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1-22 11:19:28點點點

鐘聲響起

鐘聲響起
小鎮街上行人匆匆而過,一人一手大包小包、香味四溢的食物、包裝精美的禮品。在眾人歡樂欣喜,準備利用難得的假日,忙裡偷閒,闔家團圓時,兩個小小的身影毫無生氣地瑟縮在一個幽暗的角落,與忙碌的人們成為刺眼的對比。仔細看來,略高的是個女孩,年約十一、二歲,稚氣的臉龐透出一股不符年齡的聰慧,也許是殘酷的現實逼得她強迫自己成長。個子略矮的是個男孩,應為十歲,若非餓得凹下去的雙頰,及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臘黃面色,應該是個活力十足的小男生。他們衣履破舊,緊緊靠在一起取暖,滴溜溜的雙眼緊盯著不遠處的一幢豪宅,黃澄澄的燈光從明亮的窗戶投射出來,給人十分溫馨暖和的感覺,門縫隱隱流洩出食物誘人的香味,不知是否是錯覺,男孩彷彿聞到睽違已久的巧克力蛋糕,這可是他的最愛呀,如果,他能嚐一口……。

男孩狠狠地吞一口口水,幽幽地抱怨:「姊姊,我好餓。」女孩骨碌碌地轉動著眼珠:「再忍一忍吧,晚上很快就到了。」嘴上雖這樣說,肚子裡發出的咕嚕聲像在抗議似的,姊弟兩對看後,爆出一陣狂笑,在冷風中聽起來卻覺得幾分淒涼。這對苦中作樂的姊弟,沒有注意,在豪宅華美的窗帘後,躲著一個小小孩,他純真的小眼睛正睜得大大地望著他們,他的媽媽正捧著他的午餐勸他多吃一些。小小孩天真地問道:「媽媽,為什麼窗外的哥哥和姊姊衣服那麼多破洞?他們不會冷嗎?他們那麼瘦,是不是吃得不夠多呢?」媽媽嘆一口氣:「孩子,多吃一些吧。」

天色很快暗下來,家家戶戶大門深鎖,深怕不識趣的狂風欲強行進入屋內遊玩。昏黃的路燈垂首斂眉,看起來是溫暖也是冷清,偌大的大街上只有這對姊弟,整個小鎮似乎陷入冬眠了。豪宅突然有了動靜,一個略有年紀的男人和女人穿戴整齊,帶著三個孩子走出房子,坐上汽車離開,那個小小孩隔著玻璃窗,探索那對陌生的姊弟下落。

時鐘指在六點鐘。

「他們要去哪裡呢?」姊弟倆鬼鬼祟祟地潛進豪宅庭院,趴在窗台,驚訝地發現餐桌上擺滿各式各樣豐盛精美的食物,「姊,我們進去吃好不好,我真的好餓。」弟弟搖著姊姊骨瘦如柴的手哀求著,他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被呼呼的北風吹走,他們真的太久沒有好好享用一頓美食了,「真是不公平,為什麼有人銜著金湯匙出世,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像我們兩個卻被不曾謀面的親生母親拋棄,只能靠別人不要的餿水垃圾維生。」姊姊憤憤不平地想著,這一切,都怪他們生錯人家。姊姊踮著腳尖在大門前用盡各種方法想開鎖,卻苦於不得其門而入,弟弟靈機一動,跑到後院去,一聲清脆的聲音,原來是窗戶被打破了。被飢餓驅使的姊弟不顧危險的玻璃碎片,急急闖進屋子裡,美味的食物近在眼前,隱隱冒著熱氣。

餓了好幾天的小姊弟狼吞虎嚥,大塊朵頤,姊姊突然說道:「看!好奇怪!他們為什麼擺七副餐具?他們家不是只有五個人嗎?」弟弟嘴裡含著一隻雞腿,口齒不清地說:「可能是有客人要來吧。」話未說完,他們同時聽到門把轉動的聲音,他們不約而同地從椅子上彈起來,雞腿仍無力地垂在弟弟口中,姊姊嘴邊黏有米粒屑屑,但他們此刻不在意這些,手足無措的兩人眼睜睜看著大門打開,五個人魚貫進入,一陣冷風吹進來,他們機伶伶打個寒顫,不知接下來該面對什麼樣的場面,成千上百個念頭飛快地閃過姊姊的心頭,「也許他們會痛打我們一頓,也許他們會把弟弟和我抓起來煮來吃,也許…也許…」她不敢想下去,只能後悔一時貪慾造成現在的窘境。

「歡迎你們來作客!」最小的孩子大聲地說著,一朵燦爛的笑靨出現在他臉上,其他人也紛紛笑了,看起來像女主人的婦人引領每個人就座,恰好是七個位子,七份餐具,她從廚房裡拿出更多食物,小姊弟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男主人清清喉嚨,以嚴正的態度朗朗說道:「今天是我最小兒子的生日,他告訴我,他的生日願望不是擁有最新上市的模型飛機,也不是電腦遊戲,他觀察你們已經很久了,他很希望能與你們姊弟倆分享他的生日餐會。」一個黑得發亮、散發著濃濃巧克力香味,點綴鮮豔欲滴的紅櫻桃,和如天邊浮雲一樣潔白無暇的鮮奶油,鬆軟可口的蛋糕,這正是男孩夢寐已求的巧克力蛋糕,上面插著五枝蠟燭,小小的火焰輕巧地跳動著,歡天喜地地宣告著蛋糕壽星的歲數。

小姊姊看著窗外,那個她躲了一整天的角落,這些日子,她所受的飢餓、痛苦,親人離去的背影,路人嫌棄的白眼,她低頭,一層薄霧蒙上眼睛,怎麼擦也擦不掉,弟弟在旁邊開心地笑著,嘴邊一圈黑黑的巧克力醬,她記起,這是弟弟最愛的甜食,但她卻記不起來,上次是什麼時候吃新鮮香甜的蛋糕。咀嚼著口中的食物,一股暖流挾帶著甜甜酸酸的味道襲來,「感恩!」她大聲地說。突然憶起今天,正是她十二歲的生日。

遠方,鐘聲再度「噹!噹!噹!」響起,她沒有留神去傾聽響幾響,她垂首凝神,十指交纏,許下她的生日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