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27 23:11:34海上舟子

耶利米的歡喜與哀愁/海釣客

杰里迈亚(耶利米)的欢喜与哀愁


对我而言,整本圣经中最引人入胜的人物莫过于杰里迈亚了。

杰里迈亚是一位烽火先知,因为他置身的世代正值南国犹大末年。当时时局紊乱,继亚述帝国之后,崛起于米索不达米亚的新巴比伦帝国,与埃及争相较劲,盛势凌人的欺压周境。身处在这两大强国之间的南国犹大,自然成为豺狼虎豹掠食的对象。

先知杰里迈亚就在这种恶劣的情势中,历经五代的皇帝,尽忠至死的传讲预言。比起圣经中其它先知,杰里迈亚可说是生前饱经羞辱,一生几无宁日。在如此令人扼腕的时局中,先知杰里迈亚如何以信心,面对那位允许磨难临到国家、社会,甚至是他自己本身的上帝呢?他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召命,在长达四十多年的服事中,坚忍到底呢?我认为杰里迈亚书正是一部记录传道人服事历程的心情手札,其中充满了欢喜与哀愁的张力。

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
一、服事呼召之重
根据杰里迈亚书开头的记载,杰里迈亚贵为祭司的后代,自小住在分配给利未人居住的亚拿突城中(代上六:60)。当他尚「年幼」的时候,上帝的呼召竟然临到他的身上。在这里的「年幼」二字,应该不是我们一般所理解的年龄。以杰里迈亚具有利未人的身份来说,他在年满廿岁后,即可担任圣职(代上廿三:24)。若以当时事奉上帝的平均年龄来计算,也许杰里迈亚不过是接近廿岁,或是才廿出头的年纪而已。

杰里迈亚乍听上帝的呼召,非但没有喜形于色,踌躇满怀。反而像当年的摩西一样,百般推托。他的挣扎或许在于,他置身祭司家族,有许多辈份年龄都比他高的人。他不了解上帝为何呼召他这位尚无名声和地位的年轻人作「列国先知」,他并非刻意自表谦卑,而是意识到自己难以承受这项超级任务。特别是在国家社会普遍离弃上帝,追逐偶像崇拜的世代,有谁愿意聆听一位没没无名的小伙子,奉上帝的名传讲神谕呢?

然而,杰里迈亚对自己恰如其分的自觉,并未引起上帝的赞赏。上帝不改初衷的坚持:「我今日立你在列邦列国之上,为要施行拔出、拆毁、毁坏、倾覆,又要建立、栽植……我今日使你成为坚城、铁柱、铜墙,与全地和犹大的君王、首领、祭司,并地上的众民反对。」(耶一:10,18)于是就在上帝的宣告当中,那无法抗拒的呼召,使杰里迈亚展开一场只求「荣耀神,却不讨好人」的事奉旅程!

二、国家灭亡之重
杰里迈亚一生历经五王,分别是约西亚、约哈斯、约雅敬、约雅斤和西底家。其中约西亚是南国末年最好的一位君王,从他之后,南朝的气数殆尽,急速败落。因此约西亚王的死,对杰里迈亚无异是一场打击(代下卅五:25)。

杰里迈亚在约西亚作王13年时蒙召,当时国家在约西亚王力精图治的宗教改革下,暂时恢复了敬虔的外貌(代下卅四:3)。约西亚不仅拆毁偶像的祭坛,并且找出律法书教导众人,也恢复守逾越节(代下卅四、卅五章)。奈何此番升平景像只维持了廿多年,一场错误的出兵战略,使约西亚死在埃及法老王尼哥的手中(代下卅五:20~24)。而南国信仰朽劣之根,也顿时浮出台面,一举戳破了廿多年来,百姓表面维持的宗教现象。无怪乎先知要高呼:「耶和华说:『日子将到,我要刑罚一切受过割礼,心却未受割礼的。』」(耶九:25)

随着约西亚一死,南国信仰随之崩溃。继任的约哈斯王在三个月后被掳至埃及;随后的约雅敬、约雅斤和西底家则在摇摇欲墬的国度中依然故我,毫不知大难即将临近。

果然,新巴比伦帝国的国王尼布甲尼撒前后发动猛烈攻势,约雅敬和约雅斤相继被掳至巴比伦(代下卅六:5~10)。杰里迈亚眼见敌人声势凌厉的两度扫荡自己的国家,但犹太百姓却继续执迷不悟,行上帝眼中看为恶的事(耶七:16~31),他也只能在领受神谕,预见将来亡国的结局之前,悲恸的哀呼:「我的肺腑啊,我的肺腑啊,我心疼痛!我心在我里面烦躁不安。我不能静默不言,因为我已经听见角声和打仗的喊声。毁坏的信息连络不绝,因为全地荒废……我有忧愁,愿能自慰;我心在我里面发昏。听啊!是我百姓的哀声从极远之地而来……但愿我的头为水,我的眼为泪的泉源,我好为我百姓中被杀的人昼夜哭泣。」(耶四:19~20;八:18;九:1)。

