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第一章
公園中的相遇

(柒)


“我啊!沒什麼好說的,就是討厭一成不變的日子、更討厭乏味的工作,我只想到處自由自在晃來晃去,自由自在的,多好。
以前我台北縣市到處跑,有時候真的覺得很累很辛苦,這段時間……我比你久啦!大概混了三年,我的感想就是人要花最多錢去買的、或是拿最多去換的,就是自由!自由有的時候像毒品,而且還是一級的,逼著你拿更多擁有的東西來換。就像我希望飄泊而沒有牽掛的日子,我就要忍受酷熱的夏天、凍死人的寒流、麵包店發黴的土司、市場酸掉的烤雞、朋友的鄙視、父母的傷心的眼淚甚至他媽的過期啤酒!
又,如果一個上班族,穿阿媽你上班的經理,為了可以在外面自由自在地風流,老二自由自在地幹女人,他付出的代價就是被他拋棄的老婆小孩一輩子的詛咒不得善終死在臭水溝。”小高說。
“人呀……注定要受自由之苦的。
自由,是這個世界給人的詛咒。這個世界不是任何一個個人所創造的,個人卻被丟在這裡面:活著,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就像我們剛才說的,活下去的意義就是自己去找尋的信念,自己找尋的信念與追尋的過程總是逼著我們不停地做選擇,無論我們做什麼,我們都要對我們的選擇負責,無論我們選擇什麼,我們都承受那得到與得不到的兩面苦果……
還有,認識我是你的選擇、喝下過期啤酒也是你的選擇,拉肚子抓兔子都自己負責!”比爾說。
“哈哈!當然不怪你,等我拿了錢,我再請你喝新鮮的!嗯……偶爾開開洋葷是不錯啦!但我還是比較習慣冰透透的台啤呀!小高說。
“喔!你有工作呀,還有收入?有沒有女秘書?”
“靠!沒有啦!
最近我的一個同鄉哥們搬到附近住,有地方能讓窩,我就搬來這裡;他的女友放假來這裡時,或者自己想,就自己出來找地方睡,其實流浪慣了睡那都沒差啦,只是有個人在旁邊比較沒那麼無聊,可以一起找些樂子。我朋友在家具工廠做,時常須要人手幫忙運送家具布置展場地或者趕貨,我只要去打工就有錢啦。
比爾哥哥,你呢?做什麼生意賺錢呀?還是靠你那雄壯威武的汗草賺錢呢?。”小高故意語氣曖昧。
“賺你個屄!腦袋裡盡是這些東西!我須要錢的時候就會去賺,反正不幹犯法的事,就這樣。”比爾說。
小高將兩人的杯子斟滿,舉起,說:”來,乾杯,敬我們的相遇。”
“好!乾!”
兩人灌下一大杯啤酒,隨即小高又斟滿。
“來,這次敬這個滿是狗屎的公園,流浪的天堂。”
“乾杯!”
“來,我們……這次要敬啥?”
“敬這我們被詛咒的自由好了!”比爾說。
“好啦!敬這個夭瘦的自由啦!你剛才怎麼說……人注定要吃自由的苦頭啦!”
兩個人在微風輕撫的安靜公園裡痛快地喝著啤酒,明月高懸,月色與酒意讓他們聊得非常投機,連他們自己都驚訝的交心程度,有了相見恨晚的遺憾。
流浪的人,或許更須要一個能夠傾聽的伙伴。
流浪的人,心靈沒有寄託與遷掛,就像他們的家當,隨著他們的身影遊蕩,但、披星戴月後,誰不須要一個可以卸載的地方呢?
夜漸深,地上的空酒瓶也更多,小高斜倚著,打著酒嗝,手上還不停搖著Guinness酒瓶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四、五……五人!還有那個什麼……酒逢知己千杯少!怎樣,我的國文不賴吧!”小高說。
比爾瞇著眼、搖頭笑著,沉思的一會,問到:”你真的很喜歡這樣的日子嗎?”
“當然!還須要問嗎?這樣的日子太棒了,沒有人能使喚我!
沒什麼能夠失去、更免去被幹XX的老板與政府剝削的機會。要付出的代價反正我也都付出了,什麼苦頭也麻木了。”
“你會想有一天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嗎?還是,你打算永遠過這種你認為沒有拘束牽掛的日子?”
“我不喜歡往那個方向想,可能,有一天疲倦了,就像過去我厭倦了像條牛不停地工作與為了他媽的人際關係到處逢迎拍馬屁而出來流浪。”小高說:”那你呢?流浪到何時,有計劃嗎?還是周休結束就要回去?”
“跟你一樣。”比爾說:”膩了!可能就回去了。回到那個旋轉木馬上,一圈一圈繞下去,沒有盡頭。”
“比爾兄,我覺得你絕對跟我不一樣只是想流浪而已,你或許……想做些什麼、或者說你現在這樣過日子就是在完成什麼計劃中的事。小高問。
“你這麼覺得?”
“是呀。”
“真的?”
“沒錯,一開始我就這樣覺得了。”
“那我告訴你,我來自一百萬光年外的比爾比爾星球,要將我們的同胞也就是你們的總統接回去。”比爾笑了起來,又開了一瓶啤酒。
“少來,一定有,告訴我!你搞神秘,就是辜負我、枉費剛才還稱呼你是知己。”
“我是你的知己,但你不一定是我的知己呀!”
“好!說這樣!沒關係你比爾的良心就只有這樣!”
“逗你的!”比爾說:”我喜歡這種生活,所以我這麼過日子,但會選擇這裡,是等待一個人。”
“等待一個人?我以為你會在這裡是因為你姑媽住這裡!”小高說。
“剛好是巧合吧。”
“是誰呢?等待的人?”
“一個女人。”
“老婆?女兒?情婦?性伴侶?中年豪放女還是副總統?”
“今天累了,也喝多了,說不清楚,下次再說吧!”
“你這個人怎麼那麼龜毛。等待她要幹麻?”
“我們有約定。”
“什麼約定?”
“以後再說,她反正不會那麼早赴約。”
“喂!你放著高學歷、滿肚子的學問與高薪的工作,這樣在公園這半流浪了一年多,就只為了等待一個女人,這個真的很難說服我。”
“我一點都不想說服你。”比爾說到,將小高的杯子拿來斟滿:”來,喝酒談開心的事吧!”
小高一飲而盡,而後說:”既然你說了,我也老實告訴你。
雖然我在流浪,也在尋找一個人,那麼多年過去了也沒有停止。”
“是嗎?不是故意學我這樣說的吧!”
“鬼才學你”
“那你找什麼人?”
“一個女人。”
“找到了嗎?”
“找到了不就直說了。”
“流浪三年多了還沒找到?”
“是呀!緣份還沒到……等你告訴我你的故事我也會告訴你我的故事。”
“好!來乾了這一杯!敬我們等待與尋找的那個女人!”
“好!他媽的乾了!”

