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去協助院外團檢.

所謂的院外團檢,其實就是健康檢查啦,只是說是到該單位去做而不是在醫院裡面.除了學校體檢之外,我們也做一些公司行號的年度體檢(年度體檢這是勞保規定的權益喔).

這次去的是國內知名的電子公司.真的是Top的電子公司,如果以北京講法的話就是所謂的一把手.當然這不是重點,只是一點小小的莫名奇妙的虛榮心就是了.

重點是為了要在早上六點就開始體檢,必須要四點就出發.

想到這一點,不管是虛榮心都應該煙消雲散了.

為什麼要這麼早呢?因為像這樣的電子大廠是24小時不休息的.是完完全全的不休息喔,意思就是說不管是上白天班還是晚上班,工作內容或工作量是一樣的,並不會因為是凌晨三點的時候就比較輕鬆一點.其中也有做兩天休息兩天的,不過想想如果一直都做夜班的話就算是已經把生理時鐘調整過來了,還是會在心理上有某種特別的耗損吧.所以為了應"觀眾要求",在他們交班的前後開始做體檢,這樣不管是要上班的人還是要下班了的人都可以利用一點時間過來.也算是方便人家的作法.

走醫療這條路本來就不能對什麼時候是上班時間,什麼時候是下班時間太過計較.而且這個月不用值班,這樣還要抱怨的話實在不太厚道.不過跑到這麼遠的地方去還是不免想要抱怨一下.

抱怨一下,好,結束.

三點半在鬧鐘響起來之前一直睡不好的我其實就醒過來了.(這件事有機會的話再談).換了衣服洗把臉,整理整理東西.時間還早,就無聊地坐在寢室裡,頭有點昏,一直打哈欠.

時間差不多了步出宿舍,天色還一片漆黑不過天氣很好所以看得見不少星星.沿著醫院的外圍走,從一些窗戶還透出黃色的燈光來.一定有其他住院醫師正在裏面沒頭沒腦地忙著吧.想了想,再過不久那個人就是我了...

繞到門口,已經有另一個同事先到了.平常滿滿都是人的門診大廳一個人都沒有,對街也只有便利商店還燈火通明.我稍稍想像了一下在那些房子裡面的某些房間裡面,人們悄悄睡著的樣子.在路燈的黃色燈幕和黑夜的背景裡,那些房子好像從原來的場景剝下來的,有點假假的縮小模型似的.

不管白天是什麼樣子的,健康的或是病的,煩惱的或是快樂的人們,在各自的有夢境或沒夢境的睡眠裡,在那些縮小模型裡.街道也是個縮小模型,城市也是,然後是陸地,天空.....

和同事稍微交談了一下,開來了一台遊覽車.想來司機先生這個錢也是難賺啊.過了一會兒,其他的人也來了,七手八腳地把一堆東西搬上車.大家都很熟練的樣子,說實在我們PGY(一般醫學訓練)還真的像是來插花的.

遊覽車開在幾乎沒有車的公路上,不過這位司機先生真的很守交通規則,遇到路口的地方就會放慢速度,很少遇到這麼有耐心的大型車司機.把太早的早餐吃完了之後,大部分的人都利用機會再補一下眠,司機先生也很體貼地把燈關掉.

遊覽車在高速公路上奔馳著,想睡卻又睡不太着.就迷迷糊糊地看著窗外發呆.這種時刻,比起半夜更有正處在某種交界點的感覺.後來還是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到目的地時差不多五點多.果真雖然接待處並沒有坐人,不過公司大廳是燈火通明的.一進門就看到有著巨大公司mark和各樓層標示的看板,旁邊則是一排以英文圖解的關於該公司產品的介紹看板和經典產品的展示.

整個環境散發著一股高科技的,沒有累贅物,精鍊的氣息,所有東西都在它應該在的位置上.暗灰色,白色的裝潢構成俐落的色調,乾淨的地板,閃閃發亮的電梯,沿著落地窗擺放的也是有品味的大型觀葉植物,就連廁所裡放在洗手台上的黃金葛都像是吸收了足夠的陽光長成的一樣,比起來我以前在寢室養的好像是虐待植物的示範似的.雖然羨慕到人家的廁所裡是過分了點,不過比起來,醫院好像太過庶民式了點.

整個團檢的順序大略是這樣:先到一個比較大的房間進行身高,體重,血壓,視力,抽血,領取驗尿杯等的基本檢查.(而且還是在小野麗莎Bosa nova音樂的陪襯下).接著到另外一個比較小的房間,在由屏風隔開的空間裡由我們做基本的病史詢問,理學檢查和衛教諮詢.最後再到樓下的X光車上照一張胸腔X光.第二階段的房間是用人家的簡報室,裡面放了很多很有設計感的不同顏色的椅子,果然公司的品味連這種地方都仔細地做到了.本來以為這種椅子應該是好看為主,沒想到試坐看看竟然相當舒服.

在這種地方工作的人基本上年紀都還不大,所以身體大致上都沒有什麼很大的問題.不過文明病倒是蠻多的,比如說頭痛啦,胃痛啦,便秘啦,失眠之類的.在這種top的公司工作想必壓力也是相當的大.還有就是骨質密度未到標準和身體質量指數(Body Mass Index)不標準的人相當的多,年輕人也是一樣的狀況.(說起來,我也不知道我的骨質密度有沒有標準哩...).

所以說對於比較年輕的員工大多都是以衛教為主,提醒應該多運動啦,對於抽菸的也藉機利用時間講解一下戒菸門診和尼古丁戒菸貼片的治療.(講這個還挺花時間的,還好我在部隊裡已經講得蠻熟練的了).稍微上了年紀的族群就會或多或少有一些身體問題,如高血壓或胃潰瘍等的,這個就更要把握機會要他們乖乖治療或再回醫院尋求進一步診斷.高血壓和心臟病現在在三十幾歲的人身上出現已經不算很稀奇的事情了,唉.

因為之前已經做過幾梯次了(當然是要分好幾梯作,不然這種大公司怎麼可能做得完),所以那天來的人並沒有很多,也有時間可以好好回答他們的問題,就我而言也算是感覺蠻愉快的就是了.

最神奇的是,我竟然在那裡遇到了畢業後就沒機會再見面的高中同學.

原來他先是在我隔壁桌接受體健,當時就覺得好像見過我,不過因為我戴著口罩所以他不敢確定.後來看到我蓋在其他同事體檢表上的章才確定是我.所以就跑來問我:

"你是XXX嗎?"

說實在他幾乎和當年沒什麼變所以第一眼就可以認出來了,只是我壓根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同學這種事,所以只能很反應不過來地說:

"耶~"

簡單交談了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互相羨慕著.(大概是這樣吧)

最後當然要交換聯絡方式,看著他名片上印著"高級工程師".哇,讚.真的.我就印不出這麼棒的title(絕對不是挖苦,是真的),我試著想了想如果真要寫的話大概也就是:

XX醫院X科部第一年住院醫師 XXX <-像是這樣子的

了解的人就知道這張名片實在是太虛弱了

而且我也沒有名片,只好拿一張解釋骨質密度的衛教單背面寫下手機號碼和MSN.

還算不錯呢,這樣子的重逢.好像比在街上遇到對方牽著2,3個小孩來的好.(是嗎?)



結束了體檢之後,主治醫師和我們又跑回樓下看展示的12吋晶圓,非常漂亮的東西,像藝術品似的.在眼睛看不到的細節裡,從元素開始,純化,分割,封裝,像是雪花片一樣向外擴展,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