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1-27 10:41:07絳仙

悅蘭芳

相較於其他的人,悅蘭芳算是霹靂布袋戲中的吟詩頗多的人,在他的代表詩是這樣的:

拂天光,照汗青,一步人生終不悔;
石中火,夢中身,羽扇逍遙任風流。〈爭王記.19〉

悅蘭芳出場時汗青編御主之位已由其弟經天子所篡,他只能以一個蘭公子的身分行走江湖,因此他致力要推翻經天子,後來他聯合汗清編舊屬馭武宮復辟成功,重登汗青編御主之位的他,顧盼躊躇的吟著這一首詞。悅蘭芳身為汗青編的御主,又有蘭公子般的優雅瀟灑,所以這首詞結合了這兩種形象,但因為詞意不連貫,且拼湊古典詩詞的痕跡過顯,故顯得不怎麼高明。悅蘭芳登位後第一要事就是收服人心,他將馭武宮中為推翻經天子而犧牲的舊屬厚葬,除了將他們葬在英烈祠外,並親往弔祭,訃文誦詩:

風拂急雲撥銀河,日月天光照汗青。〈爭王記.30〉

這兩句除了象徵驅走經天子重新復位之外,也有砥礪部將忠心的用意,須知犧牲整個馭武宮的犧牲在他預算之內,連經天子也為這事說他「薄情寡義」,故他這有感而發的誦詩是唸給活人聽的。汗青編在《霹靂英雄榜》的時代是個正派的儒家組織,倡導忠孝節義,連海殤君死時也已名列汗清為願,可見其形象之正,但到《爭王記》時已淪為野心家逐鹿中原的籌碼,之前經天子的領導風格激進,受到不少垢齒,悅蘭芳重新復位之後除了再申忠孝節義等四門儒德之外,又說汗青編向往秉著「無為而治」 的作風,這種講法固是要表明與經天子不同的領導風格外,也有點儒道不分,更坦露出悅蘭芳的矯情,明明是權力慾極重的他,竟說「無為而治」這種話。然他的矯情是隨處可見的: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回首不堪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爭王記.30〉

得孤跡蒼狼之力以順利打敗經天子的悅蘭芳,事後見孤跡蒼狼時吟出了這闋詞,這首取自南唐李煜〈虞美人〉的詞主旨在抒發亡國之痛。孤跡蒼狼本是西僵皇朝遺孤,但西疆皇朝已為魔劍道所滅,由復位成功的悅蘭芳唸出此詞,既不合情境又不合身分,此時悦蘭芳還要求他「饒經天子一命」,更不合理。
然此亦足見悅蘭芳不是個狠心到底之人,他的內心還是存在儒家的基本教義,他也致力維持這樣的形象,紫星眉說:「……江湖中的你豪情又瀟灑、仕途中的你,雖是深沉亦清狂,你呢喜歡哪一種身分?」悅蘭芳回答:「人嘛!不管在哪一種環境,就用哪一種身分生存。」可見悦蘭芳的多重人格及複雜思維:

無端妖冶,終成泉下骷髏;有分功名,自是夢中蝴蝶。名利浮雲過,權勢流水長;成是空,敗也空,終成孤墳荒塚 。〈圖騰.1〉

這首詩在等候紫星眉時撫箏所吟,既影射紫星眉亦告誡自己,世間名利不過過眼雲煙,然悦蘭芳本質是權慾熏天的、清高淡泊只是他內心小小的一角罷了,良心也是!流雲飛岫說他「才人無行」、「沒品」、是個「五倫全虧」的人 ,究竟除了與兄弟反目之外還有什麼遺行呢,首先殺了助他復位的功臣穿雲豹 ,再者他殺了好友東陵少主 ,殺人的理由都是相當自私的 ,然更罪惡的是:

渡生劍:江風無伴,淩波何處,月橋邊青柳朱門。斷鍾殘角,又送黃昏,奈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
悅蘭芳:人生自是有情癡,此事不關風與月。〈圖騰‧18〉

渡生劍與悅蘭芳同樣傾心忘千歲,兩人的差別是渡生劍是真心,悅蘭方卻是虛情,悅蘭芳為探忘千歲的下落到曲水流觴找渡生劍,渡生劍說他已死,於是悅蘭方留下故劍蘭印劍給他,但心中懷疑渡生劍的說辭。 果然,忘千歲並沒有死,而且依然對悅蘭芳無法忘情: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龍圖霸業‧13〉

