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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玻璃窗外是擁擠的人群，相反的，裡面的我們正享受著午後的清閒，一邊聽著雨音薰的『Good Bye Day』一邊啜飲著香醇的美式咖啡，可以和朋友無俚頭的聊到東南西北，或著是自己拿著一本輕小說讀整個下午，所以說，來到一間待客服務親切的咖啡廳，是殺時間的最好選擇。

「那個，你剛剛說要去打工是去哪裡打工呀？」我問，拖著腮，輕輕攪和著咖啡，一圈兩圈三圈......

「我是個調酒師。」語畢，他從口袋裡拿出執照，好像怕我不相信似的

「所以.....是在夜店工作？」我故意放低聲量問

「嗯。」他點頭

我凝視著咖啡，在攪拌的同時，牛奶白的紋路隨著漩渦滑動，一些還未融解的咖啡豆粉形成了一道褐色的細絲，和牛奶白的彩帶一起旋轉在芬芳裡

「其實夜店不是個不好的地方。」他淡淡的說，終於喝了一口那杯涼掉的咖啡

「我沒有說不好呀！」我趕緊說，極力否認了他的話

「可是妳的表情是這樣告訴我的。」他說，放下了他手中的咖啡杯

「唔.......」我詞窮了起來，看來我真的被他說中了

「妳不需要感到不好意思，因為很多人都這麼覺得。」他說，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點點頭，思考著。一直以來，許多家長都不同意自己的兒女踏入網咖，或著是夜店這一類的地方，因為那裏總會有人抽菸、喝酒、吸毒。爲了保護自己的兒女，他們盡量遠離那些人、那些地方、那些名詞。

「夜店沒什麼不好的，只不過被一些人給污染罷了。」他說話簡潔有力，不但不冗長，還非常瞭然

「與其說是污染，不如說是讓他們找到了一個供他們墮落的地方。」我說，要形容那些人不需要太深入的研究屬於他們的形容詞

「這句話挺有說服力的！」阿徹說，又再加了一球奶精到他的咖啡裡

「你喜歡奶精？」我問，望向他的第三顆奶球的空殼

「我喜歡嘗試。」語畢，他攪和著咖啡。即使他的咖啡早已冷卻，奶球的味道濃的刺鼻，他卻還是津津有味的啜飲著

就因為他喜歡嘗試，他的勇氣、膽量，是我最羨慕他的地方。因為這樣的膽識，讓他可以嘗到各種不同的喜和悲，不管是美好還是悲哀，對他來說都是人生必經的過程，在這條很長很長的路上，遇見各式各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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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透明滑潤的玻璃窗上，開始起了霧，模糊了街景，雨水滴滴答答的滑落在窗上，清澈的映出另一個我，像是鏡子般一滴兩滴三滴.....融成了一面巨大的水鏡，這時的我，看到的不是那些忙著躲雨的民眾，而是那個失去生命的靈魂........

「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妳應該要上班了吧？」他指了指咖啡廳牆上的咕咕鐘

「嗯，今天要你陪我真不好意思！」我說，拿起了掛在一旁的背包

「下雨了。」他沒有回應我的話，反而注視著窗外的雨景

「嗯......」我應了一聲，也凝視著那模糊的街景

「還沒結束呢！」他說，站起身看向我

我則是還以他一個問號，是什麼該結束了呢？

「嚮導還沒把旅客安全送回去。」他說，拉起我的手，走出了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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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背包裡拿出一件防水運動外套，並把外套披到了他的身上，再從包包裡拿出折疊小雨傘，凡事未雨綢繆的好，所以我的背包裡放的都是避難用具，痾.....其實也不全然是啦.....

「你喜歡下雨天嗎？」我問。我們兩個人就這樣，擠在一個小小的雨傘裡，要討論對雨的感觸，現在算是最好的時機了

「既喜歡也既不喜歡。」他說，雖然這話很矛盾，但我卻很想聽聽看他的原因

「喜歡的原因？」我小聲的發出疑問

「因為下雨天可以沖掉悲傷。」他說

「那不喜歡呢？」我問

「因為下雨天沖不掉悲傷。」語畢，他的話不是單純的矛盾，而是一種深層的感觸，或許他字面上的意思，會讓人搞糊塗，但是如果你仔細聆聽、細心觀察，他說話時的動作和語調，就可以從中了解

我思考了很久，也安靜了很久，卻怎麼也想不出來，最後只好對他露出求救的眼神，證明我無法突破他的深度。

他一邊說一邊走，我們的腳步很緩慢，街道上變得格外安靜，當鞋子和地面接觸時，發出啪啦啪啦的水滴聲，褲底被濺起來的水花溼透，原本淺藍色的牛仔褲，成了深藍色，但最後卻因水氣的告別，再度變回淺藍色，這是一種很微妙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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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服飾店，他笑著對我說旅程結束，然後把雨傘甩乾遞給我，原本他還想把風衣還給我，卻被我給拒絕了，我問他爲什麼寧願選擇風衣，卻不選擇可以遮住較多雨水的雨傘呢？

他又給了我一個很有深度的解釋.......

