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
我們到底,是倚靠什麼而能前行,在投稿期刊這件事情上,我們何以展現越挫越勇而百折不撓的姿度與生命狀態?我聽過很多很多學長姐的體驗,他們說,並不是多麼多麼的勇敢,而是學術產出的制度,逼得人不得不淺化退稿的挫折感,從那樣的狀態重新奮起。
我沒有這麼大的勇氣與睿智,每次退稿都要審視幾個月,重思文章的價值、架構、論述,以及在其間的一切挫折,特別是幾乎沒有多餘的時間停擱,因為手中未完的那篇仍在等待完成。
那麼到底,我們是依據什麼,願意在很深的夜裡忍耐失眠,忍耐劇烈的疲憊與痛苦,一次又一次掀開那已血肉模糊的論文,重新拆解、切割、移植、添加?
我沒有其他理由,除了感激那些曾被退稿後來又被接受,以及初次投稿就被接受的審查意見的鼓勵。
審查,浪漫一點說,是尋求共鳴,我們並不敢直接拿未經修飾的思考直接投稿,面對審查;那些投稿的文章,都是經過好長好長的時間,從閱讀開始,醞釀、鋪陳,論述得縝密,我只能保證,那是我當下所能寫成最完整的文章了,因此,我們是拿著自己生命最珍貴的向度,向那些已經全然成熟的學者尋求共鳴。
有些意見殘忍的幾乎抹滅自己全然的價值與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微弱信心;甚至在我博士班初初起步的時刻,認為自己是誤會了自己,其實完全地不合適,後來下定決心再給那文章一個機會,投到另一個學報,在學刊分級的制度中,這學報雖不如核心期刊那樣盛名,然而傳來的意見卻如此如此溫暖;審查教授說,那篇文章的「用字遣詞,令人激賞」;我從來沒有獲得這麼直接的讚賞,來得如此及時,如此溫煦,如此豐沛。
就是從那裏開始,我開始努力,在後來被退稿的經驗中,我常常想起那位教授給我的鼓勵,感激他願意這樣地給予學術初初起步而且素昧平生的年輕人一個暖呼呼的期望;後來,在我的王弼論文之旅中,我又遇到同樣溫暖溫暖地如同陽光空氣水一樣的審查者,即使那文有太多困結之處,仍然被給予了機會。
退稿委實讓人悲傷,論文的實情說來也令人心碎,然而那些鼓勵,那些情誼的流動如此真切,故而願意讓人投身於此,等待下一次的心靈與思維的共鳴。
人能活著,承受上帝給予的產業,那完完全全倚賴這個世界上人之所以為人的溫暖、善良,這使令人沮喪挫折的困境變得比較容易忍受。我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把當跑的路跑盡,然而我知道神以恩典為我年歲的冠冕,一路上的趣事,以及即使我默然無語都能被理解的友誼,使這路雖寂寞得孤身一人,卻能前行而無悔。
故而我將那退稿,飽經修改重新投出,深深地祈禱這文能被給予一個被看見的機會。