三、生命孤寂之重
国家灭亡的神谕犹言在耳,此时上帝又另添一笔,使杰里迈亚的担子份外沉重。因为杰里迈亚书十六章记载:「耶和华的话临到我说:『你在这地方不可娶妻,生儿养女……。」(耶十六:1)上帝如此的要求,令人感受不尽情理。毕竟在大艰难的时代,杰里迈亚身为一个传道人,岂不能有一个好妻子来为他分忧解劳,同心祈祷吗?但是,杰里迈亚却必须顺服神的旨意,做一个烽火频仍时代中踽踽独行的传道人。先知的职份不只是言述上帝的话语;他们的生命也在表彰上帝的旨意。诸如何西阿和歌蔑的夫妻之情,传述了上帝对祂百姓饶恕和坚忍之爱(何一);以西结的妻子瞬时撒手人寰,预兆上帝即将取走犹大百姓喜爱和夸耀的人事物(结廿四:15~27);即至杰里迈亚奉谕独身,也宣告了战乱的颠沛流离,那无家室之人,反而没有妻离子散的牵引(耶十六:4~8)。

这些先知在地上没有享受人群的喝采,或是前呼后拥的推崇。以新约的眼光来看,他们的呼召就是一场背负十架的事奉里程:对己意死,向上帝的心意活;在没有掌声和赞美中,他们能服事下去的动力唯独倚靠神。因此,杰里迈亚向上帝呼求:「耶和华啊!你是我的力量,是我的保障;在苦难之日是我的避难所。」(耶十六:19)。

服事中难以忍受之辱
一、 传讲神谕之辱
势单力薄的杰里迈亚,在国家危殆之境所传讲出来的信息,也与当时普遍弥漫
在社会中的认知背离,这一切使他不得不面对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的连番羞辱。

在约雅敬年间,杰里迈亚曾向百姓们宣告:「耶和华如此说:『你们若不听从我,不遵行我设立在你们面前的律法……我必使这殿如示罗,使这城为地上万国所咒诅的。』」(耶廿六:4~6)。百姓听了果然恼羞成怒,欲将杰里迈亚置之死地,幸有亚希甘保护,使他免于枉死(耶廿六:7~11;24)。然而,约雅敬王后来却将杰里迈亚委请书记巴录抄写的神谕,用刀子割破,并且丢在火中烧尽(耶卅六:20~26)。

百姓的悖逆和君王的骄傲,都无法敌挡杰里迈亚苦口婆心的劝导。但是他所遭遇的羞辱也愈发加剧。因为杰里迈亚在眼见国家逐渐走向灭亡之路的前夕,开始向百姓和君王传讲令他们更刺耳的神谕:「要把你们的颈项放在巴比伦王的轭下,服事他和他的百姓,便得存活。你和你的百姓为何要因刀剑、饥荒、瘟疫死亡……只管服事巴比伦王便得存活……你若出去归降巴比伦王的首领,你的命就必存活,这城也不致被火焚烧,你和你全家都必存活。你若不出去归降巴比伦王的首领,这城必交在迦勒底人手中,他们必用火焚烧,你也不得脱离他们的手。」(耶廿七:12~13;17;卅八:17~18)。

杰里迈亚一连串的神谕,使他招致殴打,并被囚禁在护卫院牢狱里,直到耶路撒冷被攻陷的日子(耶卅七、卅八章)。这段期间,虽然西底家王私下询问神谕,却依然刚硬着心,结果落得眼睛被挖,众子被杀的命运(耶卅九:5~7)。等到南朝被灭,一群意图逃亡至埃及的流民向杰里迈亚询问神谕,却因所闻与自己的心意不合,而辱骂杰里迈亚是说谎者,并将他挟持至埃及(耶四三:1~2)。身为忠诚传讲信息的传道人,在面对一个似是而非的世代,若非是上帝恩典的呼召托守,恐怕无人能承受这般冷漠和严峻的考验。

二、虚假先知之辱
杰里迈亚置身在一个充满危机四伏的环境,连他自己本身也几乎成了全民的公敌。不只是君王、百姓羞辱他,连同样扮演传讲神谕的人也嘲虐他。对比杰里迈亚领受真神上帝的呼召职份,这群喜欢以甜言蜜语蛊惑百姓,却不仗义直言,指正罪恶的传道人,已拥有另一个更恰如其分的代名词,也就是假先知。

