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開始的。

“妳需要一架琴。” Limit 這樣說，用十分篤定的語氣。
“噢。” 我這樣應了一聲，心想每天上班假日約會，打球的時間都沒有了，房裡的鋼琴 10 年沒見過它的牙齒，五線譜已經不會看，我需要的是多一點時間怎麼會是一架琴。

誰知道離這場景半年後生活忽然一片混亂。Limit 又說 “所以我就說嘛，妳需要一架琴。” 氣定神閒。
”是阿，我需要一架琴。” 這回我跟著複誦了一次。

於是踏進樂器行看琴、報名爵士鋼琴班、運走房裡的舊鋼琴換上一架新的數位鋼琴，全部在一個月內搞定，水怪和海豚媽驚訝著海豚展現出來的乾脆俐落和衝動，其實我只是不想在新朋友 YY 面前顯得龜毛罷了。

就這樣黑白鍵五線譜又回到我的生活中，不一樣的是這回我的琴長了尾巴要吃電，以前看五線譜照指法操課，現在要看簡譜認合弦，還得表現創意練習即興伴奏。看著壓在黑白鍵上的手指頭，才想起那六年學鋼琴的童年時光。

海豚爸常跟學生說，在他那個年代，哪一家傳出鋼琴聲，就知道那一定是大富人家。到我們這個年代 (民國 70 幾年讀小學的人的年代)，學鋼琴是很多小女生課外才藝的一項，不那麼稀奇但也挺稱頭，我應該是因為趕流行加上可以對人說 “我會彈鋼琴。” 這樣的虛榮心才決定要學鋼琴的。還記得那是一個晚上海豚爸海豚媽問要不要學鋼琴，海豚把頭埋在沙發凳的坐墊裡屁股朝外嘴巴朦朧說好阿，因為太朦朧了海豚爸媽聽了幾次才聽懂。這幾聲好阿喚來日後六年每週一次的鋼琴課、每天做完功課的一小時練琴，當然還有被老師用鉛筆敲手指和被海豚媽拿著已經 K 過人的衣架站在背後監督練琴的慘痛經歷。

記得學琴不久後的一個下午跟一群鄰居小朋友正準備衝出門玩，海豚媽把小海豚攔住，在同伴面前溫柔地問 “妳是不是應該去彈鋼琴？” 小海豚不假思索回答 “不是，我要出去玩。” 一溜煙跑走，興高采烈回家後被修理一頓，淚眼婆娑坐在鋼琴前還想不透明明問我應不應該練琴也回答了不應該，為什麼還會給家法伺候一頓。還有一次趁家裡沒大人隨便亂彈，正在對面教鄰居姊姊的鋼琴老師忽然推門進來，坐在一旁聽我好好彈過一次才又回去上課。關於鋼琴的記憶塵封多年，用 27 歲的手指頭彈出 10 歲的我彈的小奏鳴曲的同時，它們才嘩一聲地在腦子裡活跳跳起來。

小時候練琴只是做功課，為了虛榮心為了不挨揍而彈，上鋼琴課的那一天下午就開始垂頭喪氣，練一次琴要看好幾次鬧鐘奇怪一小時怎麼還沒有結束。現在可以為一首歌練琴到凌晨三點，早上醒來繼續練，上鋼琴課的那天上班心情特別好，自己付學費之後終於明白小時候不練琴爸媽為什麼會火大。

這一次，也終於感受在彈奏中讓心不再煩擾讓雜念暫時遠離的安穩與恬適。

是的，我真的需要一架琴。


【照片】小學六年級合唱比賽當伴奏，是我僅有一張和鋼琴一起入鏡的照片。指定曲 “快樂的向前走” 前奏第一小節就錯了一個音，全班同學的心都在那個小節冷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