「小泉，妳在發什麼呆呀？」Daisy問，手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像是想捕捉我的視線一般

「沒什麼.......」我說，繼續凝望著遠方的天空

因為今天的客人很少，所以很準時下班，可能是因為雨天的關係，造成顧客們的不願吧！沒有一個人會想在雨天時，人擠人的走在夜市裡，鞋底參了許多爛泥巴，然後被雨傘戳來戳去，最後只是爲了來逛衣服。如果是我，我寧願躺在舒服的沙發上，一邊吃著餅乾，一邊看電視，還把冷氣調到最強，這豈不是人間一大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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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時，哥哥還沒下班，他傳了簡訊給我，說是今天會加班，比較晚回家，所以提醒我要記得買吃的回家，還有先睡。

「現在馬上爲你分析颱風的去向.......」我打開電視，主播咬字清楚的說完，並交給棚內的天氣預報人員

「豪雨特報呀......難怪大家都不出門.......」我自言自語，從背包裡拿出了海棉寶寶的玩偶，然後大剌剌的掛在背包的拉鍊上。我繼續翻背包，從裡面拿出照片，照片裡的我挺大膽的，而阿徹則在一旁”拒蛇以千里之外”，真是好笑！我把照片放進皮夾裡的一層，好好保存這回憶。

我腦子裡還是阿徹的那些話。他說，因為下雨可以爲他洗去悲傷，所以他喜歡下雨，但雨卻也有洗不盡的悲傷，所以他也討厭下雨。我問他有過悲傷的事嗎？他很直接暸當的回答我「有，而且部份是洗盡的，除了那一份.......」

我還記得他在說這句話時的表情，是一種很深層的孤獨，語氣淡的如已經被稀釋過的綠茶，卻又散發出茶的芬芳

可是在他說完那句話後，又再度露出了笑容，他說「但有時候，也能從那洗不盡的悲傷中獲取一份快樂。」他在說這句話時，是快樂的、是開朗的。我看見他那時的表情，我是訝異的。並不是因為他的誇張笑容，而是從他的話語中，我似乎能獲得一種解放，卻怎麼也找不出他的笑容是來自於哪個點。

「你爲什麼不帶雨傘呢？」那時候，我這樣問他

「因為我不想擋住那一片天空，也不想阻止雨水把我溼透。」他說，然後笑著和我揮手道別，以小快步的速度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看來，我對於這一類的感觸，還存在著一些隔閡，是很難去了解的。我瞇著眼，右手臂遮住了一半的視線，這時眼前的景象是模糊的，就像是我對過去的那一刻，總是熟悉到想忘掉，那種模糊是筆墨無法形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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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是處於放空的狀態，直到牆角的時針和分針把我給推起，那完美的九十度角，就這麼自然的朝著左邊揮舞。我起身，從碗櫃裡拿出了平常吃飯的碗，在裡面裝滿了白飯，之後再從櫃子裡拿出了香鬆

我拆開包裝，把香鬆慢慢的灑在飯粒上，均勻而不紊亂。我拿起筷子馬上扒了一口飯吃，是一種很簡單的味道。

轟隆─一陣雷聲，嚇的我差點噎著。我趕緊放下碗筷，往飲水機的方向走去，到了一杯溫水緩和一下情緒

轟隆─又一聲，電視和電燈隨著聲音的消逝熄滅。雷聲連連，像是朝我逼近般，我努力的克制自己顫抖的雙手，意志力卻在那一陣巨大的聲響後崩潰，銀白色的雷電清楚的切割天空，水杯也在瞬間落到了地上，成了無數個小碎片。

我緊張的蹲下拾起玻璃碎片，卻不小心割傷了自己的手指。血液延著碎片邊緣滑落，一滴滴集合成了血泊，流淌在那空洞的軀殼中。雷聲、閃電、雨水、碎片、血液，我討厭下雨天，因為它讓我陷入記憶的漩渦中，逃不開的悲傷與恐懼席捲而來，而我還來不及抵抗，就被它們給活活吞噬......




※因為我不想擋住那一片天空，也不想阻止雨水把我溼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