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容許抒發的觀點,它們就像「四百擊」鋼絲鐵欄後的無力目光,以禁箍的姿態帶動哀愁的曲調。我在幻想不是藝術家或生意人拍的電影,會是什麼模樣。如同寫給文盲的微積分一樣,值得期待卻難以捉摸。我的意思不是戳穿電影以服務資產階級服務為目的來軟化階級意識的綺麗謊言,也不是勘破電影反射出父權籠罩在社會結構的張牙舞爪陰影。這些都是觀點,但是打個比方,史書中的觀點即使繁茂到萬花在嬉春,也不過是代代文人在玩文字接龍,拼出一圈又一圈的迴文詩而已。報導文學、寫實主義又如何?不,不不,不要再散漫地用刪去法了。「四百擊」的運鏡就是個消磨不了的銳利觀點,輪迴旋轉的人臉,欣賞布偶劇而出神的兒童觀眾,牢籠的內與外,更不用提安端達諾與牢門鐵杆平行的淚痕與片末長鏡頭醞釀而出的空茫神情了。沒有壞孩子,只有大人眼中的壞孩子,令人會心一笑的淘氣和法制不容的少年犯罪並無差別。楚浮既不譴責也不自憐,只有父母、家庭、老師、學校、少年機構連續打了安端達諾四百下後,仍不能否極泰來的傷神。這個觀點極無辜,除了反覆消費「新浪潮」這三個字,和抱怨看不懂的哈欠聲外,這個世界真的很需要無辜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