這一首詞出自北宋蘇軾的〈水調歌頭〉,悅蘭芳深情懇切的跟忘千歲約定三天之後兩人偕隱,忘千歲雖曾被他負心過,心中也仍然猶疑惶惑,但還是被悅蘭芳說服了,只是悅蘭芳並非真心,他跟忘千歲說是要用這三天處理銀箭的事,因為銀箭是殺天策真龍的利器所以要盡速脫手以免招禍,但實際上他是去參加花姬的瓊華宴,並在瓊華宴上認識妖刀界的二當家權妃,權妃為他的伶俐口才及翩翩風采所懾服,對他產生好感。

權妃:「聽聞秦假仙所言,你曾是汗清編之主但,局势不利,只有投效他主?」
悅蘭芳:「是……」
權妃:「你很無奈?」
悅蘭芳:「煙波風雨,往事不堪回首。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
權妃:「呵呵呵……如此才華豈可蒙塵,過來吧!讓吾再多了解你的報復與志向……。」
悅蘭芳:「讓權妃見笑了……。」〈龍圖霸業‧14〉

「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 悅蘭芳此時的心是悠然的嗎?若真的悠然就不用特意搭上權妃這條路線了,搭上權妃不僅為自己找個庇護,更為自己找個風雲再起的契機,為這個機會,他甚至不惜以忘千歲及其腹中胎兒為代價,當權妃與忘千歲為他爭風吃醋時,他在旁邊靜觀內心卻遲疑不定,到底犧牲誰對自己才是有利的?忘千歲因體弱吃了權妃一掌,適巧將身體靠往甫拔劍刃的悅蘭芳,從此一命嗚呼。 而悅蘭芳雖因此得入妖刀界,卻未得妖刀界的充份信任,不久即被黑衣以他「反骨」的理由轟出妖刀界。 但悅蘭芳知道權妃隨他出來,故意到華鳳亭吟一首感傷的詩:

一年春事攏來幾?早過了,三之二。綠暗紅稀猶可事。綠楊亭院,暖風簾幕,有個人憔悴。相思難表,夢魂無懼,惟有歸來是。 〈龍圖霸業‧19〉

這一首詞消志而感傷,讓他得由權妃之力取得暫時避身之處。依前所言悅蘭芳不但虛情假意、自私凶殘,而且五倫全虧,但這樣的人竟然也有洗心革面的時候,依官方網 的說法是:「直至權謀用盡,後被策謀略化為定風愁行走江湖,被舒石公、素還真等人感化,痛改前非,假扮素還真對抗欲界波旬,終為正義捐軀換得流芳百世之名。」這個說法以官方網呈現算是「定論」 ,但無論如何,化成素還真的悅蘭芳已經不是從前的悅蘭芳了,他比任何人更扛起武林安定的責任,更無私奉獻,直至犧牲性命:

虛付凌雲萬丈才,一生襟袍未曾開;鳥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哭鳳不來;良馬足因無主踠,舊交心力絕絃哀;九泉莫嘆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台。
〈封靈島‧20〉

這首詩是霹靂布袋戲裏的悼亡詩的經典之一,詩出自唐、崔玨的〈哭李商隱〉,李商隱一生在牛李黨之間舉棋不定,後來又被兩邊排擠的懷才不遇,不就是騎牆在正邪兩方,最後人人喊打的悅蘭芳?是的悅蘭芳不像經天子是個一惡到底的人,他可善可惡端視何種情況對其有利,可是後來化身為訴還真的悅蘭芳以完全以天下蒼生為念,當旁白念這首詩時螢幕呈現過去的畫面(黑白版):

「虛付凌雲萬丈才」悅蘭芳安撫忿忿不平的穿雲豹,
「一生襟袍未曾開」悅蘭芳向穿雲爆發掌。
「鳥啼花落人何在」,穿雲豹被擊倒,
「竹死桐哭鳳不來」穿雲豹倒地。
「良馬足因無主踠」悅蘭芳與東陵少主開戰,
「舊交心力絕絃哀」東陵少主露出敗象。
「九泉莫嘆三光隔」悅蘭芳一劍刺中東陵少主,
「又送文星入夜台」悅蘭芳殺人後的表情。
最後旁白唸著:「獲得寬恕的悅蘭芳,含笑離開了這個世界,也許過去的錯誤,曾經折磨著他的精神,但此刻在他心中,已經不存在著任何的遺憾……。」為悅蘭芳的一生作出註腳。必須附帶一提的是,原詩第四句是:竹死桐「枯」鳳不來」,非為竹死桐「哭」鳳不來,第六句是:舊交心「為」絕絃哀,非為舊交心「力」絕絃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