當公園裡流浪狗群取代了兩對窩在一起不願回家的小情侶、肆無忌憚地追蹤打鬧時,比爾與小高最後一杯啤酒也下肚了。
“哦,好漲好漲,我已經好久……沒沒一次喝喝……那麼多啤酒了……嗝喔……還是橫跨世世界五大洲的……啤酒。”小高說,眼神迷茫,似乎沉醉在酒精帶來的神馳之中。
“哦哦……真他媽的喝到爆,唔……肚子有點不舒服……”比爾低著頭,乾嘔著,一附很難過的樣子。
“是過……期過期的關係嗎?”
“誰知道……可能……喔……好難過……可能只是喝多了,而且混了太多不同的啤酒.我要上個廁所去。”比爾說完就坐上腳踏車。
“怎麼,你今天要要回回家睡呀?”
“想回去……今天肚子怪怪的,可能真……真的喝得到有問題的啤酒,我要回去吃個胃藥了……你沒事吧?”
“好得很我我這鐵胃喝鹽酸也不不脹氣……你好好騎,晚安啦。”
“晚安啦!讓你在這公園第一晚就一個人……好睡我走了。”比爾說完,騎著腳踏車搖搖擺擺地走了。
小高將被單鋪好,倒下去立刻就睡著了。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雖然說他已經睡得像一條沉船,但也不會到了感覺有人碰他還是醒不過來的程度。
小高嚇了一跳,爬起來,看看身邊;深夜的公園起了點薄霧,月光灑下,四周圍繞著柔和的光暈。
一個白衣白裙的女人從樹幹後面飄出來,小高簡直被嚇到失禁,掙扎地坐起來。
“妳妳妳是……要要……呀啊……”他喊著;字辭的拼湊對小高而言已經是非常困難的事了。
那個女人走到驚慌的小高前面站定,舉起一隻搽了紅色指甲油的修長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靜下來。
小高定神,看看眼前這個女人,應該……不是個鬼……最少,鬼不會在深夜帶過太陽眼鏡出來嚇人吧,而且小高也聞到一股清新的女用香水味。
“中年豪放女……中年豪放女……”小高心裡在吶喊,沒錯,就是她了。

第一章
公園中的相遇
第柒篇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