛蒂的愛而一槍轟掉自己的腦袋。
　　
　　當然他也曾受愛情之苦，但他不會像范仲淹那樣「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或是「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不論如何他都寧願保持頭腦清醒的狀態，別忘了，李白告訴我們「舉杯銷愁愁更愁」。況且，該哭的人是誰還很難說。

　　更糟糕的是他喜愛孤獨，就如梭羅在＜湖濱散記＞中所說的：「我愛獨處。我從未找到比孤獨更可為伴的伴侶。」；他甚至崇尚孤獨，就如易卜生在＜全民公敵＞中所說的：「世上最堅強的人就是那最孤立的人。」他認為男人一定要訓練自己忍受獨處。

　　就這樣，那個自由主義者漸漸奏起了愛情輓歌。但他對愛情並不失望，他相信基督山伯爵所說的：「人類全部智慧就包含在這兩個詞中：等待與希望。」

　　　　　　　　　　　　　　　　　２００５／７／２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