杰里迈亚论到这些先知时,提到:「万军之耶和华如此说:『不要听从这些向你们说预言的先知所说的话,他们使你们存有虚幻的希望,他们所讲的异象是出于自己的心思,不是出于耶和华的口。他们不断对那些藐视我的人说:耶和华说,你们必平安无事!又对所有随从自己顽梗的心行事的人说:灾祸必不临到你们……我没有差派这些先知,但他们自己到处跑;我没有对他们说话,他们竟擅自说预言。』」(耶廿三:16~17;21。采新译本翻译)。

当杰里迈亚以颈项负轭,宣告审判时,先知哈拿尼雅折断那轭,宣告虚假平安的信息(耶廿八:10~12);当杰里迈亚击碎瓦瓶,宣讲警示时,圣殿的总管巴施户珥殴打杰里迈亚,用枷锁把他锁在圣殿里(耶廿:1~6)。无怪乎杰里迈亚书廿章那儿清楚的刻划出先知屡遭羞辱,出于天然情感的悲恸流露:「耶和华啊!你愚弄了我,我受了愚弄;你比我强大,你胜了我。我整天成了别人讥笑的对象,人人都嘲弄我。因为我每次发言,都大声呼叫;我呼喊说:『有强暴和毁灭!』耶和华的话使我整天受人辱骂和讥讽。」(耶廿:7~8。采新译本翻译)。

心灵中难以言述之乐
一、 以神为靠之乐。
想必杰里迈亚在这条服事上帝的道路中,历经不少艰难,身心受创。因为他坦荡陈明:「我的痛苦为何长久不止呢?我的伤痕为何无法医治、不能痊愈呢?难道你待我有诡诈,像流干的河道吗?」(耶十五:18)。面对多年来的事奉,杰里迈亚并没有显赫的带人归主资历。国家依旧残败,百姓依然昏昧,唯一直线上升的数据,只有他被辱骂和殴打的次数。换成是今日的你我,或许我们早已在长久的低成就感,以及遭人言语鞭笞的痛苦情绪中,黯然离开事奉工场了。

我相信杰里迈亚也曾生发出「不如归去」的念头,否则上帝不会对他说:「如果你回转,我必让你回来,你就可以侍立在我面前。如果你说宝贵的话,不说无价值的话,就必作我的口。他们要归向你,你却不要归向他们。」(耶十五:19。采新译本翻译)。

传道人要走事奉上帝的路,完全只能倚靠上帝的恩典。如同杰里迈亚后来所发的神谕:「倚靠耶和华,以耶和华为可靠的,那人有福了!他必像树栽于水旁,在河边扎根,炎热来到,并不惧怕。叶子仍必青翠,在干旱之年毫无挂虑,并且结果不止。」(耶十七:7~8)。也因此,杰里迈亚能学习在事奉的困境中,呼求上帝:「耶和华──万军之神啊!我得着你的言语就当食物吃了;你的言语是我心中的欢喜快乐,因我是称为你名下的人……求你医治我,我便痊愈,拯救我,我便得救;因你是我所赞美的。」(耶十五:16;十七:14)。

二、 以神为盼之乐
亲身目睹国家的灭亡,杰里迈亚虽幸免于难,并受到尼布甲尼撒的礼遇(耶卅九:11),但他仍为着耶路撒冷的被毁,以及百姓的流离失所而悲恸。他在可以享受锦衣玉食的时刻,仍选择留在破落的家乡中,与穷乏人同在(耶四十:1~7)。从后来他所写的杰里迈亚哀歌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南国的受惩,丝毫未有幸灾乐祸之情。然而,面对未知的将来,他在硝烟四起的残境中,看到了盼望。他说:

「耶和华的慈爱永不断绝,祂的怜悯永不止息。每天早晨都是新的,你的信实多么广大!我心里说:『耶和华是我的业分,所以,我必仰望祂。』耶和华善待等候他的,和心里寻求祂的人。安静等候耶和华的救恩,是多么的美好!人在幼年时就负轭,是多么的美好……耶和华!除非你真的弃绝我们,你向我们所发的怒气难收,不然,求你使我们归向你,好使我们回转过来;求你更新我们的日子,像古时一样。」(哀三:25~27;五22。采新译本翻译)

在旧约圣经中,再也没有像杰里迈亚书如此这般的刻划一个传道人的心灵世界,其历程可用保罗论神仆之言作个总结:「似乎要死,却是活着;似乎责罚,却是不至丧命的;似乎忧愁,却是常常快乐的;似乎贫穷,却是叫许多人富足的;似乎一无所有,却是样样都有的。」(林后六:9~10)

先知杰里迈亚的心灵世界,可说是道尽许多传道人事奉中的欢喜与哀愁。然而,杰里迈亚的事奉,也如同一盏明灯,足以光照现今世代的传道人,使我们诚实自省,再思我们的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